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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布達之圍

  “他們來了!”威廉喊道,“做好準備!”

  一百二十名弓箭手在西墻耐心等待著,隨時準備拉弓射箭。門閂早已被抬起,兩百名輕重騎兵在門后排成一排,手持帶有百合花和紅白條紋的旗幟。他們的首領是安塔爾和托馬斯·塞姆塞,旁邊還有二十一名弓騎手。

  拉斯洛帶著他指揮的兩百名士兵在幾個小時前就已經消失在了布達地下的秘密通道里,教區長維爾納之子拉斯洛向他們透露了原本計劃用來逃跑的路線,而他本人現在也穿上戰服,想要一起與戰士們分享榮耀。

  這天早上布達的氣氛與攻城的第一天大不相同,當時全城的軍隊都站在城墻上,準備擊退寡頭的進攻。現在一切都不同了,多虧了瓦伊克·弗洛和他的二十名弓騎手,這天不會再降下石頭雨,而是直沖云霄的無盡火焰。

  “愿上帝保佑我們。”馬特神父喃喃自語,他自己騎在馬上,緊握著他的釘頭錘,等待著城門打開的那一刻。

  攻城的軍隊逼近,瓦伊克和他的兩名手下將自己的箭頭放入附近的火炬上點燃,然后一言不發地射向不同的三個方向。

  三支火箭掠過天空,射中了裸露的地面。然后火焰開始蔓延,前一天由瓦伊克倒出的濃油被點燃,稀薄的火勢越來越快,越來越大,在亂竄的士兵腿間竄過,朝著他們的營地沖去。

  “這只是火,你們這些窩囊廢!”馬泰·查克的指揮官們喊道,“他們只是想要嚇唬我們,不要停下來,繼續!繼續前進!”

  軍隊繼續向布達推進,無視了身后的火光。

  “真是個可笑又可憐的嘗試!”指揮官們試圖恢復士兵們的勇氣。

  士兵們的驚呼聲淹沒了他們,三道火線像盤蛇一樣鉆進了攻城器械里,馬泰·查克終于明白了夜襲的原因,但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的軍隊停在了戰場上,看著那些投石機被火焰吞噬,一動不動。

  緊接著,一陣熾熱的箭雨從天而降。

  威廉·巴托一聲令下,一百二十支燃燒的箭矢飛向空中,其中有些射中了血肉,有的則撞上了盾牌,有的則朝著其他空地飛去。

  除了給投石機澆上油外,瓦伊克還準備了另一個驚喜。火箭落地,數片火焰也應聲而起,撲向進攻者的衣服,燒焦他們的頭發,使他們陷入了致命的恐怖之中。

  威廉一次又一次地抬手又放下,每次都有上百支箭矢射出。安塔爾騎在凱撒的馬鞍上,把他舅舅告訴他的話記在心里。他知道,第十輪射箭之后,大門就會打開,那時候就該輪到他們了。

  “你們準備好了嗎?”他大聲問道,兩百個喉嚨同時發出“是”的雷鳴吼聲。

  安塔爾用右手抽出了他的單手劍,左手緊握著卡洛斯給他的彎柄戰斧。他從不喜歡使用的盾牌被掛在背上,以免對手偷襲他的身后,查理給他的頭盔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沉重過。安塔爾從未騎著凱撒參加過戰斗,但戰馬似乎也鼓足了勇氣,用前腿掛著地面準備沖鋒,沒有絲毫焦躁不安的樣子。

  百合花騎士想到了拉斯洛,希望他已經帶著他的兩百名士兵走出了地道,并按計劃做好了準備。

  威廉第六次放下左手,箭矢也第六次射向越來越少、越來越驚恐的攻城軍隊。這時,騎士們身后的避難人群爆發出了震耳的歡呼聲。他們好奇地向后伸長了脖子,不知道那群人有什么好高興的,但很快他們就看到三名全副武裝的騎士從布達腹地的卡莫霍夫宮的方向趕來。

  騎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身穿金百合和紅白條紋斗篷的騎士,他戴著羽毛頭盔,手持長槍和盾牌。他將劍和匕首系在身側,將斧頭和連枷系在馬鞍旁。騎士的兩邊是兩個穿著相似的人,就像是一對對稱的雕像。

  威廉第八次放下左手,羽冠騎士伴隨著百名騎士的歡呼聲來到了安塔爾身邊。這時所有人都已經知道那人是誰:查理·安茹不顧紅衣主教的禁令,冒險離開了他安全的宮殿,直面人數眾多的敵人。

  “戰至最后一滴血!”查理將長槍舉過頭頂,箭矢第九次從城墻射出,站在下放的騎兵們因國王的意外出現興奮不已,激動地舉起武器,敲打著他們的盾牌和盔甲,發出金屬般刺耳的恐怖戰樂。

