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棋子,與棋手

　　“偶爾也會出現這種情況。”瑪歌沒有回應女孩的喊叫，冰冷的眼神越過她，定格在琥珀身上，“通過精神控制、肉體摧殘，以及一些對未來的哄騙，讓奴隸對他們的主人產生依賴、順從等情緒，這么做，可以大大降低管理奴隸的成本，高明的奴隸販子，往往會用鞭子和糖，來馴服他們的奴隸。”

　　“你很懂行嘛。”琥珀瞇起眼睛，“說得好像你自己經歷過一樣。”

　　“她身上有傷。”瑪歌冷聲道，“手臂、腳踝、小腿、脖頸，全都有鞭子抽打的傷口。脫下衣服來看，還會有更多。”

　　“沒有一處是我留給她的。”琥珀毫不猶豫地頂了回去，“我不會讓她再從任何一個奴隸主那里，受到傷害！”

　　“從一個剛剛購買了他們的人口中說出，這話真好笑。”嘴上這么說，瑪歌卻并沒有露出笑容，“告訴我，人們購買了奴隸之后，除了像使用奴隸一樣使用他們，還會有別的結果嗎？”

　　“就像之前預測的那樣，我說服不了你。”琥珀同樣將重心壓低，伸手，很溫柔，但又很堅決地，把擋在面前的孩子推開，“看來…用你能聽懂的語言和你交流，更有效率。”

　　一根呼嘯而過的箭飛入小巷，穩穩插在墻壁上。

　　認出這根箭矢的造型，琥珀愣了一秒，立刻將黑曜石方塊收起，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他的動作相當及時，因為下一刻，諸葛炳已然收攏鞘翅，一招魚鷹潛水，“砰”的一聲，俯沖落地，穩穩降落在琥珀和瑪歌之間，震下來幾塊石磚，揚起了滿地煙塵。

　　華麗的鉆石套，鋒利的附魔鉆石劍，這個極盡高調的登場，都是諸葛炳無聲威懾的一部分。

　　“我說怎么買點兒日用品，能花這么長時間呢…”諸葛炳迅速確認了一下，見大家都還喘著氣，只是暫時昏迷過去，也跟著松了口氣，笑道，“所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影之團團長，瑪歌·摩根？”

　　“是我。”觀察著諸葛炳那一身炫到爆炸的打扮，瑪歌思索片刻，“你…就是那個從東境來，最近大鬧金冠的騎士吧。”

　　“消息很靈通嘛。”諸葛炳稱贊道，“入城的路那么難走，我還以為信息的傳遞也會跟著滯后呢。”

　　“有人和我提起過你。”瑪歌的語氣興奮起來，她似乎很期待和這個傳聞中連斬三員烏克薩斯家族得力干將的騎士交手，“是達徹·落雨讓你來對付我的吧？那個懦夫，連直面我的勇氣都沒有，只會把自己縮在一層層甲胄的保護層里。”

　　“他確實提過這樣一筆交易。不過…”諸葛炳上下打量一番，笑道，“見到真人后，我的想法略有改變。”

　　他竟然主動收起鉆石劍，卸下鎧甲，舉起空空如也的雙手，示意自己并無威脅。

　　“這片土地上的規則，在老落雨死后，似乎就朝著一個無法挽回的方向前進了。橫征暴斂，物價飛漲，人口流失，越來越多的人對未來失去希望，主動賣身成其他家族的奴隸。在這種情況下，有人想到要改變，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但是…”

　　沒等他說出下半句來，瑪歌雙瞳閃爍，忽然將劍指向諸葛炳的心口，冷聲道，“我討厭這種轉折。”

　　“很遺憾，這也是事實的一部分。”諸葛炳沉聲道，“但是，靠現在的影之團，沒法解決問題。”

　　“據我了解，你們一開始是行走于鄉間的俠客團體，這很好。再強大的政體，對轄區內土地的掌控力也不可能到百分之百。在他們無法掌控的地方，你們可以慢慢積攢聲望、民心，你們應該擬出團隊的宣傳思想，并想辦法，讓這種思想在民間傳遞出去。”

　　“當敵我力量非常懸殊時，方針就應該是韜光養晦，等待時機，等到他們越發驕傲自大，等待他們的行為進一步激起憤怒，當這股憤怒燃燒到最高點時，再由你們，引爆第一個火藥桶。”

　　“但，最近一段時間，你們似乎改變了之前的行動方針，開始將目標定在鸕鶿的貴族身上——而這其中的一部分人，本來是你們可以爭取的對象。他們對新領主的利益劃分未必滿意，有可能會倒向你們，然而，你對貴族發出的‘格殺勿論’信號，讓他們別無選擇。”

　　“思想越來越激進，同時，武器也變得越發先進。還有其他勢力在背后贊助你，是吧？”

　　“那又如何？”瑪歌橫過長劍，幽幽問道，“沒有武器，他只會把我們當茶余飯后的笑料。有了武器，他才會真正懼怕我們。”

　　“同時，你們也把尚未武裝成熟的影之團，變成了他眼里的頭號目標。”諸葛炳提醒道，“用腦子好好想一想，瑪歌小姐。即便得到資助，現在的影之團，也不具備掀翻桌子的能力。你放出那些清算貴族的宣言，只會讓他們越發堅定剿滅你們的決心，隨著正規軍投入戰場，影之團的傷亡比率也會被拉大。”

　　“懂了嗎？你在做一件看似很過癮，實際沒有任何意義的事！”

　　“…”

　　看的出來，瑪歌動容了。那雙仿佛凝固的眸子有了片刻松動，一直緊握著劍柄的右手也稍有松懈。

　　但很快，這個破綻就從她身上消失了，瑪歌再次變成一尊無懈可擊的冰冷塑像，“照你這么說，我現在應該立刻解散影之團。然后，好聲好氣地跟那些貴族商量，說盡好話，請求他們低下頭來，看一眼這座已經被他們糟蹋得爛到不能再爛的城市。還有這些像老鼠一樣，只能吃掉下桌子的剩飯，卻還要被抽血壓榨的窮人？”

　　“不要說些無聊的氣話，瑪歌小姐，你很清楚我不是這個意思。”諸葛炳的瞳孔漸漸虛化，用比較二次元的講法，就是在極度嚴肅的情況下，失去了高光，同樣盯著瑪歌的眼睛，“我是說，影之團的初衷很好，但是在抗爭途中，你們錯誤地被其他勢力當成槍手，不但沒能總結出綱領，反而讓路線發生偏移。再這樣下去，你們的前路會很危險。”

　　“所以…”

　　這個神奇的轉折讓琥珀瞇起眼睛，他本能地預感到，這位搭檔又要說出什么駭人聽聞的東西了。

　　“讓我來助你們一臂之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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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瑪歌短暫的沉默了一會兒，隨即用無比疑惑的眼神看著他，好像在看一個麻風病人。

　　“作為一個來自東境的流浪騎士，在我待在鸕鶿的這段時間，我愿意協助影之團。”

　　“不要再當其他勢力的棋子了，瑪歌·摩根，主動變陣，成為棋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