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嬴越,騙姬姓,但凡能騙的,都騙一遍。”
趙暨的這番話。
讓嬴無忌眼前一亮。
他已經隱隱猜到趙暨想要干什么了。
但他還是問道:“騙沒問題,不過騙之前,我還是想問問您,究竟打算如何選。”
趙暨哈哈大笑:“顓頊帝花費了多少代價,才以神通絕地天通將天人族封印到另外一方世界。我趙氏乃顓頊正統,若真做出迎天人族回來的舉動,后世子孫還如何抬頭?”
嬴無忌忍不住問道:“但是此一時彼一時,那時的妖族已經被打到跪下了。但如今的妖族…”
倒不是他真的信不過趙暨。
而是太相信趙暨。
黎國歷代君王當中,自己這個老丈人是絕對排的上號的大老。
這種大老,最懂的就是權衡和審時度勢。
不可能看不出古今的差別。
趙暨眉頭一擰:“孤賭上趙氏的族運都要跟你小子一起變法,不就是要趕走那一群大大小小的絆腳石?孤小心眼的很,魏韓兩條寄人籬下的白眼狼孤都容忍不了,何況騎在人族頭上的天人族?”
嬴無忌神色頓喜,不過還是問道:“那您打算如何對抗妖族?”
趙暨問道:“你感覺靈武神域如何?”
嬴無忌點頭:“是個不錯的試劍場,是高手誕生的絕佳助力,但也僅僅是助力而已。”
趙暨又問道:“那你覺得靈武神域的主人,為什么要開設這個地方?”
“這…”
嬴無忌若有所思,自從得到了靈武神域的玉佩,他就每天都在里面高強度沖浪。
獲得的好處當然不少,自己的戰技變純熟了不說,還給學生偷來了不少實戰視頻。
那反過頭來問,自己付出了什么呢?
好像除了暴露了自身的戰技戰術之外,并沒有任何損失。
這靈武神域,雖然準入門檻很高。
但只要達到這個門檻,就幾乎不用付出任何代價。
可靈武神域本身,卻是需要成本來運營的。
別的不說,嬴無忌光是給學生上網課,都要消耗每天大半的精力,受傷以后都停了半個月了。
這種持續數千年的夢境,究竟付出了多大的成本,想都不敢想。
再結合之前在靈武神域的所見所聞…
在里面。
兵刃戰占了大多數。
但總有一些選手,出手就是一連串的各派法術,看得那叫一個目眩神迷。
嬴無忌忍不住問道:“他們是想統籌如今的所有法門,創造一種新的修煉體系?”
“當然!”
趙暨笑著點頭:“如今的修煉體系,起源于炎黃之前,即便是天人族用的也是此般法門,只不過輝煌時期的天人族,大多都是一品靈胎,普通人族靈胎品階低一些而已。
這種法門,已經沿用了數千年。
絕地天通以前,顓頊帝就已經意識到了這套修煉體系的局限性。
因為它完全囿于先天體質,先天精氣神不足的人,很難達到很高的成就。
后天努力做不出太大的改變,長久下去只會早就一個又一個的‘天人族’。
如此修煉。
本質上跟妖族又有什么區別?
所以顓頊帝聯系了武祖的后人以及通曉入夢神通的大能,建立起了靈武神域,并且世世代代延續。
為的就是推陳出新,創造出一套新的修煉體系。
只有掙脫先天束縛,人族才能達到更高的成就。
數千年過去了,舊的修煉體系早已達到了上限,但一直都沒有更進一步的趨勢。
直到諸子百家齊放,才出現了轉機。
只是積累了不少百家法術,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
當年諸圣與諸國君王討論了三天三夜,最終得出了一個推論。”
嬴無忌忍不住問道:“百家立國教,或者君王成圣?”
“是極!”
“那既然知道方法了,為什么不去做?”
“事情哪有那么簡單?”
趙暨搖頭笑了笑:“百家思想是歷代智者的大智慧所結不假,卻又有幾成能成為王朝一以貫之的準則?成為國教,便是君王也得禮讓三分,可若君王本身都不能對此學派心悅誠服,又怎么可能允許它成為國教?”
