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心里有了決定,就思考起如何自強。
一思考就思考到了三更天。
三更天的時候,函谷關內已經有人醒了,已經開始為新的一天忙碌了,李吉才意識到自己還沒睡。
合衣躺在床榻上,一閉眼,大半天就過去了。
日頭開始西斜的時候,李元吉被人晃醒。
睜開眼就看到謝叔方站在床前。
“做什么?我才睡了一會兒。”
李元吉覺得自己只是小睡了一會兒,就那么一會兒。
謝叔方苦著臉,躬身道:“殿下,已經過了晌午了。您已經睡了大半天了。”
李元吉瞇瞪著眼,有點恍惚。
謝叔方繼續道:“主帥臨走的時候說,咱們已經在函谷關耽誤了好些日子了,應該盡快趕路。”
李元吉眨眨眼,“我趕不趕路,有那么重要?”
督運糧草的大權,他已經全部交給韓良了,那就等于他身上已經沒什么差事了。
鎮守洛陽那是屈突通的職責,又不是他的職責,他不能越俎代庖。
“河北急報,劉黑闥在這幾日,又相繼攻克了邢州、魏州、莘州,殺了魏州總管潘道毅,劉黑闥已經全部恢復了竇建德舊地,并且兵鋒直指洺、相、衛三州。
左軍新任總管黃君漢,恐怕還得幾日才能抵達函谷關,我們必須先率領著左軍的兵馬抵達洛陽,以備不時之需。”
謝叔方苦著臉說。
殷嶠一病,耽誤了幾日,也引起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接替殷嶠的人還沒到,李元吉身為此地最高的統領,自然得肩負起一部分的責任。
“我總覺得…”
李元吉下意識的開口,話說了一半,便停下了。
他覺得,李世民應該是怕他待在此地,跟殷嶠牽扯的太深,所以催他速速趕路的。
比起他,屈突通明顯更適合統領兵馬。
“既然是帥帳的軍令,那我們就收拾收拾,準備出發吧。”
李元吉撇撇嘴說。
謝叔方嘴角抽搐了一下,小聲道:“大軍早已整裝待發,只等殿下了。”
李元吉一臉尷尬。
弄了半天,他已經拖后腿了啊。
李元吉匆匆起身,簡單的洗漱了一下,吩咐門口的侍衛幫他穿戴好盔甲,挎著橫刀,提著馬槊,出了營房。
侍衛們背起李元吉留在營房里的一些瑣碎,以及李元吉的硬弓、箭壺,緊隨其后。
李元吉趕到校場,近一萬人的兵馬早已站好了隊列,在等著他。
齊王府的兩千鐵甲居首,陜州的三千兵馬和虢州的三千兵馬居后。
屈突通帶著他的部曲和殷嶠的一部分部曲,站在一側。
齊王府的鐵甲,跟陜州、虢州的兵馬有明顯的不同。
齊王府的鐵甲,清一色的鐵甲,清一色的騎兵。
陜州、虢州的兵馬中,僅有兩百多騎,大多穿戴的也是皮甲,只有一些將校身上穿戴著鐵甲。
齊王府鐵甲的兵刃比較統一,陜州、虢州兵馬的兵刃,就五花八門,那什么的都有。
李元吉一露面,屈突通帶著陜州、虢州的兩位州總管迎上前。
“參見齊王殿下。”
三人在馬背上抱拳施禮。
李元吉只是略微點了一下頭,淡淡的道:“此次行軍,以屈突將軍為首,爾等皆聽從屈突將軍號令。”
上萬兵馬行軍,并不是一樁簡單的差事。
什么時候該走,什么時候該停,如何適當的進行急行軍,如何防止有人畏戰逃跑,如何分配手里的糧草,里面有不少學問。
李元吉不是很懂,前身倒是懂。
但通過前身的記憶看,前身在這方面明顯比不上屈突通。
所以將這件事交給屈突通,更為妥當。
劉黑闥既然已經占據了魏州等地,那么距離他稱王稱霸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大唐必須在劉黑闥稱王稱霸的時候,狠狠的給劉黑闥一個教訓。
不然劉黑闥賊勢一漲,天底下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效仿。
到時候大唐會變得更亂。
所以大唐的兵馬必須盡快趕到洛陽。
屈突通見李元吉將督管行軍的差事交給了他,也沒有推辭,當即抱拳道:“喏!”
陜州、虢州的兩位總管,對屈突通也十分信服,自然也不會拒絕,當即也抱拳應允了一聲。
屈突通策馬回到了大軍陣前,在簡單的交代了幾句以后,一支斥候騎先行奔出了函谷關。
等到斥候騎傳回官道暢通的消息以后,屈突通請李元吉居首,率領著剩下的兵馬出了函谷關。
一出函谷關,李元吉見殷嶠的部曲們居然跟了出來,還有意無意的圍攏在自己從屬的四周,心生疑惑,立馬召來屈突通。
“屈突將軍,這是?”
