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皺著眉頭,緩緩搖頭。
李孝恭率領著十多萬兵馬在荊州、交州、揚州、益州等地清剿不臣。
大唐再派兵平定劉黑闥叛亂的話,少說也得五六萬兵馬。
再跟突厥人對上,又得五六萬兵馬。
二十多萬的兵馬在三處作戰,人吃馬嚼耗費極大。
大唐的人口少,又年年征戰。
幾乎沒有多少存糧。
動用十萬以上的兵馬跟劉黑闥和突厥人一起開戰的話,糧食根本供應不上。
隨著李建成搖頭,大殿內再次陷入到沉默中。
大唐倒是不缺錢財,李世民、李孝恭等人在征服大唐的敵人的時候,沒少繳獲錢財。
但沒人敢說拿錢買糧食的話,因為現在的大唐,處在有錢卻沒糧的階段。
李淵看向李建成,“有沒有辦法多籌措一些糧草?”
李建成遲疑了一下,咬牙道:“十幾萬石糧食的話,兒臣還能想想辦法。再多,兒臣就沒辦法了。”
李建成也想弄出更多的糧食,讓大唐向劉黑闥和突厥人一起發難。
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大唐沒糧,各地的官倉也沒糧。
就是他口中的十幾萬石的糧食,還要他去跟五姓七望、世家大戶去磨,去做利益交換。
五姓七望、世家大戶手里倒是有糧。
但人家肯定不會輕易拿出來。
給不了人家想要的東西,又或者不承認人家在大唐的特殊地位,人家怎么可能平白無故將糧食給你。
裴寂出聲提醒道:“十幾萬石糧食,只夠供養五六萬兵馬在外廝殺。”
裴寂這是在提醒李世民,大唐沒有那么多糧食能供養十數萬兵馬,跟劉黑闥和突厥人同時開戰。
李世民有話想說,但是思量了一下,還是沒開口。
陳叔達緩緩的道:“有沒有辦法能拖住突厥人,給我們贏得一絲喘息之機?
又或者減少所需的兵馬?”
大殿內的群臣再次陷入到了沉思中。
片刻過后,宇文士及突然開口,道:“突厥人南下入河北,有一部分必然會經過葦澤關,可以讓平陽公主死守葦澤關,看看能不能為我們贏得一絲喘息之機。
再令燕王、淮安王、曹國公率領殘余的兵馬去抵擋,應該能拖延一二。
如此一來,我們只要盡快的平定劉賊,就有余力去對付突厥人了。”
宇文士及一席話說完,大殿內有人點頭表示贊成,有人仔細的思索著這個想法的可行性。
屈突通沉吟著道:“若是召吳王領兵北上,兩面夾擊的話,平定劉黑闥所需的時間,應該會少很多。我們也不用派遣那么多兵馬。”
屈突通口中的吳王,就是杜伏威,準確的說應該是李伏威。
杜伏威降了大唐以后,不僅被封了異姓王,也被賜了李姓。
杜伏威領東南道行臺尚書令、江淮以南安撫大使,麾下兵馬巨萬,還不用大唐出錢養。
召杜伏威北上,跟朝廷派遣去的兵馬形成兩面夾擊的勢頭的話,確實能更快的平定劉黑闥,也能減少所需的兵馬。
隨后,群臣們你一句,我一句,逐漸的商議出了一個可行性極高的作戰方案。
在此期間,再也沒人說給突厥人什么錢糧,也沒有人說跟劉黑闥妥協,為大唐贏取喘息之機的。
李元吉從頭聽到尾,很欣賞大唐群臣們的對敵風格。
同樣的場面,要是放在幾百年后的大宋,恐怕就是一片求和聲、一片詔安聲、一片納貢聲。
“那么,由誰領兵去呢?”
李淵在群臣們議論出了一個可行性極高的作戰方案后,問出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群臣們齊齊閉口不言。
因為他們清楚,在這個問題上,他們說什么也沒有用。
依照李淵的風格,此次領兵出征的人,必然姓李。
區別就在于,是李世民,還是…李元吉。
李元吉縮了縮身子,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群臣們也不太指望他。
李淵也不太放心他。
畢竟,他此前單獨領過一次兵,那真的是‘戰功赫赫’。
不到萬不得,李淵和群臣們不敢讓他單獨領兵。
所以人選從頭到尾只有一個,那就是李世民。
也只有李世民領兵出征,才有把握能快速的平定劉黑闥。
也只有李世民領兵出征,才能在對付劉黑闥的時候,還防著突厥人。
其他人,即便是在李神通、李秀寧、李藝、杜伏威、李世勣幾個人從旁協助下,也只能勉勉強強應付一個劉黑闥而已,還不一定能勝。
突厥人要是攻破了李神通、李秀寧、李藝等人組成的防線,出現在在戰場上,立馬會扭轉戰局。
李淵之所以這么問,就是在等李世民主動請纓。
李世民要是主動開口,他立馬就會順水推舟,還不用給李世民許諾什么好處。
但李世民有自己的算盤,哪肯開口。
一時間,大殿內針落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李世民身上。
李世民閉口不言,就當沒看到所有人的目光。
李淵在心里咬牙切齒的,卻拿李世民沒辦法。
現在是他求著李世民,可不是李世民求著他。
李淵遲疑了一會兒,猛然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嚇了一跳。
“四郎,由你領兵如何?”
