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亞諾什·巴博尼克,承蒙查理國王的意愿,是斯拉沃尼亞與克羅地亞的總督,”男人自豪地介紹道,“你為什么帶著軍隊進入我的領地?”
“國王的舊印章已經無效了,”米克洛斯冷冷地說道,故意省略了所有的體面行式,連介紹都沒有做,“所以你現在什么都不是,亞諾什·巴博尼克。
你沒能履行國王賦予你的職責,我代表國王陛下通知你,從現在開始,我才是斯拉沃尼亞、克羅地亞和達爾馬提亞的總督,我是來要求你投降的。”
“我已經向查理國王獻上了足夠的貢品,”亞諾什因憤怒和羞辱漲紅了臉,“我不是王室的敵人,我已經多次證明了我的忠誠,是國王讓我擔任南方各省的總督的。”
“在過去的二十三年里,國王授予的職位和天上的星星一樣多,”米克洛斯粗聲笑道,“你和我一樣清楚,隨著舊王印的失效,這些官職和頭銜已經化為了時代的灰燼與塵埃。
二十多年來的血腥戰斗馬上就要結束了,王國將和艱難的時代告別,迎來盛世,”他壓低了他不祥的聲音,讓拉克菲和安塔爾都有些背脊發麻,“而這新的時代,容不得沒用的垃圾。選擇吧,是屈服,還是滅亡…”
“如果我屈服,這對我有什么好處?”亞諾什·巴博尼克生氣地質問道,“我一輩子都在為南方行省努力著,我為這里的人民鞠躬盡瘁!而現在你卻要我放棄這一切?然后呢?迎接我的是和穆垃登一樣的未來嗎?”
“如果你投降,陛下會保留你的貴族身份,你可以繼續當你的莊園領主,如果你能證明自己的忠誠的話,說不定還能保留一支小旗隊。”米克洛斯語氣冷漠地說道,“國王不認為你是他的敵人,他只是認為你沒有能力勝任總督的職責,明白了嗎?”
“而你顯然認為你自己可以勝任這個頭銜。”
“當然。”米克洛斯的眼中閃過一道冷光。“這是我的條件:你要在一個小時內投降,并確保我的軍隊能安然地通過這座橋。
之后,你要在營地里大聲宣布你將辭去你總督的職務,并愿意服從國王的意愿,接受新的克羅地亞斯拉沃尼亞總督,也就是我,成為你的領主。
而以你為首的聯合軍隊也要加入我們的隊伍,繼續向南方進軍,你的答案是什么?”
這時,亞諾什·巴博尼克不僅被氣得滿臉通紅,還渾身發抖。他甚至想到了當場拔劍捍衛自己的榮譽,但他不能這么做,他必須尊重白旗的意義。
他本想對米克洛斯·古特克勒德來一次強有力的回應,但被憤怒的毒液淹沒的他根本想不出任何有意義的話。
但他的馬似乎想到了答案,它抬起尾巴,在橋中央拉下了一大堆糞便,亞諾什見后立刻大笑了起來。
“我想我的馬已經表達了我的想法,”他如釋重負地說,“這就是我的回答。”
“我警告你,不要用你的無知試探我,”米克洛斯威脅道,“你不知道我生氣的時候會做出什么事來。”
“你大可以試試!”亞諾什·巴博尼克結束了這場談話,“但我也有一個建議:誰敢過河,我們就殺了誰!”
說罷,他便調轉馬頭,和他的隨從們一起返回營地。
“好吧,”等亞諾什遠離后,拉克菲說道,“看來一場戰爭是不可避免了。”
“這正是我們所需要的,如果一場仗都不打,我反而會失望,”米克洛斯表示,“我已經向我的部下承諾了榮耀和戰利品,他們可不想在什么花園里散步。
我只是想讓他們死得明白,知道為什么我們要把他們徹底粉碎,而且他們現在已經見過了你們,知道你們真的在我的軍隊里,可他們不知道的是你們手下還有兩千名騎兵在森林里。”
“我只是不知道你是打算如何擊敗他們,將軍。”拉克菲皺著眉頭說道。
“我們很快就會弄明白的,”米克洛斯保證道,“我們回營地吧,說不定能幫助我們的人已經在那里等我們了呢。”
米克洛斯率先調轉馬頭,伊斯特萬緊隨在后,但安塔爾在狹窄的石橋中央一點不動地停留了一會兒。
拉克菲總將百合花騎士的沉默和慍怒表情歸因于自己的存在,因為自從去年秋天在薩格勒布的那個晚上以來,他以前的同伴根本沒有和他說過話,即使是瞎子也能看得出來那人對他仍懷有無法平息的憤怒。
但百合花騎士無言的陰沉這一次并不是因為矮個子的塞凱伊騎士,從橋中央,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亞諾什·巴博尼克的整個軍隊,這支兩千人的軍隊排列成了一個寬闊的半環形,其左翼由大約兩百名雜牌步兵組成。
安塔爾從未見過這兩百人,但他知道他們是誰。
他知道他們都是肆無忌憚作惡的雇傭兵,他知道他們的首領是一個魁梧的高個子,他能看到他在搭起的帳篷前行走。
他知道那在他們營地上方飄揚的黑底紅線旗是他們的旗幟,他還知道,無論戰斗的勝負如何,他們中沒有人能活著看到結局。
“請原諒我,大人,”當兩軍首領的交談結束,被剝奪了權利的總督回到他那華麗的貴族帳篷里時,剛剛陪同他的指揮官也跟了進去,“我有話要說。”
“好吧,說吧!”亞諾什·巴博尼克抓起一杯酒,一口氣喝光了。
“恕我直言,總督大人,但是…為什么?”