嬴無忌想了想。
的確如此。
百家思想驚才絕艷,但如今這個階段,的確有一些紙上談兵之嫌。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墨家…
不提也罷!
他又問道:“那君王成圣呢?各國君王有不少都是悟神境,修煉出三種神通,應該也不是那么難吧”
趙暨笑了笑,反問道:“你當真以為,歷史上這么多君王,一個修煉出三種神通的都沒有?”
趙暨輕嘆道:“因為除了三種神通,想要成圣,還需要一個極其重要的東西!”
嬴無忌問道:“什么東西?”
趙暨神色肅穆:“圣人之心!”
嬴無忌繼續問:“什么是圣人之心?”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趙暨神情有些悵惘:“我曾求教過諸家夫子,他們直說圣人之心無形無質,即便各家圣人也感受不到他們的存在,只能通過是否能攏佑天下門生來看。
至于它究竟是什么。
或許只有老子《道德經》中的一句話比較接近。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只有一個人能做到對待百姓,猶如天地對待萬物那般,才能成為真正的圣人。
各派圣人可以攏佑門生,就是因為他們已經與思想融為了一體,成為了一種接近規則的存在。
他們不會容許自己做出超出思想本身的事情。
儒者欲以仁義治天下。
墨者恪己兼愛。
兵者以戰止戈。
道者無為而治。
每一個圣人,都是真正的圣人。
甚至曾經為我教都出現過一個圣人,不論他做事如何極端,他都是一個真正的圣人。
千年以來,君王何其多。
修煉出三種神通的并不是沒有。
但他們修煉出神通之后,卻發現自己并沒有圣人之心。
吾與你君父年輕的時候相交,曾交換各家神通參悟。
前面幾年,為了領悟神通,我閉關沖境。
但其實,即便悟透了這門神通。
決定我能不能成圣的,依舊是那顆玄之又玄的圣人之心。
但最后一次出關后。
我想通了一件事情:就如我這般君王,日日憂心趙氏之統治,與國內貴族勾心斗角,雖施以賢明政令,卻也只是為了收攏民心,卻從未真正想過,何為盛世之治!
如此行徑,如何能有圣人之心?
所以我放棄了。”
一番話。
讓嬴無忌深思了良久。
他早已反應過來,趙暨敢對抗妖族的底氣,便是新的規則與修煉體系。
只是…
他咧了咧嘴:“諸子難立國教,君王為祖業所累,恐難成圣人之心。如此看來,新的修煉體系似乎還遙遙無期,您這么篤定能成,是不是太冒進了?”
趙暨笑了笑:“孤不能成,但有人能成!”
嬴無忌問道:“誰?”
趙暨一手按著椅背,身體微微前傾,明亮的眼神看得嬴無忌心里有些發毛:“你跟寧兒!”
嬴無忌嘴角抽了抽:“殿下也許可以,但我指定不行!我什么熊樣,您還不知道?”
“你們是二圣!”
“二圣是假的!”
“可以是假的,也可以是真的!”
趙暨幽幽嘆了口氣,仿佛陷入了遙遠的回憶:“二圣之說,是你們白家的道長提出來的,但在孤看來,他口中的二圣,并非是推論。”
“那是什么?”
“期盼!”
“就是期盼!”
趙暨看著嬴無忌:“你可還記得,百家盛會之后,你曾說過的那句話?就是等學宮建成,要書在匾上,掛在學宮里面的那句。”
以儒為魂,以法治國,以墨為骨,以道修己心,以兵安天下。
時至今日,他已然記憶猶新。
嬴無忌當然知道是那句,不由有些臊得慌:“我這寬以待己,嚴已律人的性格,您應該不會不知道吧?”
趙暨擺了擺手道:“知子莫若父,孤還不懂你?今日之前,你自然沒有半分成圣的資格,但今日之后,未必沒有一線希望。”
“只是一線希望,不值得冒險吧?”
“呵…”
趙暨笑容玩味地打量著他:“你都來要挾孤做選擇了,孤順應了你的選擇,難道你連險都不愿意冒?”
