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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所有的人

  在山腳的森林里,兩千名騎兵正在等待著命令。里面的匈牙利人認為,現在離日落不到三小時,把戰斗推遲到第二天可能更好。

  然而,庫曼的弓騎兵卻有完全相反的想法。“三個小時?”他們笑著說,“這就足夠了!我們能在日落前取得勝利,然后回到帳篷開始做晚飯!”

  當安塔爾和拉克菲帶著克羅地亞牧羊人回來時,不管是匈牙利人還是庫曼人都對他們收到的命令感到驚訝。

  “我們立即出發,今晚從西邊繞過河流,”伊斯特萬·拉克菲解釋了將軍的計劃,“這個老人認識路,我們將一路穿過森林,然后走過一段比較坎坷的巖石路,但不會有什么危險,午夜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到達河的另一邊了。

  我們不在那里扎營生火,一定不能引起敵人的注意。在那里休息大概三個小時之后,我們繼續前進,到日出時我們將到達敵軍的側翼。

  我們將在將軍的信號下進攻,在取勝之前決不罷休。”

  “進攻的信號是什么?”軍中有人問道。

  拉克菲聳了聳肩,“一場愉快的清晨箭雨,我聽說亞諾什·巴博尼克從來沒有嘗過這個,所以我想在近距離看看他那時的表情。”

  拉克菲顯然知道如何鼓舞士兵們,盡管沒有什么人愿意在黑暗的森林中長途跋涉,但在他的一番話之后,每個人都打起了精神,歡笑著出發了。

  在樹林中走夜路和三個小時睡眠的命令并不好受,但牽著馬走在軍隊前面的西蒙卻在擔心著另外一件事,他的主人安塔爾·巴托。

  自從指揮官們和米克洛斯從石橋上的會面回來后,騎士的眼睛里又發生了變化。

  西蒙早已習慣了安塔爾那張凹陷的臉龐,蓬亂的胡子和充血眼睛下的黑眼圈,他覺得他不會在他主人的臉上看到更糟糕可怕的東西了,但他錯了。

  當安塔爾從石橋回來后,他眼睛里的東西既讓人憐憫又讓人害怕。即使這位高大的侍從很少說話,但現在幾乎無法將自己的想法再藏在心里。

  他決定,等到他和騎士可以獨處的時候,他會將心中所有的問題都說出來。

  跟著老牧羊人,士兵們在自由生長的灌木叢中走了好幾個小時,腳下的樹枝也逐漸被越來越硬的巖石取代。

  兩千名全副武裝的騎兵一邊在陡峭的地形上掙扎,一邊咒罵,他們穿過茂密的黑暗灌木叢,長矛和旗幟偶爾會被一根樹枝或是灌木卡住,然后又是另一個突然冒出來的樹枝。

  如果有旁觀者看到這一幕,他可能會笑出來,對這兩千多人來說,穿過人跡罕至的小道確實不算是什么簡單的事情。

  但若是亞諾什·巴博尼克看到這一幕,他一定笑不出來,如果他知道除了在河對岸的軍隊外,還有一支和他自己軍隊規模差不多的騎兵隊伍正試圖繞到他的側翼偷襲他,他一定會躲進薩格勒布的城墻里。

  天已經完全黑了,月亮和星星都藏在了樹冠后面,讓前行變得更加困難。但盡管夜行軍似乎覺得陡峭多石的森林地形似乎沒有盡頭,牧羊人示意他們已經接近了。

  沒過多久他們就找到了那條河段,和牧羊人說的一樣,它確實很窄,只能供兩名騎手同時渡過,但河水深不及膝,整個軍隊到達南岸也只是時間問題。

  由于河床上滿是滑溜溜的大石頭,騎手們一個接一個地牽馬穿過河段,并沒有兩兩并排前行。

  幸運的是,整個渡河的過程很順利,沒有出現任何問題,但他們花了快兩個小時才逐一到達南岸,繼續在夜幕下的森林中向東趕路。

  午夜過后,隊長們找到了森林中較為稀疏平坦的區域,下令停下休息半夜。在河邊快速地喝完水后,每個人都把馬匹綁在了樹干上。

  他們把搭建帳篷的材料和負責搭建的仆人們都留在了米克洛斯的大本營那里,所以大多數人索性直接躺在了馬兒旁邊的草叢中休息。

  因為生火被嚴令禁止,所以那些還沒有在馬背上吃晚飯的人現在都坐在草地上,啃著一些肉干,也許還有一些面包、熏肉和小洋蔥。

  與往常不同的是,這次沒有任何圍在一起喝酒聊天的人群,絕大多數人都裹著旅行斗篷或是簡單的小毯子,頭靠在解下的馬鞍上,倒下就睡。

  每個匈牙利人和庫曼人都知道,他們明天可能要戰斗一整天,今晚只有兩三個小時的睡眠時間,所以沒有人想著去找什么酒友。

  安塔爾和西蒙在離軍隊稍遠的地方過夜,百合花騎士什么都沒有說地消失了一個小時,隨后又悄悄地回來了。

  他拿起綁在馬鞍后面的卷起的羊皮,抖了抖,鋪在潮濕的草地上坐了下來,等待著黎明的到來,而西蒙也選擇在這個時候告訴騎士他一直以來在擔心的事情。

  “巴托大人,”他清了清嗓子,盡量小聲地說道,免得吵醒附近的士兵們,“自從你從將軍那里回來后…你就好像…我不知道怎么說好,你就好像變了一樣…”

