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翰整整在官窯的浴房里洗了一個時辰,而雷小柔和寧三也沒閑著。
兩人檢查了窯爐附近沒發現可疑之處之后,便去到了村子里逛了逛。
面對這一對陌生人,梨花村的村民都表現得有些生疏,一是因為他們本就是一群淳樸的村民,遇到長安城里來的人,心里表現得有些拘謹。
另一個原因是因為,前幾日那官爐里說是有人見了女鬼,而村里又發生了女鬼索命事件。所以這些村民心里都認定是這些城里來的人,將女鬼給帶到梨花村。
雖然面上沒有惡言惡語,但也不是表現的那么熱情。
迎面走過來一個挑著擔子的老頭,寧三見了忙迎上前去禮貌的問道:“老翁,你好,在下寧三,是長安來調查前兩日案子的。”
說著還向那老頭介紹雷小柔說道:“這是咱們長安京兆府的神捕,雷小柔捕頭。”
一邊介紹,還不忘指了指雷小柔腰間佩戴的捕頭腰牌。
那老頭本不想停留,但聽寧三說雷小柔是官府捕頭,不情愿的停下了腳步。
“哦,還有什么問的?咱們村里只是希望你們快快離開,也好把那白衣女鬼給帶走,我大哥人已經沒了,我也不想也送了性命!”老頭語氣生硬的說道。
“你大哥沒了?你是李令?”雷小柔問道。
那老頭瞪了一眼雷小柔,說道:“對,老頭我就是李令。”
寧三盯著眼前這個老頭,從上到下掃視了兩遍沒有做聲。
雷小柔不像寧三那樣客氣,對于她來講,但凡有命案發生,那么與這案子有關系的人,便都是嫌疑人,都有排除嫌疑的必要。
“說說命案發生的經過。”雷小柔說道。
李令像是有些不耐煩,嘟囔道:“還有什么好說的,女鬼索命,都怪我那大哥貪那幾杯黃湯,要不然也不會被女鬼索了命去!”
雷小柔提高音調,大聲道:“你們村里人什么時候發現李山死的?還有!官府還沒得出結論,你怎么就認定李山是被女鬼害死?”
李令被雷小柔大聲呵斥的渾身一抖,常言道百姓怕官,那種懼怕是來自骨子里的。
氣焰盡失,也不再不耐煩,磕磕巴巴的說道:“怎么不是女鬼索命啊,我那大哥,平時也習慣喝上幾壺的,可每次喝完,都是安安靜靜的,從來也不發瘋,可那日那日大哥喝完酒,卻發瘋一般的手舞足蹈的滿村子亂走,邊走還邊胡言亂語,那不是被女鬼鎖了魂,卻又是什么?”
聽李令說完,雷小柔并未接著他的話往下問,反倒是說道:“這個村子的村吏可在?”
突然轉移話題,讓李令一愣,回答道:“村吏在村子里,官爺找他?”
雷小柔點頭說道:“我們去見見他,勞煩你引路。”
她的話并不是詢問,而是命令的口吻說出。反倒讓寧三有些詫異,心想雷小柔向來都是秉公執法,怎么這個口氣與百姓說話。
“不用引路,村吏就在我家,是老頭我的長子,叫李大。”李令說道。
雷小柔點了點頭,示意寧三隨著老頭一起去見村吏。
李令在前面走著,雷小柔和寧三跟在后面,時不時的還問他幾句。
“你們梨花村民,是不是都依靠著那官爐維持生計?”雷小柔問。
李令想了想說道:“差不離吧,這里三面環山一面是水,哪有良田讓咱們耕種?除了給官爐出些力氣,還能干什么呢?”
“那沒在官爐上做工的人,都以什么維持生計?”雷小柔問道。
“嗯有些人去了長安城給大戶打長工,還有一些上山給有錢人家采些藥材,換些銀子過活。”李令說道。
“這個村的村吏,你的兒子,也在官爐做工?”
李令聽雷小柔這么一問,又是一頓,想回頭看一眼雷小柔,頭轉了一半,馬上轉了回去。
“回官爺,我家阿大之前在官爐做工,可這官爐轉給了私人后,他就不做了。”李令說道。
這時,半晌沒說話的寧三插話說道:“不做工,靠你這老父親養活嗎?”
李令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盯著寧三問道:“請問,這位也是京兆府的官差嗎?”
雷小柔想也沒想的回道:“我們是搭檔。”
聽雷小柔說寧三是她搭檔,想來也是捕頭捕快一類的官老爺,語氣也好了許多,說道:“我家阿大從小就肯吃苦,還孝順,怎么能讓我這老頭去養他?他最近跟著采藥人上山采藥,再到集市上去賣。”
寧三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沒一會,兩人便跟著李令來到了他的家。
同樣是一棟三間的黃泥土坯房,房子外邊用籬笆圍出個小院落。
院子里被收拾的很整潔,沒有多余的東西擺放,讓寧三注意的是,院中心也有一座與官爐一樣形狀,但小了幾號的窯爐在冒著煙。
寧三好奇的問道:“你做的?何用?”
李令說道:“這是我是老頭我做的,平時我喜歡打打鐵,便做了個小窯爐來打造著玩。”
走到那小一號的窯爐近前,寧三發現那窯爐邊,有著幾塊被燒得焦黑形狀各異的熟鐵條散落在那里。
見寧三在觀察那幾塊鐵條,李令忙上前說道:“這都是我平時打造的玩的,地上的也是殘次品,過兩天就給他融了,兩位官爺明鑒,這些可不是從官爐里帶出來的,是老頭自己挖得礦石熔煉所獲。”
雷小柔看了一眼皺眉思索的寧三,回頭對李令說道:“沒人說你偷官爐的鑄鐵,不用緊張,村吏呢?叫出來見本官。”
李令馬上點頭朝屋子里喊道:“阿大,出來,外頭來官爺了,快出來拜見。”
喊了半天,也不見屋里有人出來,雷小柔看向李令,而李令似乎有些緊張,忙開門進屋查看。
十息過后,李令出來,對雷小柔說道:“官爺,我家阿大剛才還在家,此時卻不知道去了哪里,唉這小子,自從做了村吏以來,兢兢業業的,把村里誰家的事都當成自己的事來辦,天天忙的都顧不得回家了。”
寧三問道:“你兒子李大今年多大?”
李令想了下回道:“回官爺,阿大今年三十有三了。
“沒成親生子?”
像是想起了心酸的過往,李令蹲下身子,雙手撓頭,低聲嗚咽著說道:“唉成親了,也有了我的小孫子,只是前些年天災連連,糧食大幅減產,都餓死了都餓死了啊”
雷小柔看著蹲在地上傷心嗚咽的李老頭,說道:“你平復下心情,等村吏回來,便讓他去官爐見本官,我們也不多打擾了,告辭。”
說完,拉著寧三循路返回官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