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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冠軍之誓

1305年夏匈牙利,維謝格拉德  “你聽到了嗎?”拉斯洛問道,他興奮得差點把裝飾著鍍金十字架的頭盔摔在地上,“他們正在為你歡呼。”

  “真的嗎?”安塔爾氣喘吁吁地走進帳篷,倒在一張三腿椅子上。他從頭到腳都穿著厚重的覆身鏈甲,他的風箏盾牌掛在背上,小凳子沒有在他身下折斷真是個奇跡。

  “現在是最難的部分,”拉斯洛說,“你對馬上槍術有把握嗎?”

  “我的對手,不管他是誰,到現在為止肯定只能在假人身上練習騎槍。”安塔爾扔下護鼻頭盔,“你還記得那些強盜嗎?我打敗他們的時候才十四歲。”

  “你為此受了重傷,差點死了。”拉斯洛提醒道。

  “但我打敗了他們,”他把頭伸進漆黑不透風的頭盔里,“我幾乎看不到任何東西!”

  “你需要它,伱的臉上可沒有盾牌。”拉斯洛幫助他站起來,“趕緊出去,不剩多少時間了!”

  “你說得倒是輕巧,”安塔爾從他的背上扔下風箏盾牌,然后拿起拉斯洛遞給他的小盾牌,上面有一個特殊的長矛凹槽。“你只是在這看著比賽。”

  “別炫耀了!”拉斯洛把他推出了帳篷。

  觀眾看到出來的人,歡呼聲變得更大了。安塔爾在賽馬和標槍比賽中獲勝,在摔跤比賽中獲得第二名,并艱難地在釘頭錘的比賽中獲得第一名。剩下的項目只有劍術和馬上槍術了,包括安塔爾在內,只有六名侍從晉級到這一階段。

  如果在騎槍對戰上被戳下馬,還能用劍術來證明自己,但如果在劍術比賽上再輸掉的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誰贏得了這場比武并擊敗所有五個對手,誰就可以作為冠軍騎士離開,并受到安茹國王本人的祝賀與祝福。

  安塔爾覺得如果他被戳下馬他阿恐怕就無法站起來繼續戰斗了,他全身都在疼痛地悸動著,他的膝蓋因疲勞而顫抖,他的武器手就像要斷了一樣。只有勝利和騎士身份的承諾讓他堅持到現在,一想到他馬上將成為騎士,他就不會允許自己倒下。

  他從頭盔的眼縫中看到了他的舅舅,威廉和教會的其他騎士們一起坐在北看臺上,即使從這么遠的距離,也能從他的臉上讀出驕傲和興奮。然后他瞥見了另一個人,一個穿著黑色披風的騎士,坐在威廉的右手邊。

  “卡洛斯!”安塔爾震驚地認出了他。

  他突然忘記了所有的煩惱,獲得了新的力量。他激動地跳到薩雷徹的背上,馬鞍被日光曬得發燙,但他一點也不在意。這是他一直都在等待的東西,他從小就在為此刻做著準備。如果他現在能擊敗剩下的所有對手,他便可以品嘗到他靜待十余年的果實。

  上馬后,拉斯洛也從帳篷里走出來,手里抱著粗長的騎槍。他跑到安塔爾身邊,將騎槍遞給他,然后竄回帳篷口。

  “現在我們要讓他們看看,”安塔爾湊近黑馬的耳朵,拍了拍它的脖子,“給他們來一場好戲!”

  他們在木屏障前停下,薩雷徹發出了一聲不安的鼻息。它是個聰明的動物,它記得上次他們做這樣的事情時還是在很多年前,那時差點要了他小主人的命。

  在他們對面,騎槍賽道的另一側,圣馬丁修道院的一名侍從正試圖安撫他的母馬,但無濟于事。安塔爾在頭盔下面微笑,他覺得他已經打敗了他的第一個對手。

  傳令官發出信號,他們在第一個來回中就決出了勝負,安塔爾精準一擊刺中他對手的盾牌,將其打下了馬。

  看到騎在黑色戰馬上少年的精彩操作,國王發出了贊賞的吼聲。他越發緊張地看著這個有些瘦弱,有些年輕,但又幾乎戰勝了所有人的侍從。他敏捷,輕快,優雅,而他馬上騎槍的技術更是無與倫比。

  查理·羅貝爾心想,這人就像個經驗豐富的騎士,他的每一擊都兇猛快速,就好像某種被深深壓抑的怒火在他的一舉一動中慢慢釋放出來。當他從他那匹好馬上下來時,他揮劍的動作就像是在跳舞,但沒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多余動作,他的招招精準致命,如閃電一般。

  男孩直到比賽的最后也沒有真正的對手,第二個騎手也被他在第一個來回戳下馬,第三個對手在自己的刺擊失手后摔下了馬,第四個對手在兩個來回后被戳破盾牌摔下馬,最后一個侍從還算勇敢,他堅持了三個來回,最后被一槍戳中胸口,安塔爾的槍頭裂成碎片,他的對手也掉下馬失去了知覺,于是他在劍術比賽之前便奪冠了。

  這場專門為圣殿騎士團的侍從們安排的比武大會已經接近尾聲,意猶未盡的查理·羅貝爾揮了揮手,然后在匆忙走到他身邊的仆人耳邊低聲說了些什么。仆人點了點頭,隨即消失在人群中,剩下年輕的國王對坐在他右邊的托馬斯大主教得意地笑了笑。

  雷鳴般的掌聲響起,人們看到了比以往更精彩的場面,他們為這個男孩歡呼,稱他為真正的英雄,他的名字已經被提到過幾次,但直到現在人們才開始嘗試記住它。

  “安塔爾,威廉·巴托之子!”傳令官喊道,他自己似乎也非常興奮,他跑到冠軍面前,想舉起他的手,但卻被安塔爾按了下來。冠軍湊近他的耳朵,蓋過人群的喧鬧聲大聲喊道,說的話讓面色驚奇的傳令官拉長了臉。

