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一炷香后。
嬴無忌終于把體內的真氣盡數理順,回到自己住處的時候,朝陽才剛剛露頭。
翟云吳丹他們昨天喝的太多還沒有醒。
花朝的房間卻已經空了,應當是帶著小柳回尚墨書局了。
“罷了!”
“正事要緊!”
嬴無忌搖了搖頭,他剛才看花朝情緒比較穩定,她身邊現在又有羅偃布置的高手,應該不會出什么大問題。
今天是出征的日子。
也是送盛會各國使團離開絳城的日子。
需要做的正事實在太多。
可不能耽誤太長時間。
回到屋里。
趙寧已經起床了,此刻她已經變回了公主的模樣,正在隨行女官的伺候下,打點著儀容。
嬴無忌斜倚在門框上,笑著問道:“醒了?”
“嬴…夫君!”
趙寧微微側身,看向女官:“你先下去吧!”
“是!”
女官聽令,連忙撤出臥房,并且為這對新婚夫婦關上了門。
嬴無忌笑吟吟地走到她身后,看著銅鏡替她整理妝容。
趙寧忍不住一笑:“沒想到嬴兄還懂這些!”
嬴無忌嘴角微揚:“那可不!咱可是搞藝術創作的,若是區區妝容都搞不定,這不得餓死街頭啊?來,臉轉過來,為夫給畫眉。”
說罷,便微微挑起她的下巴,用眉筆在她眉骨上輕輕描摹。
趙寧只覺一股暖流在心底悄然蔓延,不斷熨燙著她的心臟,產生了一股又一股危險的季動。
她不由暗嘆一口氣。
其實她很享受這種感覺,長這么大,她好似只在這個房間內,才能完全接受自己女子的身份,理所當然地與丈夫四目相對,肌膚相親。
只是這才一晚上的親密接觸,就能讓心底的戒備瓦解這么多。
也許趙暨說的沒錯。
生完孩子以后,自己不能再與嬴無忌有任何肌膚之親。
不是因為她懷疑嬴無忌的人品。
也不是她討厭這種感覺。
而是這種感覺,對于一個君王來說太過危險,它銷魂蝕骨,讓人無法產生絕對理性的判斷。
僅僅相擁入睡已是如此。
若是更進一步呢?
作為一個女子,她很想嘗試一下。
但作為一個太子,尤其是歷任先王代代燃血的黎王室的太子,她認為自己沒資格嘗試。
好在要出征了。
出征的這段時間,應該足以把昨晚給遺忘掉吧!
趙寧感受著眉筆輕柔的筆觸,看著嬴無忌的眼睛輕聲道:“嬴兄,昨晚…對不起了。”
“沒什么好對不起的!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嬴無忌笑著搖頭:“若真是每個人都能毫無負擔,隨心所欲地做一切想做的事情,那才是咄咄怪事。你且放心出征,絳城這邊有我輔左父王,管他什么奸人宵小,我們都會化險為夷。
放手去立威吧,等你位置坐穩了,回來跟我生娃!”
趙寧:“…”
一開始還很感動來著。
雖說后面也挺感動吧,但能不能別在這么嚴肅的時候提“生娃”?
嬴無忌放下眉筆,捧著她的臉,在她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很好看!走吧!去給父王和母后問安!”
這一吻很自然,也很慢。
趙寧完全能夠躲開,卻絲毫沒有躲的意思。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真好!
她不確定自己對嬴無忌的感情究竟是不是男女之間的感情。
畢竟女扮男裝這么久,又一心只有政務,這方面的意識早已模湖了。
但她知道,自己很喜歡這個句子。
她輕輕嗯了一聲,便隨嬴無忌一起出了房屋。
出門。
上車。
隨著女官揮鞭,馬車便朝虒祁宮趕了過去。
黎華殿。
趙暨與王后已經早早等待。
說起這場婚事,他們的緊張程度比起趙寧也絲毫不弱。
畢竟這次出嫁的,是他們寄予厚望的太子。
雖說嬴無忌要來的婚事,本來就是跟趙寧的,而胎化易形大成的趙寧,也的確是最適合當眾出現的人選。
但這洞房是實打實的啊!
