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聲音猶如投入湖心的兩顆石子,立馬激起陣陣漣漪,朝著陰沉昏暗的森林四周蕩漾開來。
艾蘭忍不住“哎呀”的嬌喚出聲。
再看四周,哪里還有什么陰森之氣,盡是不可描述的旖旎。
不過…場面一時間也尬住了。
李石看著她,她一手撐著傘,一手捂著自己的臀部,低頭看著地上二十八厘米長的枯樹枝,那應該是一根松木,樹皮已經枯黃,但因為比較粗,所以看著還挺硬實的。
艾雅忍不住回過頭問道:“怎么了?”
早已收手的李石十分鎮定,之前半起身,這會又重新依坐在石頭上,右手拿著畫筆道:“沒事,剛剛有蚊子。”
艾雅疑惑道:“這都冬天了還有蚊子?”
李石依舊很淡定:“剛剛下了雨嗎,而且這是森林里,陰暗潮濕,挺容易滋生蚊蟲的,對了,小雅,把姿勢擺好,我們早點畫完。”
艾雅看了一眼自家似乎狀態不對勁的姐姐,將信將疑地轉過身,繼續伸手擺出姿勢。
可能是那觸感極好的兩巴掌懲罰起到了作用,此后作畫,艾蘭變得“規矩”了很多,倒是艾雅,還維持之前的狀態,時不時小小的“干擾”一下。
李石沒管她們,專心創作。
他對這幅畫寄予厚望,一筆一筆,都用盡心力,試圖發揮出最佳的狀態。
二十分鐘,哪怕輪流擺姿勢,雙胞胎姐妹花也累的不行。
就在她們感覺手酸的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李石終于停筆說了一句:“好了。”
前面擺姿勢的艾蘭返回來,一邊揉著胳膊,一邊和撐傘的艾雅一起朝前面的畫本上看去。
“哇!”
穩重的艾蘭沒出聲,可艾雅卻忍不住驚嘆起來。
兩人都下意識把畫里的環境給忽略了,注意力直接放在那個風姿綽約的少女背影上——這一看就是她們,身材如此窈窕,如此好看,尤其是那渾圓的臀部和腰線,在李石的畫,簡直了…
艾蘭突然想起李石以前說過,畫家,畫的是他們眼中的景色,所以自己和妹妹的身…身材在他眼中是這么好看的嗎?
她忍不住抬頭,轉過去看李石,接著卻是一愣。
石哥臉上的神色,怎么看著有點失望呢?
李石確定眼前這幅畫再無增減之處后,盯著欣賞了幾秒鐘,那種升級的觸動感沒有傳來后,他忍不住有些失望地喚出學習面板“看”了一眼。
那種“要突破”的感知比之前越發的強烈。
真的只差一點點了。
那突破的長棍似乎都已經抵著那層攔在(精通)前的薄膜上了,只要再往前一點點,就能突破!
李石突然意識到,就是這一點點,自己可能必須用學習項目里的短板來補齊。而自然風景寫生中,他已經畫過丘陵田園,畫過秀麗的青山,畫過花草和莊稼,畫過石山與灌木,畫過夜空與星海…
“如果自然風景里還有短板,那就是還沒畫過有些風格的山脈,像張家界山脈的奇險,像泰山的雄偉等等,以及高原、大海、草原…不過天下風景千千萬萬,每個地域的風景各有不同,沒有全部畫一遍的道理,我需要抓住的,是對自然景色意象表達的經驗,這方面已經有了多次寫生積累。”
“所以,其實風景寫生要比想象的順利。”
“這塊短板可能不再是風景寫生,而是…”
李石把快速在腦海中把自己學畫的過程前前后后都過了一遍。
最后鎖定在“人體寫生”上!