趙暨擺了擺手:“這活兒你要是能接,那你就接,若是不能接,就安心在駙馬府混吃等死。
反正壓力都讓寧兒受著就行,等到天人族或者妖族碾壓過來那天。
你娘、寧兒、采湄、花朝,該被殺被殺,該被占被占。
反正那時候孤肯定早就下去見祖宗了。
眼不見,心不煩!
不過你小子也不用那么擔心,畢竟顓頊印只是松動,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崩潰。
說不定時間可以久一些。
輪到你的女兒呢。”
趙寧:“…”
太狠了!
這也太狠了吧?
一時間,嬴無忌臉上表情無比精彩。
他心中蛋疼了好久。
他也不明白心中為什么會傳來蛋疼的感覺。
興許是心臟里長著一顆蛋?
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就自己這個吊樣,跟傳說中的圣人能有半毛錢的關系。
神通靠外掛得一些也就算了了。
圣人之心這玩意兒,是真不行。
他崇拜圣人。
但成為不了圣人。
這種事情想想都覺得可怕。
可是話都說道這個份上了。
再拒絕就不禮貌了。
嬴無忌呲牙咧嘴地問道:“那您還是先說一說,怎么才能騙嬴越,騙姬姓,騙一切能騙的吧?”
趙暨笑道:“七月暝都事件之后,你會成為一個權臣!”
“啊?”
嬴無忌有些不明所以。
趙暨繼續道:“你要付出大代價,接回一部分白家人,并且讓他們在允許的范圍以內,獲得盡可能大的權力!等發展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公布他們天人族的身份!”
“嘶…”
嬴無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涼氣:“您的想法是,咱們不單要跟姬姓對著干,還要利用白氏天人族的優勢,讓姬姓失去天人族第一舔狗的身份?”
第一舔狗…
趙暨嫌棄地瞅嬴無忌了一眼,這小子怎么能想出這么粗俗的形容方式?
不過粗俗歸粗俗。
還是有些形象的。
這混小子腦瓜子不錯,居然這么快就反應過來了。
嬴無忌卻有些憂慮:“不過我娘說,白氏本來就派系林立,而且族人頗為傲氣,這么做只怕養虎為患。”
趙暨撫須笑道:“養虎為不為患,那是你的事情,就算真成了禍患,也不能咬我們黎國。”
嬴無忌眼角抽了抽,感覺老丈人玩得有些大。
他問道:“那如何才咬不到我們黎國?”
趙暨打量著他:“天下皆知,歷代黎王燃血換取實力地位,孤命不久矣乃是各方共識。恰逢大黎變法,嬴姓駙馬趁勢而起,成為一代權臣,孤老年昏聵,嫉賢妒能很正常吧?”
嬴無忌咧了咧嘴:“您乃天下雄主,怎么會…”
趙暨笑罵道:“現在不是拍馬屁的時候!”
嬴無忌只能住嘴,接著說道:“所以到時我會負氣帶著家底離開,成為天下各國的香餑餑,不論是回乾干碎嬴無缺,還是入齊入楚,抑或潛入姬姓諸國,挖周天子的墻角,都是良選中的良選。
如此,雖然大黎短暫傷了元氣。
但有我在外牽制,能盡可能多的為大黎爭取發展國力的時間?
屆時兩方壯大,里應外合,不僅能推動一統之勢,還能粉碎天人族的希望?
您還真是狠啊!
就是可憐我拋妻棄子,背井離鄉…”
“就惦記著你那幾房媳婦了!”
趙暨嫌棄地看他了一眼:“等你傷好了,來王宮的時間便多一些,孤傳你身外化身之法,等你突破兵人境并修得神通,便留化身在外,本體回來悄悄享受天倫之樂吧!”
嬴無忌笑道:“是!還是父王想得周到!”
不吹不黑。
想得真是周到。
按黎王平均壽命,估計還有七八年。
自己本來就已經掌握了身外化身,只是被修為所限,bug太多而已。
七八年的時間,還突破不了兵人境?
太貼心了!