他們對趙寧的自制力自然是放心的,但對嬴無忌可不是那么放心,萬一這對年輕人一個沒忍住。
傷了元氣,多用幾天時間還能調整回來。
若是懷上了…
后果不堪設想。
就在這時候。
趙暨的貼身太監弓著身踩著小碎步進來了。
“陛下!原陽公主與駙馬爺前來問安!”
“倒是挺準時,宣!”
“是!”
片刻之后。
一對新人攜手走來,對著兩人依次行禮,隨后敬茶。
“父王,請用茶!”
“母后,請用茶!”
“好!”
趙暨笑呵呵地喝了一口嬴無忌遞過來的茶,在接趙寧茶的時候,卻扣住了她的手腕,真氣在她經脈中游走了一圈,確定沒有傷到元陰,臉上的笑容才顯得愈發燦爛。
敬茶禮畢。
他看向趙寧:“原陽你先下去吧,通知一下太子夫婦,出征在即,萬不能有半分耽擱!”
“是!”
趙寧鄭重點頭,跟嬴無忌沒有半分眼神交流,直接退出了黎華殿。
對趙寧的表現,趙暨相當滿意。
再看看嬴無忌,雖然眉宇間帶著一絲焦躁之意,但并沒有什么怒氣。
應當是被寧兒拿捏了。
挺好。
他微微一笑:“無忌辛苦!”
嬴無忌嘴角扯了扯:“國事為重!”
“哈哈哈!”
趙暨哈哈大笑:“好小子,孤沒看錯你!正好你們新婚,孤恰好有一個好東西送給你!”
嬴無忌眼睛一亮:“何物?”
“你上前來!”
趙暨笑著招了招手,神情頗為神秘。
嬴無忌上前一步,發現他竟從盒子里拿出一盒厚厚的訂單。
飛快翻動了一下。
全都是肥皂的訂單。
單價一塊五十兩,每一單至少都是上千塊。
這么厚厚一沓,至少也得有七百萬兩。
雖說肥皂生意,他一開始估值就是至少千萬級別,但這才幾天的時間,直接談下七百萬兩的訂單,未免太夸張了些。
最重要的是。
香皂這玩意兒是正兒八經的消耗品,一旦那些貴族用習慣,銀子就會嘩啦啦地朝這邊流。
嬴無忌很清楚這意味著什么,這筆訂單拿下來,建設新地和學宮的錢幾乎不用發愁了。
經濟問題一解決,就少了大半的后顧之憂。
這次趙暨在宗室的立威本來就很成功,只要這次北征,把新地打下來,巨大的利益就會把宗室剩余的矛盾大量稀釋,宗室的資源也能最大程度利用起來。
一切,都是利好的消息。
趙暨哈哈大笑:“這筆訂單,乾黎兩國都有出力,不然也不可能這么快談下來。不過首功還是無忌你,工廠的人口,兩國都已經選好送往目的地了,等到大軍北征,你就立刻啟程籌建工廠如何?”
“沒問題!”
嬴無忌點了點頭。
如今正是乾黎兩國的蜜月期,也是自己地位最高的時期。
好事盡早,只有這個時候盡快把工廠辦起來,才能把肥皂的核心要旨牢牢地攥在自己手中。
老丈人這波操作,很公道。
尤其是黎國正處于多事之秋,如果不盡快把事情辦好,指不定還會發生什么變故。
趙暨拍了拍嬴無忌的肩膀:“這才剛剛大婚,就跑東跑西,屬實有些辛苦你了!不過也正好趁著這段時間,熟悉一下武靈神鬃的性子。對了!你打算怎么突破兵人境,武靈王劍孤可一直為你備著呢!”
