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我回過鄉下。”呂寡婦說。
“公社開了社員大會,為我證明了清白,市里、區里、部隊都派了干部來的。”
“明面上我是受了楊培志也就是周大柱的蒙騙,被騙到鷹嘴灣堰塘去的。”
“實際內中詳情,以你的身份沒資格知道,總之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因為小月她們需要我撫養,組織綜合考慮后,就讓我轉到了地方工作。”
“這事兒我也只跟你說,聽說你現在提了干,正在接受組織考察,知道組織紀律吧?”
如果是別人,她倒不會輕易透露身份,畢竟哪怕任務完成了,她之前的身份也見不得光。
但江平安不一樣,他是跟蹤了自己和楊培志到鷹嘴灣堰塘的。
并且還是他向生產隊報的信兒,算是為數不多的,能夠知道一些表面實情的人。
江平安將信將疑,上下打量她幾眼,掏了根煙出來抽,皺眉道:
“你真是自己人?啥時候加入組織的?”
“不騙你,你若不信,可以跟我回家一趟,我把各種證明拿給你看。”
呂寡婦有些悚他,雖然心里有氣,卻也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
如果解釋不清,江平安又要動手。
“我在建國前就加入了組織,其他的你就別問了,知道多了對你沒好處。”
“還有,哪怕今兒咱們沒在這兒相遇,我也會去找你。”
“小月那丫頭因為你把我抓了,對你很失望,這段時間愁眉不展,情緒低落,日漸消瘦。”
“我不管怎么開導,她都聽不進去,前幾天下鄉我本來想找你幫忙勸勸她的,但你不在。”
“正好擇日不如撞日,今兒你就去我家坐坐,一來證明我說的話屬實,二來幫忙勸勸小月。”
江平安臉色稍緩,點頭道:“是要跟你走一趟,哪怕你把我帶去賊窩,我也不怕!”
他倒不是吹牛,半徑百米之內,哪怕是子彈、炸彈襲擊他,空間都能主動將之化成灰灰。
并把江平安提前收進空間,以免他受到傷害。
要不然這掛開了是干什么吃的?好看么?
“你就這么不信任我?”呂寡婦臉色很不好看。
江平安白了她一眼,沒好氣道:
“咱們雖然是一個生產隊的,但來往的少,憑你幾句話,我咋個信任你?”
“好!很好!等我證明了身份,你必須向我道歉!”呂寡婦瞪大雙眼說。
“還不把我的胳膊上回去?好家伙,江平安,還真是小瞧你了!”
她確實小瞧了江平安,沒想到這家伙不但力氣大,伸手也這么利索。
“嘿嘿…火氣別那么大嘛!”江平安笑呵呵道,上前把她的胳膊復原,然后壞笑道:
“莪倒希望你沒有騙我,呂嫂子,你可真潤,還沒有毛毛…”
“你要死啊!”呂寡婦跺腳怒罵道,臉臊得發燙,退開幾步,揚眉問道:
“你咋個知道這個的?是不是在鄉下的時候,偷看過我洗澡?”
江平安切了聲,說:“別扯這個,趕緊帶我去你家!”
“哼!不要臉!”呂寡婦臉蛋兒紅撲撲的,想到江平安曾經偷看過她,心里的滋味十分復雜。
兩人迎著風雪,順著胡同往前走。
“你真在紅星軋鋼廠上班?”江平安問道。
這個廠是個萬人大廠,他雖然沒去過,卻也比較熟悉,常聽丁遠洪說軋鋼廠的事。
呂寡婦點點頭,嘚瑟道:“嗯,行政十九級,一級辦事員,每月工資七十八,羨慕吧?”
“沒啥好羨慕的。”江平安搖頭道,然后接著說:
“你若真是自己人,潛伏這么久,受了無數苦難和孤獨,值得這個待遇。”
呂寡婦抿了抿嘴,鼻子發酸,能被江平安理解和認同,她十分感動。
接下來兩人都沉默不語,呂寡婦帶著江平安走了幾條胡同,來到一座斑駁老舊的四合院前。
“組織上照顧我,給我分了兩間房,我和小月她們前幾天才搬過來。”呂寡婦解釋道。
“這四合院很大,是一座三進宅子,里面大多住的是軋鋼廠的工人,所以也叫紅星四合院。”
她深吸了口氣,繼續道:“說實話,要是鄉下能吃飽飯,我倒愿意呆在鄉下。”
“為什么?”江平安疑惑道。
呂寡婦沉吟片刻,回答道:
“一來鄉里鄉親的都熟悉,雖然各有各的小心思,但哪家有了困難,卻能相互幫助。”
“二來我雖然才來這個四合院幾天,卻發現這里面住的人沒一個本分的,讓人厭惡。”
江平安笑呵呵道:“你在生產隊那么潑辣,到了城里就怕了?”
“那倒沒有,我是廠里的人事干部,倒沒人敢來隨便招惹我。”呂寡婦搖頭輕笑道。
“只是怎么說呢?左鄰右舍算計太多,總是不太舒服。”
說著話,她帶著江平安進了前院兒。
院中有一男的,約莫四十歲左右,面目消瘦,戴著眼鏡,正在自家門口擦拭一輛老舊自行車。
“三大爺,這么早就起來了啊?”呂寡婦隨口寒暄道。
三大爺轉過身來,微笑道:“呂干事不也起的早?”
看了一眼江平安,好奇道:“這是…”
“娘家人過來認認門兒,三大爺忙。”呂寡婦回了一句,腳步未停,繼續往前走。
走遠些后,她小聲跟江平安說:
“這是個老師,是院兒里的三大爺,喜歡占人便宜,非常摳門兒,哪怕對自家人也一樣。”
江平安默默點頭,問:“你今兒起這么早,是有事要辦?”
“嗯,想去百貨大樓買些布和棉花回來,給小月她們做幾件新衣服穿。”呂寡婦點頭道。
“前幾天在忙著工作和落戶的事,一直不得空。”
“今兒請了半天假,想早去早回,沒想到半路上卻遇到了你。”
她潛伏多年,吃了不少苦,組織上沒有虧待她。
依照城里六級辦事員的標準,平均了一下,補了她十年的工資。
六級辦事員每月四十三塊錢工資,十年下來,有五千多,她大都存在了銀行里。
除了錢外,還有許多各種票,別的可以將就,卻不能讓功臣寒心。
至于她現在升到一級辦事員,則是因為抓住了楊培志等犯罪團伙,立了一等功,才升上去的。
其實說起來,當初就算江平安不去生產隊報信兒,呂寡婦也是打算向上級匯報收網的。
她啥情報都掌握了,就等著收網,卻被江平安橫插一杠,不得不說人算不如天算。
所以,江平安算是截胡了她的部分功勞,這事兒她倒不方便跟江平安明說。
抿了抿嘴,呂寡婦眼巴巴的看了眼江平安的衣兜,她的錢和票,還在江平安手上。
“放心,只要確認了你的身份,東西全還你。”江平安含笑道。
呂寡婦撇撇嘴,皺了皺鼻子說:“哼,量你也不敢貪我的!”
說著,扭著腰肢兒來到中院兒,就看到一個中年大爺和兩個年輕人湊一塊兒說著什么。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