趙暨站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但至于如何解救白家人,離開黎國之后面對的壓力,可就需要你自己費心了。”
嬴無忌點了點頭:“父王放心!”
如此看來,已經是最好的計策了。
效率能夠大大地提升。
就是自己能不能入圣,這要畫上大大的問號。
不過至少老丈人是跟自己統一戰線的。
這回不怕騙。
因為如果要騙。
老丈人不可能把權力讓渡給白家人。
趙暨擺了擺手:“那就這么定了,孤聽寧兒說,這次你要前往暝都盡頭,肯定會跟為我教的人打交道,有了今日的計劃,你行事心中也好有個底。”
“是!”
“辛苦你了!”
“應該的!”
“如今寧兒的身份,已經被魏韓所懷疑,倒也不用如此苛刻地限制采湄了,正好你娘也清楚了你跟采湄的關系,正好給她們一個師徒的名分。一方面讓采湄自由些,一方面也能讓她們婆媳多一些相處的機會。”
今日的計劃。
最重要的就是這個小子。
趙暨既然已經決定要給予信任,那就干脆信任到底,再關著人家的心上人,就沒道理了。
雖說有人質疑趙寧的身份會很麻煩。
但不論真假,都會就這件事爆發一場矛盾。
跟李采湄已經沒有關系了,只要派高手保護好,便沒有任何問題。
卻不曾想。
嬴無忌面色一變,期期艾艾道:“要不這個提議,推遲到七月以后再說?”
趙暨:“???”
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自己寄予厚望的女婿,居然因為會因為兒女私情糾結至此。
怎么這么廢物啊!
他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你自己決定,趕緊滾蛋吧!”
“哎!好!”
嬴無忌咧嘴笑了笑,趕緊退出重黎殿。
殿外。
正準備回家。
卻看到趙寧追了上來。
“無忌等等!”
今日接收的信息量太大,她的心情也無比復雜。
嬴無忌瞅著她:“怎么了?”
趙寧笑道:“聊聊?”
“嗯!”
嬴無忌點頭,便跟她一起進了晴絳殿的馬車。
順手貼上了隔音符。
趙寧側過腦袋,看著他的側臉:“有時候總感覺你很奇怪,明明上一刻還在布局天下,下一刻就囿于兒女情長。”
嬴無忌無奈道:“人生不就是如此么?便是圣人,前腳還在考慮宇宙為什么這么大,后腳就得糾結今天中午吃點啥。虛假的二圣正在腳踩多條船,真正的二圣每日都因為政務傷神,寧兒…你追出來,是不是想說我很渣?”
“有點吧!”
趙寧輕嘆了一口氣:“雖說花朝姑娘的情況的確很棘手,但你虧欠采湄實在太多了。”
嬴無忌點頭道:“再等等吧,七月我必在暝都尋得魔種破解之法,到時候我就向她們坦白。”
趙寧幽幽問道:“那你就沒有想對我說的么?”
嬴無忌愣了一下:“寧兒…”
趙寧笑著擺了擺手:“其實我不能對你要求太多,因為你最不虧欠的就是我,甚至我還欠你不少。
我曾經以為我這一輩子,只需要把心血交付黎國,人生便已經完滿了。
卻不曾想,忽然發現自己也會貪戀別的東西。”
“寧兒,抱歉…”
嬴無忌攥住她的手,感覺大老婆的女兒心已經完全覺醒了,但自己卻好像還在以以前的方式對她。
好像…很不公平。
趙寧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笑道:“父王以前總訓斥我喜歡感情用事,當時我還不服氣,認為這是只是理念的問題。但現在覺得,我的確是感情用事,不然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其實我只是想說。
人無完人,每個人都不可能做到盡善盡美。
圣人之境的確遙不可及,你我二人只需盡力便可。
我對你有些許埋怨不假,但我依舊完全支持你。
正如你先前在王室膽戰心驚,卻依舊對我們傾心相付一樣。
你做的比我好。
所以不必憂心。
更不用因為一些難以避免的不完美而心有負擔。”
“嗯!”