別的不提。
光這坐騎和裝備送的,完全就是親兒子的待遇。
嬴無忌忍不住笑了笑:“其實我這前腳剛突破,后腳就成婚的,其實還真沒什么工夫考慮修煉的事情。不過我聽我父親說,突破兵人境萬不可全盤接受前人的感悟,否則一輩子修煉都會受限。
傳言絳城就有不少劍術高手,兒臣打算先參悟一段時間劍道,再決定要不要融合武靈王劍!”
趙暨贊賞地點了點頭:“如此甚好!原以為你只工于政見商戰,有可能疏于自身修煉,現在看你如此清醒,孤心甚慰!”
婚事一綁定,他是真的吧嬴無忌當成自己子侄培養。
尤其是這小子被感情綁在了趙寧身上,從某些方面來看,比子侄都更值得培養。
這一番話,倒是有不少真情實感。
嬴無忌認真點頭:“父王放心!兒臣一定不會懈怠,無論修文習武,他日必定文武兩開花,竭力輔左太子。只要太子不欺負兒臣,日后便只有我們一家欺負別人的份!”
“哈哈哈哈,好!”
趙暨樂不可支,直接丟過去一塊玉佩:“這塊玉佩,以后歸你了!”
嬴無忌接過來一看,只見玉佩上只有一個“武”字。
他有些疑惑:“這是…”
趙暨沉聲道:“這是靈武神域的入場玉佩!”
靈武神域!
嬴無忌不由眼睛一亮。
這個名字他還真的聽過,傳言創始者是創立如今修煉體系的武圣。
靈武神域并不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世界,它更像一個夢境空間,只要睡覺的時候將入場玉佩貼在眉心,意識就能在入眠之后進入神域之中。
每個人的身份都是隱藏的,修為也會均化。
進入之后,就會隨機匹配三個對手,只可用戰技,不可用法術。
每一場都是生死戰,三場之后不論輸贏都會強行終止夢境。
若有人連輸十場,就會終身禁止進入。
可以說,這是戰斗瘋子的樂園,也是修煉狂人的圣地。
能彌補自己六邊形最缺的實戰一角。
傳言這玉佩由武圣后人創建的靈武宮發放。
發放的標準是虛無縹緲的“高手的靈性”,只有真正的武道天才才能被認可,只是修煉天賦高根本不可能入他們的法眼。
不過據說每個國家的王室,運氣好的話也能獲得少數額外的名額。
這塊玉佩,著實有些珍貴。
“多謝父王!”
“這是每個強者的必經之路,好好珍惜!”
趙暨笑呵呵地看著他:“別上來就十連敗被踢出來了,黎王室可丟不起這個人!”
嬴無忌鄭重點頭:“是!”
“走吧!該出征了,莫要讓將士們等急了!還有那個南宮陵,還等著孤送他呢!”
趙暨看了看天色,站起身大踏步向宮外走去。
嬴無忌點了點頭,緊隨其后。
此時。
趙寧早已經變回了平日太子的模樣,唯一不同的是換下了處理政務的朝服,穿上了銳氣內斂的甲胃,看起來英姿颯爽。
在她身邊,李采湄正美眸含笑地看著嬴無忌。
也不知道這兩個女人剛才有沒有說些什么。
眼神只是短短的交流。
天空便有一道石橋憑空鋪來。
正是黎王的專屬神通——因天就地。
石橋鋪來之前,諸侯王專屬的五駕馬車已經就位,等眾人上車之后,便直接順著石橋沖天而起,朝城外趕去。
絳城城門,早已熱鬧無比。
上次是這么熱鬧還是百家盛會開幕。
這次是盛會落幕,也算有始有終了。
另外還借著趙氏北征的出征儀式,此次聲勢甚是浩大。
觀禮臺,還是那個觀禮臺。
觀禮的人,也還是那些觀禮的人。
只不過上次迎的人,變成了今日送的人。
一些人臉上笑意不減,另一些人臉上卻沒有了當初的狂傲,就連笑容也變得有些勉強。
“你說是不是啊,南宮兄?”