“以前摸骨的時候畫過人體,但那時候,側重點在人體本身的客觀結構形態上,根本沒有涉及過人體的意象表達,所以更像是做實驗積累基礎學科知識,而不是藝術創作。”
理清思路后,李石立馬從兜里掏出手機,在艾蘭和艾雅兩姐妹詫異的目光中,給助理張慧靜打了個電話,讓她在潭州的活動基地里整理出一件畫室出來,等自己過幾天回潭州后要用。
他本來還想交代小助理,讓她去給自己找人體模特備用,話到嘴邊,卻又收了回去。
心想,這種模特還是自己親自找吧。
畢竟自己最清楚自己的審美。
掛了電話后,李石把畫本收起來,繼續和姐妹花一起往前參觀紫霞洞。
這個景點確實殘敗了。
里面的紫霞觀都被打上了“危房”的標簽,門口還擺了告示牌。
李石在門口又畫了一幅寫生,重點表達這種人文風景與自然風景相結合,而產生的“殘敗”意象。
他作畫前調整了心態,依舊全身心投入,說實話,畫的還挺好的,不過已經沒有突破,喚出學習面板查看,那股咬破的感知也沒有再變得更強烈,基本與之前差不多——這樣側面證明了理李石前面的思路是正確的,現在制約他突破升級的,不再是風景寫生。
“原還以為要畫完崀山和張家界幾種不同風格的山才行,不想自然風景寫生進度比預計的要快很多,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不過張家界還是得去,咱不能‘卸磨殺驢’,說好帶兩姐妹去旅游散心的。”
“這兩姐妹性格挺好的,和她們一起出來玩還挺開心的。”
“而且按照原先的計劃,(熟練)之后,就要全面考慮從女性人像創作上去突破(精通),姐妹花人美身材好,兩姐妹的個性又不同,正是這方面最好的模特…”
“嗯,相反,一路上要加大觀察力度才是。”
“不過,人體寫生的模特,倒是可以先聯系一下。”
三人回到車上,李石拿起手機,用小號翻到以前那幾個找模特的微信群,剛要編輯兼職文案,坐在副駕駛上的艾蘭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石哥,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工作要處理呢,如果是是這樣的話,我們現在去潭州也沒關系的。”
李石抬起頭,詫異地看向她:“怎么會這么說?”
“就是前面你打的那個電話,雖然我沒聽清楚你說電話的內容,但看你好像很嚴肅很急的樣子,還有看你返回的路上好像都在想什么。”艾蘭如實道。
她察言觀色的能力還是挺強的。
李石笑了一下,道:“我的確有事,但不是什么急茬工作,而是我發現自己在畫畫上有一塊短板,想等回了潭州之后找模特來補齊。”
一聽李石不是什么急切的生意要處理,而是畫畫的事,兩姐妹都松了一口氣。
說實話,她們還都沒玩夠,要是現在就結束旅行的話,都會覺得很可惜。
艾雅立刻笑著道:“石哥,我們現在是你畫畫的女模特啊!”
李石聞言一愣,回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副駕上的艾蘭,見她眼神中似乎也有期待,輕聲道:“我要畫人體寫生,你們倆不合適。”
艾雅立馬追問:“為什么不合適呢?你不是一直在給我們畫嗎?”
李石眨了下眼睛,思索三秒鐘,道:“這個人體寫生有些不一樣,你們看過有部叫《泰坦尼克號》的電影嗎?”
艾蘭回道:“聽說過,但沒看過,好像是一部郵輪撞冰山的電影,對嗎?”
李石又愣了一下,不過一想她們都是零零后,沒看過《泰坦尼克號》其實也正常,畢竟那是上世紀九七年就上映了的老電影。
“那你們可以上網搜一下這部電影,我要畫的人體寫生,是里面男主角給女主角畫的那種不穿…的畫,你搜一下就知道了。”
當兩姐妹都好奇地拿出手機去搜索的時候,李石把地圖導航設定為武岡,發動車。
武岡,寶慶市的縣級市,恰好就在崀山前往鳳凰的路上,這會是下午四點半,開車過去一個半小時左右,正好在那邊吃頓晚餐,嘗嘗當地有名的香干子和鹵銅鵝,再出發前往鳳凰古城。
開了一會,車子上了崀山大道,李石想著晚上到鳳凰古城還沒定房間,就問道:“你們說,我們今天晚上到了鳳凰,是住酒店呢,還是民宿比較好?”