嬴無忌心頭有些觸動。
趙寧輕輕吻他了一下,便變回太子的模樣,從馬車上跳了下來,轉身笑道:“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吧,采湄那邊我來解決。”
嬴無忌笑道:“你也快些休息。”
說罷。
便跳下馬車。
緩緩離開王宮。
趙寧目送他離開,轉身回到重黎殿。
趙暨笑著問道:“孤的意思,你已經傳達了?”
趙寧點頭:“嗯!以兒臣的方式傳達了。”
“這小子…”
趙暨輕輕嘆了一口氣,這些天他腦海中一直在回蕩清虛老道跟自己立下的賭約。
那時的自己,覺得清虛老道是太過輕視自己,所以白白送上太上觀基業。
但回想了一下。
自己之前對待嬴無忌,自以為是施以恩惠,但比起嬴無忌給黎國帶來的利益,實在差了不少。
如此,難道不是“狹隘的君王私欲”?
正如白家長老口中的“二圣”是對無忌寧兒的期盼。
清虛老道的賭約,又何嘗不是對自己的鞭策?
若沒有這個賭約。
劍仙大會終陣之時,自己發現無忌藏著如此恐怖的真實實力,又會作何選擇?
是會像現在一樣。
還是…殺了他?
趙寧輕笑道:“父王倒也不用自責,父王之胸襟遠非尋常君王能比!”
趙暨擺了擺手:“所謂胸襟,又豈是說說而已?今日孤能完全信任無忌,并非是因為孤愿意信任無忌,而是孤從無忌身上,看到了更大的希望。
孤希望人族成就天朝上國的時候,史書中能為孤單獨列傳。
若非黎土崛起之勢讓孤看到了這個希望。
孤可能從劍仙大會開始,便已經輸了與清虛老道的賭約了。”
今日說得話太多。
讓他有種氣短的感覺。
雙手撐著椅面,只覺身體無比空乏。
他望了一眼銅盞上微微跳動的燭火,心中有些悵然。
他深吸了一口氣:“此次大黎必成,到時給孤立傳!”
趙寧神情肅穆,沖他莊重地行了一個禮:“兒臣領命!”
趙暨點了點頭,擺手道:“回去吧!”
“是!”
趙寧忘了父親一眼,只覺得他蒼老了許多。
趁著心疼的情緒尚未涌入眼眶,她轉過身去,快步離開。
卻不曾想。
剛剛回到自己的住處。
李采湄就迎了上來:“殿下!無忌的娘親初來乍到,我覺得應該表示一下。戲班是無忌的心血,也是絳城起源的新玩意兒,我想包下一個場子,請無忌娘親來看。”
趙寧:“…”
她想到了嬴無忌剛才說的一句話。
宇宙為何這么大?
今天中午吃點啥?
看李采湄略顯焦急的神情,她感覺有些事情可能出了一些變故。
相處了這么久,她一直都知道李采湄頗為聰慧。
這妮子肯定是猜到了什么。
若是自己拒絕,肯定更會惹人生疑。
趙寧直停頓了片刻,便笑著說道:“當然可以了!你放心,七天之內,我肯定安排。”
李采湄這才神色稍緩,輕輕地嗯了一聲。
趙寧心里直打鼓。
只能做到這般了。
不過七天的時間應該夠了吧?
明天早上就去告訴無忌,以他的聰明才智,定能想出一個萬全之策。
無忌為國事操心已經夠累了。
自己盡量不讓他后院起火吧!
駙馬府。
嬴無忌回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亥時了,換作尋常時候,大部分人肯定都睡了。
不過今夜卻是燈火通明。
一個個仆人侍女候著,備熱水的,備夜宵的,備甜點的。
這規格…
至少是招待太子級別貴客的級別。
嬴無忌有些奇怪,雖然對于這座府邸來說,自己娘的地位不下于太子。
但娘親來的時候就說過了,一切從簡,能好好休息就行了啊!
怎么會忽然如此驕奢淫逸?