  威廉第十次放下左手,匆匆地走下石階,騎上馬向騎兵隊伍趕去。瓦伊克和他的弓騎手們也緊跟在老騎士后面,他們終于迎來了在戰場上大展身手的時候。

  大門的兩翼張開,迎面而來的是震驚的景象:火光、濃煙、驚恐的傷兵和遍地的尸體。遠處,被點燃的攻城器械還在冒著火光,不管雇傭兵們怎么嘗試都無法被撲滅。

  “跟著我!”查理大聲喊道,他被死亡的氣息迷住了,一踢馬刺,第一個沖出了大門。他的侍從和首席騎士勉強地跟在他身后保護著國王。毫無數量優勢的騎兵們沖向敵軍,從氣勢上看,布達的守軍絕對是更強大的軍隊:他們不需要害怕遠處飛來的箭矢,也不需要怕鬼騎兵們,也不怕四面八方涌來的大火,而且每一個人都想要為犧牲了自己的圣殿騎士們報仇。他們對勝利充滿信心,尤其是在國王已經從藏身處走出來,與他們并肩作戰,與他們一起流血。

  第一排的騎兵沖進攻城軍隊的混亂人群,布達的鐘聲也在這時響起。聽到信號的兩百名士兵在拉斯洛和教區長的帶領下沖出森林,從敵軍的后方發起進攻。

  為百合花騎士而戰的兩百名步兵堅定地向前推進著,他們沖向馬泰·查克軍隊的后方,一時間無人可擋,拉斯洛的話似乎也得到了證實:他們確實能夠摧毀任何防御。

  攻城軍既沒有料到火攻,也沒想到數百名騎士的沖鋒和來自后方的突襲。他們的陣型被徹底打散,只能朝他們能看到的地方砍來砍去。

  瓦伊克和他的戰士們脫離了騎兵隊伍,沖進了敵軍的中心。他們的馬在敵人的列隊中飛馳,像是在跳著奇怪的舞蹈,但速度快如閃電,不可阻擋。弓騎手們左手拿著長矛,右手揮舞著馬刀,像割麥子一般輕易地從查克·馬泰的軍隊中切出數條口子。然后他們沖出軍陣,收回武器,拿起弓箭,他們沒有再次沖向敵人,而是像潰敗了一樣往后逃走。

  查克·馬泰精疲力盡的騎兵們似乎是看到了希望,他們鼓起勇氣開始向穿著皮甲的逃亡者們發起追擊。然而弓騎手們在馬鞍上轉身,用箭矢將所有的追兵精準處決。

  如果說這天所有的布達守軍都活了下來是一個謊言,那么說馬泰·查克的士兵們全是懦夫也是一個謊言。但是與那些丟盔棄甲逃跑的士兵們相比,選擇繼續勇敢作戰的戰士只占少數。

  國王查理·羅貝爾·安茹在布達墻外留下了五道傷疤,威廉·巴托只有一點擦傷,托馬斯·塞姆塞和安塔爾傷得不輕。馬修修道院長身受重傷,一個月后他的左腿不得不被截肢,但他在余生中一直自豪地講述著這場戰斗,講述馬泰·查克的軍隊是如何被擊潰的。

  經過兩個小時的激戰后,攻城軍中最后一位勇敢的士兵戰死,最后一位懦夫也逃之夭夭。金屬的鏗鏘聲、骨頭的咯吱聲和死亡的嚎叫聲被墳墓般的哀傷寂靜取代,只有幾匹馬心滿意足地哼了一聲。

  放眼望去,田野上布滿了血跡斑斑或燒焦的尸體、被丟棄的盾牌和武器、燃盡的草地和灌木叢。空蕩蕩的帳篷立在坍塌冒煙的投石機周圍。里面一個人也沒有,但有十一個人被關在了籠子里,默默地乞求著勝利者的憐憫。

  “他們走了。”安塔爾半是高興半是不信地說,他正在流血的傷口似乎一點也不疼。

  “他們走了。”威廉點點頭,“這些膽小鬼已經跑了,他們堅持了不到兩天。”

  歡快的自言自語慢慢在守城軍隊中蕩漾開來,然后化成了歡呼聲。查理下了馬,摘下了他的羽毛頭盔,他的士兵將他扛在肩上進入布達,讓所有人都能看到并慶祝這位勝利的騎士王。

  瓦伊克·弗洛和他的二十名騎手再也沒有回到城里。他們在戰斗中毫發無損,然后,就像他們來時一樣突然離開,他們沒有打一聲招呼,沒有對上帝說一句祈禱,也沒有期待任何感謝。

  安塔爾再也沒有見過他們,他們在布達之圍后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就好像他們真的是鬼騎兵,是察巴王子的天上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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