  安塔爾沒有回應,而是看了西蒙一眼,向他投去詢問的眼神,侍從突然被一種絕望的沖動征服了,他必須說些什么,而且要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坦誠。

  “我會實話實說,巴托大人,因為你是我最尊敬的人,所以我不會有任何隱瞞,”他深吸了一口氣,“自從我們從布達回來后,你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

  我知道原因,我也希望我能為你做些什么,但恐怕我并沒有讓你好受多少…不過我現在從你眼中看到的,是更讓我擔心的東西,大人…

  一種能讓我血液凍結的寒冷,大人,請告訴我到底都發生了什么事吧,讓我來幫助你!”

  “沒有人,”安塔爾用干澀、嘶啞的聲音說,“沒有人能幫我。”

  “你錯了,”侍從搖了搖頭,“總會有能幫助到你的人或事的,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當我差點被那群憤怒的暴徒毆打致死時,是你救了我。

  當時我也覺得沒有人會幫我,也確信我的生命已經結束了,但你抓住我的手臂,把我從暴徒的魔掌中拉出來,將我放在你的馬背上…”

  回憶讓西蒙熱淚盈眶,他的聲音顫抖得幾乎聽不清了。“大人,那時我們那被污蔑為異端的騎士團已經不復存在了,但我們卻活了下來,一匹馬上的兩個騎手,兩個基督的士兵。

  但是我們現在也沒有什么不同,不是嗎?我們的身份永遠不會改變!‘我雖然行過死蔭的幽谷,也不怕遭遇,因為你與我同在’…

  我知道,我只是一個侍從,一個仆人,沒能在騎士團里成為一名騎士,但請讓我幫助你吧,大人!讓我成為天使的信使,把你從危險的深淵之中拉出來,不讓黑暗的浪潮掠過你的頭頂!”

  這可能是西蒙這輩子說過的最多,也是最大聲的一句話,盡管他最后為自己這番高高在上的發言感到有些羞愧,但他和他所承諾的一樣,沒有任何隱瞞。

  然而,安塔爾依舊呆呆地看著前方,盯著黑暗,他不得不努力地假裝西蒙罕見的感情流露并沒有觸動他的心。

  即便如此,騎士的喉嚨已經被一個苦澀的腫塊噎住了,他不知道該說什么來回答。在他世俗的生活中,他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樂觀的人,但現在他認為幸福生活的機會已經永遠離他而去了。

  無論西蒙如何努力,他都無法將安塔爾拉出這個深淵。

  但最后,騎士還是決定把一切都告訴他的侍從。雖然西蒙無法改變命運、過去或是安塔爾已經決定好了的未來,但如果這世上有一個人應該知道全部真相,那個人就是他。

  “我看見他們了,”百合花騎士平靜地說,“他們都在敵人的陣營里。”

  “他們是誰,大人?”西蒙困惑地看著他問道。

  “黑旗紅帶,”安塔爾低聲說,他先是從磨坊主那里得到的這個線索,一年后又從瓦羅斯、博格拉卡和自己的妻子那里聽到,

  “兩百名雜牌雇傭兵,由一個魁梧的高個子帶領。米科拉伊帶著他們進攻了莊園…”他終于看向了他的侍從,但眼里沒有淚水,只有讓西蒙顫抖的惡魔般的仇恨。

  “他們摧毀了我的家園,屠殺了我的人民,并將他們的遺體全部燒毀。他們把我的兒子和養子們逼死了,這些蟲子從我身邊奪走了我的妻子,我的家人…我的一切。

  這就是為什么他們只配去死,不管戰斗的結果如何,我會親自保證這些畜生都會被留在戰場上,無人收尸。

  所有在黑旗下效忠的雇傭兵都不會得到憐憫,我們不俘虜他們中的任何人,他們會被像動物一樣宰殺,所有的人。”

  西蒙震驚地看著安塔爾,他知道騎士是一個意志堅定的戰士,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主人。他現在幾乎認不出騎士的聲音了,安塔爾的每一句話都充滿了毀滅的憤怒,一種已經扎根了的腐蝕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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