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爐的土坯房里,早已沐浴完畢的哥舒翰已經差小廝將這幾間屋子收拾妥當。
坐在桌邊的寧三和雷小柔都有些神色凝重,哥舒翰也沒敢打擾,在旁邊坐著不出聲。
“你感覺怎樣?”雷小柔問道。
寧三知道她在問自己,想也沒想就說道:“這李令,有問題。”
雷小柔點了點頭,說道:“我也感覺有問題,但有些模糊,還沒確定到底是哪里不對。”
“我卻發現了幾點可以推敲的地方,雷捕頭,有興趣聽聽?”
“有話就說,有屁快放!”
“嘿你看你,怎么說話呢?你是捕頭,我這是在幫你分析案情呢。”寧三一臉委屈的說道。
“呸,若不是你拉著我來幫你們調查官爐的事兒,我能出現在這里?”雷小柔也絲毫不給寧三面子說道。
寧三馬上換上一副討好的面孔,笑著說道:“好好好,我們雷捕頭最辛苦,嘿嘿,舟車勞頓的,一會讓翰哥兒多準備些野味,犒勞您,成不?”
“少說廢話,說說你的發現。”雷小柔瞪了寧三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好嘞嘿嘿,首先呢,我感覺這個李令應該是有問題的,主要通過哪幾點分析呢?首先,按理說,他和他堂兄,是咱窯爐里身份最老的兩位技術成熟的老工人,年齡相仿,又是堂兄弟關系,他堂兄突然過世,我卻沒從他眼睛里看出一絲悲傷的情緒,就好像死了的人并不是他的工友和兄長。”
哥舒翰在旁邊聽著,插話道:“平時在窯爐里干活,他倆也是關系很冷淡,我這還是聽別的工人說起,才知道他們是兄弟關系呢。”
寧三點了點頭,說道:“嗯,所以,疑點一,死者同他是親屬,從他的表現看有些不正常。”
雷小柔說道:“說的有些道理,還有呢?”
“第二個可疑的地方,他身為一個山溝溝里普通的村民,見到官家本不應該像今天這副模樣,而且,他的兒子還是村吏,大小也算個村官,按理說,他更應該配合官差辦案才是,可他一開始表現出來的情緒是,稍稍還有些抵觸,最重要的,他聽到我們是京兆府的官差,并沒有意外的情緒,要知道,他本身內心中已經認定他的兄長,是被白衣女鬼鎖了命的。”
聽寧三頭頭是道的分析,雷小柔也點頭說道:“這點我也發現了,以往辦案,就連久住長安城里的百姓,見到官差,也都會客客氣氣的配合,更別說他一個村民了,可到后來,他還是配合了啊。”
寧三微笑道:“配合是配合了,但并不情愿嘛”
說完,又轉頭問哥舒翰道:“翰哥兒,這倆老頭,在咱窯爐里干活的時候,有沒有關系不好的體現?”
哥舒翰說道:“那倒是沒有,他倆平時各干各的,也沒有別的交集,甚至我見他們說話的時候都很少。”
話音剛落,哥舒翰像是想起了什么,說道:“對了,想起了個事情,就在前段時間,咱們窯爐按照大哥的設計開始增高煙囪提高爐溫以后,我便著手要求他們開始煅燒灌鑄大哥給我的那些圖紙,因為圖紙的鍛造,他們曾經有過一次激辯。”
寧三饒有興趣的問道:“他們激辯的起因是什么?”
哥舒翰說道:“自從鍛造出幾件農具,又經過現場實驗過后,大家都很是興奮,那死去的李山,對大哥回饋農民的做法很是贊同,連連說您是個大善人,這是在解決百姓們生計的大事。而那個李令,卻建議咱們批量鍛造后,再一起發向市場,趕在二季播種的時候,狠狠的賺上一筆銀子,也能改善一下梨花村現今的生活狀況。”
這時雷小柔問道:“他們當時打起來了?”
哥舒翰回答道:“那倒沒有,當時只是吵了幾句。但大多數工人還是贊成李令的提議,畢竟這樣可以讓他們能多賺工錢嘛,這些人,大字不識得幾個,哪能像大哥想的那么遠呢?”
寧三腦子里似乎是有幾條縹緲的線被串了起來,張口問道:“翰哥兒,你說那白衣女鬼是在實驗農具之后幾天出現的?”
哥舒翰想了想說道:“大哥,如果記得沒錯,應該是實驗農具成功后三四天的時間出現的吧,具體是三天還是四天,我也記不清了。”
“嗯,這就能說明一些問題了。”寧三說。
雷小柔看著寧三思索的樣子,說道:“你是不是已經有了些推斷?”
“有一些,但有幾個地方還沒被串起來,還有,你們辦案不也是要講證據對吧,總不能通過推論就把人定罪下獄吧。”
“那還用你說,任何案子當然是要講究人證、無證具在,還要有充分的動機,若是嫌犯本人可以認罪,那才能確鑿無誤了。”雷小柔說道。
“切等嫌犯自己認罪?那嫌犯得多想不開啊,嘿嘿,但我想咱們再有個兩三天,就可以回長安去了。”
寧三笑的很神秘,不禁讓雷小柔心頭一動,難道他有什么確鑿的發現了?
雷小柔瞪著寧三認真的說道:“你有什么發現就說,本官可不想在這個山溝里多待一天,早破案,早回家。”
寧三伸手朝雷小柔擺了兩下說道:“稍安勿躁啊雷捕頭,待我再問最后一個問題,這個答案就呼之欲出了,剩下的,就是咱們尋找證據的時候了。”
“什么問題?”哥舒翰和雷小柔異口同聲的問道。
“翰哥兒,我問你,你對李大這個人了解嗎?”
哥舒翰想了一下說道:“你是說這官爐歸咱們之前那個工頭?”
“他是工頭?那咱們接手官爐的時候,你為什么沒留住他人呢?”寧三看著哥舒翰問道。
哥舒翰急忙解釋道:“大哥,不是我不留他啊,是兄弟我壓根就沒見過這個人,聽工人們說,他自從聽說這兩座官爐轉給了咱們以后,他就主動請辭而去,就算我早就張貼告示,告訴他們給工人的薪金增加兩成,他都沒有任何考慮,直接不干了。”
“這就能說明所有問題了,嘿嘿。”寧三笑著說道。
雷小柔好奇的問道:“說明什么?”
寧三:“動機!”
雷小柔:“什么動機?”
寧三:“他想另起爐灶,單干!”
雷小柔:“你怎么確定?”
寧三笑了,看著雷小柔的眼睛,一字一字說道:“因為我在他們家看到了我圖紙上的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