  國王聽不見他們在說什么,他只看到傳令官在一直地搖頭反駁著什么,但那人很快就放棄了,他聳了聳肩,憤怒地揮了揮手,然后離開了比武場。

  安塔爾摘下沉重的頭盔,丟在地上。他取下頭巾,整張通紅的臉這才有了些輕松的表情。半長的頭發是深褐色,近乎黑色的發絲黏在頭上晶瑩的汗水上。他疲倦而愉快地掃視觀眾,然后再次拔劍,轉向騎士看臺,清了清嗓子喊道。

  “在我履行我曾許下的誓言之前,我不能成為冠軍,”他將劍指向前方,指向一名年輕的騎士,“亞當,我在此向你發出挑戰,在在場的所有人面前,在我們的查理國王和上帝的圣容面前決斗!”

  全場發出驚呼,唯有圣殿騎士們紛紛搖頭,亞當的臉上露出震驚之色,查理·羅貝爾則是淡淡一笑。

  “接受我的挑戰,”安塔爾繼續說道,“讓我們在這里永遠地結束我們的恩怨!”

  亞當什么也沒說,他只是站了起來,向坐在他周圍的人微微點頭,他們為他讓出了一條路。亞當動作輕松地走進了比武場,搖了搖頭,接受了挑戰。觀眾們屏住呼吸,全場靜得能聽見安塔爾劍劃過空氣的金屬聲。

  “你本來可以成為一個冠軍的。”亞當站在他面前輕聲說,拔出了劍,一把華麗的武器,完全適合其擁有者的自信和野心。

  “我仍將成為冠軍。”安塔爾的眼中閃過光芒,“你也看到了,我已經沒有對手了。”

  “你曾后悔過一次,記得嗎?”

  “再過幾天我就會被封為騎士,”安塔爾回答道,“但如果不履行之前的誓言,我就不能重新發新誓。我很久以前就原諒了你,把你當做朋友尊重,但這是我欠她的,也是你欠我的。”

  “你和你的原則,”亞當輕笑道,然后擺出了標準的姿勢,“來吧,完美的騎士,來進攻!”

  鋼鐵碰撞鋼鐵,人群再次開始咆哮。

  “真是沒腦子!”托馬斯大主教大聲喊道。

  “這是魯莽。”查理·羅貝爾糾正道。

  “這是一碼事。”

  “完全不是一回事。”

  “亂葬崗上都是魯莽的戰士,”大主教轉向他,但余光仍在注意著這場戰斗。“陛下,你不會真的認為---”

  “我已經受夠了深思熟慮、抓耳撓腮的混蛋,他們總是在等待自己的決定,卻忘了他們正在花光我們未來的國庫!”國王拍了拍椅子的扶手,“我受夠了連劍都舉不起來的老胖子們!我會親自結束這場王國的亂世。”

  “你指望他能幫上忙?”大主教問道,如果在沒人的地方,也許他已經開始抓耳撓腮了。“就憑他?”

  “就憑他,還有那些和他一樣的人。”查理·羅貝爾宣稱,他被一種前所未有的狂熱所攫取。他想拔出自己的劍,與安塔爾并肩作戰,擊敗所有敢于攻擊他們的人。

  他決定有一天他會像他那樣,站在那里,在塵土中揮汗如雨,聳立在被他打敗的對手之上,沐浴在轟鳴的歡呼聲中。人們會因為他所做的事而愛他,而不是他的出身。托馬斯大主教說那侍從沒有腦子,但他知道這個男孩不止于此,他想成為這樣的人。

  劍刃相撞,亞當用力推開了對方,讓安塔爾整個人摔倒在地上。

  安塔爾不由地悶哼了一聲,地面在他的背上重重地打了一巴掌,仿佛要阻止他的瘋狂。

  亞當揮舞著他的劍,想用他的劍刃給安塔爾一個教訓,但男孩的撒拉森劍以無跡可尋的速度升起招架住了這次攻擊。安塔爾半跪在地上,再次接住攻擊,然后再次沖向亞當,甚至比之前更加兇猛。

  安塔爾決定把僅剩的力氣都交給這一次進攻,他堅持不了多久了。他想起了很久以前他在杜比察的莊園里和他舅舅的對決,用著那些比鋼還要重的該死鉛劍。

  他假裝右腳上前,結果左腳踏出,與對手預想的方向完全相反。亞當勉強躲開了劈砍,但安塔爾繼續進攻,他換手用左手抓住劍柄,快速旋轉到亞當身邊,他以閃電般的速度擋住了亞當的上挑,然后優雅地把自己的劍扔回右邊,他舞步般的步伐迷惑住了對手,最終一擊打掉了亞當手中的武器。

  他用彎曲的劍刃抵住亞當的喉嚨,并踢掉了對手正要伸手去取的腰帶匕首,再一腳將他掃倒。亞當撲通一聲仰天倒地,安塔爾帶著疲倦的微笑,再次把劍架在他的喉嚨上。

  “我完成了我的誓言,”他說道,“你接受失敗嗎?”

  亞當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狂熱的人群爆發出更加響亮的歡呼聲,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事情:一個侍從羞辱了一個宣誓過的騎士,他們激動地發狂,許多人沖進了比武場,把男孩扛在肩上慶祝他的勝利。

  當傳令官終于可以宣布冠軍的時候,安塔爾早就不見了,所有人也都跟著他離開。人們對阿諛之言不感興趣,他們只想聽英雄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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