“我為什么不投降?”男人憤怒地看著他,“我為什么不在米克洛斯·古特克勒德開口后就跪在他腳下,把我的一切都交給他?
因為我是個男人,而不是什么該死的小屁孩!”他重重地把杯子砸在桌上,“我在為屬于我的東西而拼搏,而且我一生都忠于國王,我不應該受此待遇!”
“可是大人,他們的軍隊…”
“他們中有一半是不值一提的仆人,”亞諾什揮了揮手,“他們能戰斗的人不超過三千人。橋很窄,我們在地形上占了上風,”
他堅持著自己之前的立場,“我們一共有兩千一百多人,完全可以對付他們,只要我們堅持下去,上帝就會給我們帶來勝利!”
“但是,大人,”指揮官繼續說道,“如果這次我們真的把國王的軍隊擊退了,之后我們又該怎么辦呢?麻煩只會越來越大,下次他就會派一萬人的軍隊來對付我們了!”
“恰恰相反,指揮官,”亞諾什試圖讓他冷靜下來,“如果我們擊敗了那不可一世的米克洛斯·古特克勒德的軍隊,我就相當于捍衛了我總督的頭銜…
國王也會發現他自己看走眼了,我不是和穆垃登·蘇比斯一樣的軟柿子,該死的,我還沒見過四十個冬天呢!我比任何時候都要強大!”
他的宣稱更像是個自我安慰的謊言,“一旦米克洛斯的軍隊被趕回北方,我就會派一個特使前往維謝格拉德,并為我們所有人取得帶著新印章的任命書!”
“那么您的命令是什么呢?”指揮官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失望,嘆了一口氣問道。
“做好戰斗的準備!”亞諾什·巴博尼克厲聲說道,“以及勝利的準備!”
米克洛斯一回到他在北部山丘頂的主帳后,就立即召集了他軍隊的指揮官們。
除了一直跟著他的拉克菲和安塔爾之外,被分配到步騎混合軍團的亞諾什·博內米薩也加入了進來,還有肖普朗的隊長和三名率領雇傭兵軍團的指揮官。
這七人一共統領著五千多名士兵,他們都聚集在悶熱昏暗的帳篷里,不久后,幾小時前派出的斥候也回來了。
米克洛斯高興地看著他們兩個人推著一個衣著簡陋、骨瘦如柴的老人進來,他看起來很害怕。
“將軍大人!”其中一個人得意地宣布,“您確實是對的,這個老牧羊人說他認得路…”
“什么路?”聽言,幾個人開始低聲議論道,“他們說的是什么路?”
“來吧,老頭子,”剛才說話的士兵將老人推了進去,“把你剛剛和我們說的話告訴他們!”
可憐的牧羊人用驚恐的眼神看著周圍的人,仿佛自己被送進了煉獄,即將要為自己的罪過負責一般。
在這之前,他這一輩子見過的最高貴的貴族只是當地的地主,一個身穿亞麻襯衫,相貌寒酸的胖子。但現在他卻被一群全副武裝、看起來很兇殘的戰士們包圍,驚慌失措也是難免。
“你不必害怕,”米克洛斯粗獷的嗓門反而讓老人更加退縮了,“告訴我們你都知道什么!”
聽到這話,牧羊人開始用顫抖的聲音胡言亂語,在場的半數人一個字也聽不懂,因為這個老人說的是克羅地亞語,還操著一種奇怪的斯拉夫口音。
“他在說什么呢?”米克洛斯問其中一名偵查兵。
“他說西邊有一段又淺又窄的河段,從這里步行只需要不到四分之一天,而且同時可以供很多人過河,”那人翻譯道,“這河段很難被找到,因為它在更高的地方,深入森林,而且有一道陡峭的巖壁擋著小河。
但他聲稱他知道那地方的準確位置,可以繞過巖壁到達河道,他還說那里的水只能勉強及膝。”
“太好了!”米克洛斯說,“問問他能帶多少騎兵通過那里!”
老人雖然說不太好匈牙利語,但他聽得懂,所以沒有翻譯他就已經咕咕嚕嚕地回答了。
“一千,”斥候說,“一千騎兵是肯定可以的。”
米克洛斯從腰帶上解下錢袋,把它交給了老人。
“我有兩千名騎兵,”他說,“你能帶兩千騎兵通過嗎?”
牧羊人目光中的驚慌仿佛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著迷的表情,他時而看著他手中緊握的錢袋,時而看著那個面目猙獰的男人。
“是的,”他激動地點了點頭,用匈牙利語說道,不知怎么的,他的胡言亂語似乎也被治好了,“我可以…帶你的…兩千騎兵走…”
“很好,在外面等著!”米克洛斯朝老人和兩名斥候命令道,“還有,別讓我再看到你們推搡他了!這個人是我們勝利的關鍵。”
斥候們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然后將這位不再貧窮的牧羊人送出了帳篷。
待他們離開后,米克洛斯用灼熱的目光看著他的七位指揮官們。
“好了,大人們!”他的臉上再一次閃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獨特笑容,“現在是時候向你們介紹作戰計劃了,仔細聽著,我不會重復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