趙暨笑著問道。
南宮陵如夢方醒:“什么?趙兄你說什么?”
趙暨撫須微笑:“我是說,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你我二人雖然就此分別,縱相隔萬里,也能日日如在絳城!”
害呀!
抄女婿的詩,真是倍有面子!
南宮陵的臉色卻有些不太好看,日日如在絳城?
可快去你的吧!
他這些天在絳城,簡直就是終極折磨。
冢盤結束的那天,他幾乎顏面掃地。
然后。
每見一次人,就掃一次地。
他這個悟神境強者,他這個兵圣后人,一點排面都沒有了。
不過好在,大家都默契地不再提周王室了,只要事情沒有繼續發酵,周王室的顏面也算能保住了,而且冢盤落在了一個可以接受的地方,只要牧野碑還在,姬姓聯盟就依舊保有著存續的可能。
南宮陵哈哈大笑:“好一個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如今愚兄雖返回鎬京,不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我兄弟二人,仍在周天子手下共事,的確與比鄰無異!哈哈哈哈…”
聽到他這么說。
在場眾人無不驚了一下。
心想南宮家不愧是周王室的鐵桿忠犬,居然這都能圓得上。
然而就在這時。
一個聲音響起。
“陛下!貧道有事要奏!”
“嗯?”
趙暨微微皺眉,送禮雖不如迎禮那么莊重,卻也頗為正式。
這個時間出言打斷,著實有些膽大包天。
不過看到說話的人是誰之后,他不由來了興趣。
韓家的那個小道士?
他聽嬴無忌講過冢盤里的事,知道這個小道士行事頗為不拘一格。雖然姓韓,做事卻基本不受韓家左右,甚至多有忤逆。
作為君王,他最喜歡這種人了。
便笑了笑道:“原來是韓世侄,有事上臺上來說吧!”
“多謝陛下!”
韓倦澹澹地道了謝,拄著自己的佩劍,拖著病體艱難地爬上了送禮臺。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畢竟冢盤里韓倦做了什么并非絕密,這個道士平時不出風頭,一出肯定就要出個大的,也不知道他這次上來是為了什么。
就連南宮陵,看向他的目光也充滿了忌憚。
趙暨笑容和煦:“韓世侄,你有何事要奏?”
韓倦臉色蒼白地咳嗽了兩聲:“稟陛下!貧道初次回絳城,曾求見過一次太子殿下,那次殿下許諾我道家了一場盛會,不知還做不做得數!”
趙暨嘴角忍不住微微揚起:“太子代王執政,他的話便是孤的話,君無戲言,又豈有做不得數的道理?韓世侄盡管說便是!”
“多謝陛下!”
韓倦艱難行禮,拄著佩劍,緩緩面向百家子弟,和馬上要出征的黎國軍隊。
他澹澹一笑,聲音雖然依舊虛弱,卻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明年三月初三!”
“道門將于絳城舉行劍仙大會!”
“除三道道門氣運之外,還會決定一柄曠世名劍的歸屬!”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是眼睛一亮。
這次盛會雖然稱得上精彩絕倫,但道家整體缺席,的確感覺缺了點什么。
沒想到道家居然自個兒憋了一個大的。
三道道門氣運,屬實也是下血本了。
而且還有一柄曠世名劍的歸屬…
也不知道是哪把名劍!
只不過還是有不少人好奇,為什么道門非要把自己單獨摘出來,這么做又有什么深刻的意義?
嬴無忌有些興奮。
感覺這柄劍逼格應該比武靈王劍還要高,不然配不上道家這么做。
說不定就是自己的夢中情劍!
便忍不住問道:“韓兄!可否問一下,這柄劍究竟是什么劍?”
韓倦忍不住笑了笑,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一旁的南宮陵,嘴角也閃過一絲譏誚之色。
用所有人都能聽得到的聲音說道。
“商王劍——含光!”
南宮陵:“!
嬴無忌:“!
周天子夢中遇刺。
就是這把劍對吧?
韓倦你個老六,不是大新聞你不搞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