嬴無忌順著仆人侍女的隊列,一路找到了熱鬧的源頭。
正是自己的書房。
不過現在的書房,已經不是書房的樣子了。
一大兩小三個女人,正舒舒服服地躺在躺椅上,尤其是羋星璃,臉上敷著駐顏的藥材,還時不時地張開嘴,讓侍女喂自己水果吃。
木盆里冒著騰騰熱氣。
各有一個小丫鬟蹲在盆前,認認真真地按著腳。
隱隱約約,還能聞到靈藥的味道。
嬴無忌心中一咯噔,從氣息波動來看,這靈藥算不上高端,只能常規用作輔助修煉用,應該是府中藥材庫的,之前一直對羋星璃開放,畢竟每天消耗量也不多,駙馬府維持這種級別的開銷還是沒有壓力的。
但今天這氣味太過濃郁。
這特娘的究竟用了多少?
再有錢也經不住這么造啊!
心中一急,步履也快了許多。
“噔噔噔”地跑到三人面前。
低頭一看。
盆中藥液不似清水狀,已經濃郁到了形成濁液的地步。
這尼瑪…
羋星璃慵懶地抬了抬眼皮:“喲!駙馬爺回來了?來人,再加一把椅子,本公子要請駙馬爺泡腳。”
花朝本來已經睡著了,聽見這個聲音,幽幽睜開了眼睛。
發現嬴無忌在面前,感覺有些不好意思。
下意識地收了收白皙瘦弱的腳。
以前她都不讓下人伺候的。
被嬴無忌看到這樣。
她有些不好意思。
嬴無忌的目光依依不舍從她的腳上移開,瞪了一眼羋星璃:“女公子好大方啊!把我的藥材庫偷光了,然后請我們一家洗腳?”
“哎哎哎!你這么說話我可不愛聽啊!”
羋星璃有些不悅:“你說說你,一個當兒子的!跟親娘闊別二十多年,結果用完晚宴,打發親娘自己回來睡覺,絲毫不顧親娘舟車勞頓身體疲累。
我這個當客人的都看不下去了知不知道!
也幸好本公子有一顆七竅玲瓏心,想到如此調養身體的妙計,不然駙馬爺失了孝道,恐怕已經貽笑大方了!”
白儀側著身子,就這么看羋星璃表演。
心中又是歡喜又是可惜。
這女娃子的性子,她實在喜歡得緊。
一開始知道羋星璃就住在駙馬府,她心中還高興了一陣。
后來才發現,這女娃子只是住在駙馬府而已。
嬴無忌快被氣笑了:“你要是想擺闊,倒是花你自己的錢啊,康他人之慨算什么本事?”
“哎哎!”
羋星璃攤了攤手道:“我可不像駙馬爺日入斗金,我從商資質愚笨,賺不了金,賺不了銀,只能賺一些破石頭。要拿這些孝敬伯母,傳出去我名聲還要不要啦?
何況我這也不算康他人之慨,我獻給伯母的是天下罕有的療養之法。
相比而言,區區幾盆藥液值幾個錢?”
白儀忍不住笑道:“區區藥液,的確不值幾個錢,無忌莫要小氣,我倒是覺得這法子挺好的。”
這羋星璃,還真特娘的記仇啊!
他轉身看向羋星璃。
羋星璃也仰著臉看著他,態度極其囂張:“你看!伯母大人都發話了,駙馬爺難道不準備感謝我么?”
“女公子真棒!”
嬴無忌盯著他,醞釀了一會兒:“但是女公子的腳是真臭啊,這么重的藥味兒都蓋不住。”
羋星璃臉上笑容一僵,沒想到嬴無忌說不過,居然直接開始人身攻擊了。
可當著白儀的面也不好發作。
只能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做了一個歌喉的手勢,便趿拉著木屐離開了。
白儀被逗得直笑:“這女娃子,倒是個妙人!”
“鳥人還差不多,這不是糟蹋藥材么?”
嬴無忌有些煩躁。
白儀倒是無所謂道:“別計較這些了,跟為娘來正廳,有正事商量。”
說罷,便穿上靴子離開了。
嬴無忌知道她說的是王宮里的事,便轉身看向花朝:“花朝姐,你先去睡吧,我有事情要跟娘說。”
花朝笑著點頭,想了想又解釋道:“我本來不想這么洗的,但看娘也要來,就想著陪陪娘…”
“知道了!”