一路上,李石每次提問,艾蘭和艾雅兩姐妹都會積極回應,可這一次,他開口之后,車內卻出奇的安靜。
他不由轉頭看了一眼副駕駛,只見艾蘭正雙手捧著手機,低著頭,快速打字,似乎在和誰用文字聊天。
再通過后視鏡快速看了一眼后面的艾雅,也同樣如此。
李石心想,也有可能是她們姐妹上網查了泰坦尼克號這部電影后,在用手機溝通什么。
“啊,石哥,你剛剛說什么?”
艾蘭感受到駕駛位李石的動作,有點后知后覺地抬起頭看過來。
李石笑了一下,又把剛剛的問題重復了一遍。
艾蘭稍微想了想,立馬笑著道:“我們來之查過鳳凰有很多特色民宿,小雅我們來選吧!”
她側了側身子,對著駕駛位,轉過頭和后面的艾雅一起拿著手機在app上查找鳳凰古城的民宿來。
李石又側頭看了一眼,發現艾蘭轉身的時候,把那根安全帶繃得緊緊的,恰好卡在那起伏的曲線內。
她外套的拉鏈沒拉,里面是一件系著扣子的襯衣,被安全繩一箍,其中一顆扣子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松開了,露出內里的風景。
只掃了一眼,連忙禮貌地把視線移向前方。
奈何他目力太好,清晰察覺到了那一抹藏在雪白旁邊的粉紅。
“石哥,我們住沱江邊怎么樣?”
兩姐妹討論了一會,選了幾個客棧作為備選,然后又來問李石的意見。
李石一邊穩穩地駕駛著車輛,一邊回道:“可以啊,江邊肯定風景好,最好是那種帶有陽臺的,我們可以在陽臺上喝茶賞風景,對了,湘西的燒烤味道也不錯。”
三人聊著天,時間過得很快,傍晚六點鐘不到,便抵達了武岡城區。
李石之前做攻略的時候,查到過一家云臺土菜館,有武岡本地人說這家飯店的菜味道很好很地道,他直接把車開到飯店門口,帶著姐妹花進去吃了一頓。
點的都是當地的特色菜,除了必點的香干耳尖和鹵銅鵝,還有本地血鴨、臘鰱魚等等。
兩姑娘吃的少,每樣菜嘗一點,基本上就飽了,李石一如既往地放開吃。
看他吃的這么香,艾雅有點項目地道:“石哥,你怎么吃這么多,身材還這么好啊,我看你好像也不怎么運動來著。”
李石笑了一下:“我身體好。”
他也發現了,自己現在不管怎么吃,都會不會變胖。
也不知是體質強到一定程度的原因,還是學習面板的作用,他暫時沒去深究。
吃飽喝足,三人繼續上路。
從飯店出來后,艾蘭提議前面都是李石開車,一路上辛苦了,接下來去鳳凰古城的三個小時車程,由她們姐妹倆來輪流開。
李石知道她倆自己有車,想著到鳳凰一路都是高速,便同意了。
他上了后座,把車上的燈打開,然后從背包里把隨身筆記本拿出來,開始回憶著今天一天的寫生,做總結。
先開車的是妹妹艾雅,她的技術不錯,車開的很熟練。
出了城,上洞新高速,然后轉滬昆高速,李石也做完總結,把筆記本收了起來。
剛想用手機看看今天的新聞,前面副駕駛上的艾蘭回過頭來,問道:“石哥,你之前說的那部電影,泰坦尼克號,你看過嗎?”
“看過啊,怎么呢?。”
“有那種畫畫的鏡頭,電影院里應該不能放的吧?”
李石笑著道:“我是在電腦上看的無刪減版。”
“哦。”
艾蘭應了一聲,轉回頭去,過了一會,又轉過來,遲疑著問道:“為什么專業的畫家…一定要畫那種不穿衣服的人體呢?”
李石這次是真的怔住了,他完全沒想到艾蘭會突然問這樣一個深究起來,其實很有哲理的問題。
他忽然想起前不久看過的一本書,傅雷翻譯的《羅丹藝術論》。
其中有一句話是這么說的:人體或以其力或以其妖媚,幻出多變的形象,凹凸之間,縹緲出塵之致。
只是,和艾蘭,自然不能談什么“羅丹”。
他稍微思考了一會,才笑著開口:“之所以畫人體寫生,其實就是兩個很簡單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