李元吉二話不說,立馬拒絕,“我不行,我不行。”
李淵差點沒氣吐血。
他那是真的讓李元吉去領兵啊,他就是要李吉一個態度。
只要李元吉肯義正言辭的站出來,大喊他愿意領兵,并且拍著胸脯保證一定能贏。
那大殿里的所有人就會齊齊勸他,然后一起向李世民發難。
李世民雖然心有所圖,但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李元吉領兵去禍禍大唐江山,所以一定會在他和群臣的逼迫下,答應領兵出征。
但是李元吉居然不按套路出牌,他剛開口,李元吉立馬就說自己不行。
李淵惡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看向了李建成,“太子,由你領兵如何?”
李建成看了一眼李世民,向李淵躬身道:“兒臣遵旨,只是兒臣手下沒有什么精兵悍將,需要從天策府借調,還希望父親恩準。”
說到這里,李建成向李世民拱拱手,“也希望二郎能夠放人。”
李建成知道李淵的心思,所以十分配合。
李世民也知道李淵和李建成的心思,所以更配合。
李世民笑道:“兄長既然愿意領兵出征,那我這個做弟弟的自然得不遺余力的援手,一會兒我就派人去天策府傳令,讓天策府的人去東宮,聽你調遣。
若是還不夠,我府上的三千玄甲,也任你調用。”
李世民很清楚,李建成不可能領兵出征。
不是因為李建成不會領兵打仗,而是李建成必須留在長安城內籌措、調集糧草。
這件事只有他能辦。
李淵都辦不成。
李淵下令讓李建成領兵,只是個套。
李建成說要從天策府調人,是在嚇唬李世民。
但是李世民不吃這一套。
李淵和李建成見李世民不上套,對視了一眼。
李建成咬咬牙,沒有再說話。
如果不是他的位置無人能夠替代,又豈會容李世民拿捏他。
李淵臉色陰沉的可怕。
他又瞪了李吉一眼,才看向李世民道:“二郎是不是對我有所不滿?”
李世民趕忙道:“父親這話從何說起,兒臣對父親敬愛有加,怎么可能對父親不滿呢。”
李淵毫不猶豫的道:“那伱為何不主動請纓,領兵出征呢?往日里有戰事,你可是第一個主動請纓的。”
李世民故意愣了一下,忙道:“父親,兄長不是已經答應了領兵出征嗎?我豈敢越過兄長行事。”
李淵見李世民裝傻充愣,只能把話說開了,“太子還要留在長安調集糧草。你很清楚,我大唐除了太子,沒人能在這個時候籌措出大軍出征所需的糧草。”
李世民沖著李建成一拱手,道:“父親所言極是,兒臣對兄長之能,敬佩不已。”
李淵瞪著眼,看著李世民,“你既然知道太子分身乏術,那就應該清楚,他若是領兵出征,那就沒人能為大軍供應糧草了。”
李世民正色道:“兒臣會輔佐父親,努力籌措大軍出征所需的糧草。”
李淵被李世民這話懟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李建成分身乏術,又不是李世民的問題。
是李淵將政務甩給了李建成,自己在兩儀殿、甘露殿吃喝玩樂,以至于一旦大軍出征,籌措糧食的問題,非李建成不可。
李淵要是對政務上點心,花點時間,花點精力,再加上他手底下一眾能臣輔佐,也不至于出現這種場面。
李淵咬著牙,盯著李世民,喝道:“太子分身乏術,你又不肯領兵,還有何人能領兵?”
李世民毫不猶豫的道:“四弟也能領兵,道宗也能領兵。”
臥槽!
李元吉瞪著眼珠子看向李世民。
你們父子斗法,別帶上我啊。
我要是有那個能耐,我會退縮?
這可是難得的招賢納士的機會,要是能一波帶走劉黑闥,劉黑闥手里的蘇定方等一眾猛士,就歸我了。
可我沒那個能耐啊。
前身那個家伙雖然領兵多年,但也僅僅是武藝過人,沖鋒陷陣不在話下,排兵布陣的話,根本不成。
“好!那就讓四郎領兵出征!”
李淵猛然起身,盯著李世民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