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義憤填膺的怒吼道:“你這是拿我們當猴耍!”
李元吉澹然笑道:“你們也可以不當猴啊!”
李建成一下子被懟的說不出話了。
不當猴能行嗎?
不行!
不當猴就得認命,可他不想認命,李世民也肯定不想。
所以即便是被當成猴子耍,他也好,李世民也罷,也得反抗,也得謀劃,以圖東山再起。
李元吉見李建成不說話了,笑著道:“看吧,你們挺樂意當猴子的。”
李建成怒目相向。
李元吉渾然不在意的道:“既然你們挺樂意當猴子的,那就別埋怨我拿你們當猴子耍。”
李建成還要反唇相譏,這個時候李世民去而復返。
李世民出去以后也沒干別的,就給自己套了一身甲胃,配上了馬槊和橫刀,以及一張強弓以后就回來了。
回到縣衙正堂以后,也沒搭理像是斗雞一樣的李建成,直接了當的道:“突厥人已經兵臨白馬,下一步應該就是兵臨安定,一旦被突厥人攻克了安定,慶州全境都會落到突厥人手中。
你既然已經決定了拿慶州做戰場,那就不能再任由突厥人繼續前進了。
一旦讓突厥人拿下了慶州全境,那我們到時候就只能在寧州跟突厥人一決雌雄了。
慶州如今已經被突厥人禍禍的不像樣子了,我們在慶州跟突厥人一決雌雄,除了兵力上的損傷外,不會再有其他損傷了。
但要是放突厥人進寧州,那寧州也會步慶州后塵。”
李元吉收起了跟李建成說笑的心思,聽著李世民的話點點頭道:“確實不能再任由突厥人繼續前進了,不過我已經命陳叔達傳令給寧州、邠州各地,讓他們開始堅壁清野了,即便是突厥人拿下了慶州全境,進入到寧州,應該也不會有太大損傷吧。”
李世民板著臉,嚴肅的道:“堅壁清野之下,寧州的百姓是不會有任何損傷,可寧州的秋糧恐怕就要焚燒一空了。
我們就算要擴大戰場,就算要放突厥熱進寧州,也得等到寧州的百姓將秋糧收了以后。
如今慶州的同川、安化、驛馬關、蟠交、樂蟠,以及州治所在的安定,還在我大唐手中。
我們完全可以借助這幾個縣,將突厥人牢牢的擋在慶州之中。”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那延州和綏州那邊呢?”
依照大家之前在蕭關的推測,突厥人還是會兵進綏州,甚至遠一點直擊石州至葦澤關一線。
突厥人的進軍路線并沒有變,只不過是將戰場從大唐外部轉移到了大唐內部而已。
這樣一來,大唐內部會遭受不小的侵害,臨近邊陲的地方都會淪為抵御突厥人的主戰場。
綏州的李神符、石州的李孝恭都有腹背受敵的風險。
從慶州趕往綏州,要路經延州,突厥人要想兵進綏州,就必須攻克延州。
所以在部署慶州防務的時候,也得將延州一并部署了,還得盯著點綏州的戰事才行。
李世民依舊嚴肅的道:“你不是調蘇定方、羅士信,還有道宗他們過來了嗎?讓道宗去鎮守永和關,盡量不讓綏州的戰事蔓延到太原府。
再讓蘇定方和羅士信中的任何一個人去鎮守丹州,盡量不讓延州的戰事往南蔓延。
剩下的就是我們直接跟突厥人較量了。”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點頭。
讓李道宗去鎮守永和關,將突厥人抵擋在綏州境內,不讓突厥人出現在太原府,不讓突厥人去直擊石州到葦澤關一線,亦或者在太原府境內的晉州各地肆虐倒是容易。
因為李道宗人在洛陽,從洛陽到永和關的距離也近,一路上也沒什么戰事,可以說是暢通無阻。
在舍棄輜重的情況下,李道宗有個三五日就能到達永和關。
但是讓蘇定方和羅士信中的任何一個人去鎮守丹州有些困難。
因為蘇定方和羅士信如今在代州和恒州的交匯處,那里全是山,群山蔓延,蘇定方一行光從山里走出來就得五日,更別提再從代州趕往丹州了。
從代州到丹州,中間有足足一千六百里地,且途中多山路。
等到蘇定方一行從代州趕到丹州的時候,恐怕都到一個多月以后了,即便是拋棄了沉重的輜重,輕裝上陣,也得大半個月走才行。
大半個月以后,延州各處恐怕都被突厥人占據了,丹州恐怕也被突厥人禍禍了。
所以指望蘇定方和羅士信中的任何一個人去鎮守丹州,并不可取。
李世民見李元吉只是若有所思的點頭,卻不說話,似乎猜到了李元吉在想什么,當即又道:“可以先調遣十二衛中的兩衛趕往丹州駐守,等到蘇定方和羅士信中的任何一個人趕到丹州以后,再將丹州交給他們。”
李元吉緩緩點頭,這樣安排的話就沒問題了。
十二衛中的將軍和校尉們雖然沒有蘇定方和羅士信能打,可也不孬,不然也不會被選入十二衛。
有他們臨時代替蘇定方和羅士信中的任何一個人指揮大軍抵御突厥人,突厥人一時半刻也突破不了丹州的防御。
畢竟,丹州本地還有丹州都督府的兵馬協防,三支兵馬,外加三位統兵的大將,足以將突厥人分派出來入侵丹州的兵馬給擋住。
“那我們呢,該怎樣部署?”