嬴無忌笑了笑,生怕她心中歉疚,便上前讓丫鬟離開,自己則捉住她那雙珠圓玉潤的白皙腳丫,用干毛巾輕輕擦拭起來。
花朝身體顫了一下,下意識就想要收回。
但嬴無忌握得很緊,讓她絲毫掙脫不得。
一時間,臉紅得就跟馬上要滴血了一般。
只能任他不知道是擦拭還是把玩。
直到穿上白襪,她臉上的紅暈都沒有散去。
嬴無忌笑道:“擦干凈了,快去休息吧!”
花朝:“…”
嬴無忌:“快去休息啊!”
花朝小聲道:“那你倒是快松開啊!”
他這才依依不舍地放開她的腳,順便給她穿上木屐。
雖然睡一起這么久了,但花朝太過保守,一直都是黑燈瞎火的,居然沒發現她的腳居然這么…
羋星璃這廝雖然驕奢淫逸得有些過分。
但發明出來的這項娛樂活動是真給勁兒啊…
看來以后得多搞搞。
羋不羋星璃的無所謂。
花朝必須參加。
“還在笑,真不是好人!”
花朝埋怨地看他了一眼,雖然帶著一絲羞怒,但眼波還是那么溫柔。
說罷。
便快步離開了書房。
斜對面的窗子。
羋星璃偷偷地看著,感覺腳上好像有螞蟻在爬,低聲罵了一句:“這個嬴無忌,可真變態啊!”
“阿嚏!”
嬴無忌有些疑惑,是不是剛才太興奮導致著涼了?
不過還有正事要說,他也沒太在意,趕緊去了正廳。
正廳中。
白儀已經等急了:“今天晚宴后,你跟黎王都說什么了?”
嬴無忌笑了笑:“說了很多,不過還挺順利的…”
“噓!”
白儀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沉聲道:“找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再說!”
估計娘也是被老逼登坑怕了。
創傷后壓力心理障礙都出來了。
他想了想,的確小心為妙。
便帶著白儀來到了地下密室。
剛推開門,就聽到了一個嬌憨的聲音。
“魔鏡魔鏡,快告訴我,誰是這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白儀:“…”
朝里面望去。
一個嬌俏漂亮的小姑娘,正抱著一塊玻璃鏡,滿臉期待地詢問。
只是鏡中沒有白止的影子,而是姜樂清笑得欲哭無淚。
“是你!”
“是你!”
“就是你!”
被封印在這塊鏡子里,她是真的害怕白止一不小心把她給摔碎了。
白止聽見有人過來,趕緊轉過頭,看見是嬴無忌,笑嘻嘻地迎了過來:“公子你看,她說我是墜美的!”
早知道不給她講魔鏡的故事了。
但也沒辦法,這丫頭時睡時醒,時人時狐的。
不分場合就想要侍寢。
他的傷勢又沒完全恢復,只能講故事湖弄她,沒想到到最后是姜樂清遭了大罪。
白止看到白儀,不由張著小嘴愣了一下。
好像有些眼熟。
“嬢嬢?”
“哎!”
“嬢嬢真的是你?”
白止頓時大喜,一個沒控制住,就又變回了狐身,跳到白儀懷里就在她下巴上一頓蹭,一人一狐無比親昵。
白儀也樂不可支,花了好一會兒才把她的興奮勁安撫下去。
剛送這個小丫頭來黎的時候,才只是個不大點的小娃娃。
沒想到現在。
已經變成了不大點的小狐貍了。
歲月啊…
嬴無忌拍了拍小狐貍的肚子,然后指了指鏡中的姜樂清:“先把她吞了再說,不然你公子天人族的身份就暴露了!”
姜樂清面色一變:“天人族?嬴無…”
她還想說什么。
卻已經被白止一口吞進了肚子里。
白止很快就胃脹氣了,調整了一下姿勢,躺在了白儀的懷里。
白儀有些遲疑:“剛才那個就是姜樂清?這個秘密告訴她…”
“不急!”