李元吉坐在馬背上,指著不遠處的殷嶠部曲,一臉疑惑。
屈突通策馬跟在李元吉身邊,笑道:“圣人欽點了殷嶠陪您到洛陽,殷嶠如今一病不起,自然得差遣部曲守在您左右。
殷嶠跟臣說了,您對他有救命之恩,這些部曲由您隨意差遣,即便是您讓他們去沖陣,他們也得遵從。”
李元吉樂了,“殷嶠倒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吶。”
他救殷嶠,也是恰逢其會,沒招攬殷嶠的心思,更沒有在殷嶠身上圖謀什么。
所以殷嶠會不會報答他,他其實并不在意。
但看殷嶠現在的意思,明顯是要報答他。
對他而言,也是一樁好事。
屈突通見李元吉并不反感殷嶠的人跟著,笑著道:“他要是忘恩負義,也不會跟咱們走到一起,不是嗎?”
屈突通這個‘咱們’用的好。
暗中捧了李元吉一把。
李元吉明知道是奉承話,還是喜笑顏開的笑納了。
“昨晚我二哥什么時候走的?”
李元吉笑著問。
屈突通愣了一下,道:“主帥在開山床前陪伴了許久,三更天的時候才離開。”
李元吉笑著點點頭,一臉感慨,“二哥倒是看重殷嶠,我被雷擊的時候,二哥都沒有到府上探望過。”
李世民果然深知籠絡人心之道,在產生了誤會,讓自己手底下的人揣測不安的時候,他確實不能匆匆的來,再匆匆的走。
那樣的話,手底下的人還是會有些擔心。
李世民在殷嶠床前陪伴了大半夜,不僅能讓殷嶠徹底放下心,順勢也施了一把恩。
李世民身邊能聚攏一大堆人杰,不是沒有道理的。
那些人里面,可不是人人都看重榮華富貴。
像是羅士信就比較看重情誼,像是尉遲恭就比較在乎信任。
李世民那榮華富貴,是籠絡不了他們的,李世民必須給他們在乎的。
屈突通聽到李元吉的話,一臉尷尬。
李世民對屬下比對弟弟好,確實是一個很尷尬的事情。
李元吉這么堂而皇之的說出來,就更尷尬了。
屈突通趕忙轉移話題,向李元吉抱拳笑道:“臣要謝謝殿下啊。”
李元吉愣了一下,疑問道:“謝我什么?”
屈突通笑著解開了袖甲,露出了一段布袖,袖子很厚,里面明顯填充了東西,為了防止里面的東西堆積成一團,上面有相對密集的針腳。
這是…他之前指點屈突通做的大唐版羽絨服?
李元吉愕然道:“你真的做了?還穿上了?”
屈突通綁好袖甲,笑呵呵的道:“殿下的話,臣肯定相信。臣在殿下說過此事以后,立馬就命人去準備。
在函谷關這幾日,臣手底下的人做了好幾件。
臣一直在照顧殷嶠,所以沒機會試試。
殷嶠有所好轉以后,臣才試了試。
沒想到,兩面布,塞上山雞的羽毛,居然這么暖和,還不悶,還能撐起臣的盔甲。”
說到此處,屈突通再次向李元吉抱拳,“殿下是真的費心了,臣豈能不謝。”
李元吉擺擺手,“既然效果不錯,那就一直穿著。”
他指點屈突通做大唐版羽絨服,也是可憐屈突通一把年紀了,為了在將士們面前有威嚴,拿皮衣折磨自己,并不圖報。
然后,屈突通聽到李元吉的話以后,卻一臉認真的道:“臣以為,此服當獻到帥帳,又或者獻到長安,交給主帥或者圣人。
若是帥帳有辦法能多弄一些此服,我大唐此次出征的戰損,能下降一成。”
現在是臘月,北方的天冷的出奇。
凍臉凍耳朵凍腳趾的人比比皆是。
被凍死的人也不少。
大軍在外出征,頂著嚴寒四處奔走,凍傷的幾率更大。
戰損也就隨著上升。
皮甲、鐵甲可沒辦法御寒。
要是能每人發一件大唐版羽絨服的話,確實能降低戰損。
屈突通的提議不錯。
但李元吉要這份功勞沒用啊。
難道要他拿著大唐版羽絨服,跑去跟李世民、李淵說‘看,我弄出了一個能在冬天御寒,能降低戰損的好東西,你們是不是得給我封個侯啥的’。
那樣的話,他就不是掉價了,而是傻缺。
爵位、官職他已經基本走到終點了,這種小功勞對他沒啥用。
李元吉心念一轉,沖著背后的謝叔方喊了一句。
“謝叔方?!”
謝叔方匆匆策馬上前。
李元吉果斷吩咐道:“屈突將軍所穿的御寒之物,可是你所創的?”
“啊?”
謝叔方有點懵。
李元吉也不給謝叔方反應的機會,大大咧咧的道:“此服御寒有奇效,能降低我大軍的戰損。我會上報帥帳,上報我父親,為你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