李元吉盯著李世民問。
在領兵打仗這種事情上,李世民的能力格外突出,所以李元吉相信李世民,也相信李世民不會在這種戰事上藏私,或者鬧什么幺蛾子。
李世民正色道:“就讓侯君集率本部兵馬,以及寧、邠兩州的府兵,外加隨后趕來的一衛十二衛的兵馬,繼續在安定抵御突厥人。
我們率領我們帶來的兵馬,去馬嶺試探一下突厥人的虛實。”
李元吉沉吟道:“是羊攻,還是去馳援馬嶺?”
李世民認真的道:“是試探!我要是所料不差的話,此次頡利派出來攻打馬嶺、白馬、華池的兵馬應該不會太強,應該在四到六萬左右。”
李元吉思量著道:“其他的絕大多數兵馬被頡利派去攻打延綏了?”
李世民毫不猶豫的點頭。
李元吉也大致明白了頡利作戰的方向,以及作戰的意圖。
雖然在蕭關的時候他也有所猜測,到了慶州以后也做過一些分析,但經過李世民說明分析以后,他腦海中的猜測和分析就更明朗了。
頡利眼下最主要的作戰目的還是在大唐的邊陲打開另一道缺口。
在沒有打開另一道缺口之前,頡利不敢派更多的兵馬南下。
“那事不宜遲,我們就動身吧?”
李元吉征求李世民的意見。
李世民再次毫不猶豫的點了一下頭。
李元吉當即下令,讓宇文寶擂鼓整軍,晌午的時候就率軍趕往了馬嶺。
馬嶺在馬嶺水,也就是后世馬嶺河邊上。
河水在馬嶺的地界上流淌了成千上萬年,逐漸的沖刷出了一個大峽谷,馬嶺縣就在峽谷邊上。
事實上陜甘地區絕大多數河流流淌過的地方都是這般,在河水的沖刷下,沖刷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峽谷。
只不過馬嶺的峽谷格外的漫長,風景也格外的優美,不僅有群山翠綠環繞,也有飛瀑激流懸掛,地縫嶂谷更是不計其數。
據后世人測量,馬嶺的峽谷足有一百五十多里長,有八十多處險灘,七十多處深潭,還有六十多道彎。
李元吉一行趕到馬嶺的時候,積雪已經將群山上的翠綠掩蓋,一些早已枯黃的樹葉也被飛雪一一打落,只留下了毫無規則可言的樹杈子孤獨的聳立在那里,樹杈子上還堆積著一疊積雪。
飛瀑激流、地縫嶂谷中充滿了刺骨的冷風,使得人根本沒辦法湊近了去欣賞大自然之美。
宇文寶在還沒進入馬嶺的時候就將斥候撒出去了,所以當李元吉一行進入馬嶺的時候,馬嶺各處的近況就被了解清楚了。
“負責攻打馬嶺的是西突厥葛邏祿部的分支踏實力部,有足足一萬余人,已經勐攻了馬嶺數日,目前馬嶺治下的百家堡等各地已經被攻破,只剩下了一座縣城在苦苦支撐。
據說縣城里的守軍和衙役都已經死光了,如今縣尉正憑借著城里臨時征召的一部分鄉勇在抵御突厥人。”
大峽谷邊上,李元吉坐在馬背上,凝望著峽谷對岸的群山,宇文寶拱手稟報。
“踏實力部?”
同樣騎著一匹馬,穩穩的停在一邊的李世民一臉的詫異,“踏實力部不是西突厥的大部族嗎?也是西突厥王室部族之一,怎么會投奔東突厥?”
要知道,西突厥的實力可不輸給東突厥,西突厥的統葉護可汗也是一位雄主。
在位期間北并鐵勒,西拒波斯,南接罽賓,稱霸西域,遷王庭十國北千泉,被西域各國尊稱為頡利發。
也就是諸國之王的意思。
踏實力部算是統葉護可汗出身的葛邏祿部的一個分支,準確的說是這個部族里的一個姓氏。
除此之外還有謀落部、熾俟部,三部實乃一部,統稱為三姓葛邏祿,又因為其首領號葉護,故有稱三姓葉護。
統葉護不僅是西突厥可汗,也是三姓葛邏祿的族長。
踏實力部作為統葉護族中的一個分支,又怎么可能背叛統葉護呢?
李世民有點不理解。
李建成也很不理解。
這就像是作為隴西李氏分支的武陽房,或者丹陽房背叛了隴西李氏,去投了梁師都或者李藝一樣,完全沒辦法讓人理解,也難以讓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