嬴無忌笑了笑,便把剛才跟趙暨在王宮里的對話大致講了一遍。
白儀聽完,不由有些感嘆:“沒想到趙暨的心氣兒,倒是越來越高了,相比而言,嬴越…算了!不提也罷!不過無忌,你當真已經決定了?”
“決定了!”
嬴無忌點頭:“但我還是想問問娘你的意見,畢竟我從來沒有跟白家人接觸過,究竟能不能駕馭,我也不太清楚。”
對于白家,他可以不信。
但對于白儀,是完全可以相信的。
光是那妖脈,還有那一鐲子的寶物,就不是一般王室能夠拿出來了。白家就算再富,這也是家底的八成。
白家的寶,押在自己身上。
而白儀必然是整個事件的主導者。
這點是母庸置疑的事情。
白儀思忖了好一會兒,最終點頭道:“白家其實大部分人都能信任,不管理念如何,不管有沒有質疑過為娘,他們都對大長老無比敬重。
除了一部分徹底投靠乾王室的,以及一部分對天人族身份特別癡迷的。
前者沒有被關押,反而被乾王室利用。
后者雖然不好駕馭,人數也不少。
但若你真打定主意從嬴越那里要人,為娘也能把可用之人的名單給你。
到時他們被救到黎國之后,定會唯你馬首是瞻。
至于究竟迎不迎回天人族,還是你說了算。
只是無忌…當真要兵行險著?”
她覺得翁婿倆的計劃很厲害。
周天子就算再信奉天人族,也不過是“天子”,最多算個干兒子。
而白氏,卻有天人族的背景。
縱然血脈退化了不少,跟被封印的那一批路子不一樣。
也同樣有同族認同感。
雖說有可能被視為叛徒,但數千年的“流放經歷”,也足以拿來取信于人。
周王室愿意投靠天人族。
定然是得到了不少好處。
但如果白家取得了足夠的地位和影響力,很容易將這部分好處從周王室手中搶過來。
這是釜底抽薪之計。
只是…薪中帶火,一不小心可是要引火燒身的。
嬴無忌笑道:“一些事情,還是盡早解決好,這個方案雖然風險高些,但回報能高出數倍。這次進暝都,我就會以白家的身份震撼他們一波,讓他們好好感受一下我們白家人的恐怖。”
白儀啞然失笑:“倒也未嘗不可,不過暝都盡頭都是兵人境的高手,以你現在的實力還稍顯不足。不過你可以閉關一段時間,徹底解開天人族血脈的封印,如此一來即便面對兵人境的高手,也未必會落下風。”
嬴無忌心中一喜。
我等的不就是這句話么?
不過…閉關?
總感覺有些不踏實,畢竟花朝魔種解開之前,還是穩妥一些比較好。
嬴無忌問道:“一定要閉關么?時間久不久?”
白儀點頭:“能把血脈完全封鎖起來,這秘法怎么可能會簡單?時間應該不會太長,若是有為娘助你,估計一天就能成。
只是我的修為被嬴越廢掉了七成,恐怕不能助你了。
不過以你的天賦,最多十天就能成!”
“那我現在就閉關!”
嬴無忌立馬說道。
畢竟剛被自己躲過了一次修羅場。
花朝這邊一切穩定。
糖糖那邊應該也沒有什么大問題。
正經來說。
這應當是來之不易的安全期。
何況自己是聚神十三層凝成的靈胎,領悟能力已經突破了天際。
十天。
肯定是被低估了。
最多七天。
自己就會出關。
這段時間,是七月前最不可能出事的時間!
而且現在府中有曹公公保護。
現在不閉關更待何時?
不過…
最好把劍靈也請過來,以免出岔子!
嬴無忌站起身:“娘!我外出辦一件事情,最多兩個時辰就回來,您稍等片刻,等我回來,立刻傳授我秘法!”
說罷。
直接掏出匕首一揮。
下一刻,便出現在了幾十里外的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