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
“所以說沒什么好擔心的,你應該反過來想,我們一年給局里依法創收了多少經費,又給縣財政創收了多少錢,為局里和縣里作出了多大貢獻!”
“提起這事我想起來了,年底了,聽說縣里馬上要召開總結表彰大會,丁所,我們今年能不能評上先進單位?”
“肯定能評上,我們要是評不上,哪個單位能評上?”
話雖然這么說,但有關系的船主還是要區別對待的。
丁所掐滅煙頭,交代道:“老劉,回頭跟下面人交代清楚,姓韓的返程路過我們這邊時就別查了。不查歸不查,但要上船跟他打個招呼。我們不罰他的款,他要記住我們的人情。”
“我懂,我知道怎么辦。”
“李局在電話里說他兒子是全國抗洪模范,看來他兒子應該是當兵的。”
劉三旺好奇地問:“那個在濱江海事局上班的女人是他家什么人?”
丁所笑道:“是他兒媳婦,他姓韓,他兒子姓韓,他兒媳婦也姓韓,江北人還真讓我們搞不懂,怎么同一個姓都能結婚。”
正說著,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
丁所顧不上說笑,拿起電話問:“你好,請問哪位,原來是王處,王處好,打聽清楚了?”
“什么打聽清楚了,這事根本不用打聽。”
“你認識那個全國抗洪模范?”
熟州地方海事處的王副處長真不知道說一起參加過培訓的丁所什么好,很認真很嚴肅地說:“老丁,不是我嚇唬你,你這次惹了不該惹的人。相信我,趕緊去跟人家賠禮道歉,不然你麻煩大了!”
丁所愣了愣,不解地問:“不就是個抗洪模范么,抗洪模范有什么了不起的?”
“人家的兒子不只是抗洪模范,也是‘濱江水上提督’!這么說吧,這些年江上的大行動,都是人家兒子牽頭組織的。我們熟州港要是遇上什么事,都要請人家幫忙。”
“他再厲害也管不到我們無江,我們又不在長江邊。”
“咸魚是管不到你們無江,但咸魚認識很多領導。97年發洪水,省W陳書記來我們這邊檢查防汛工作,就是咸魚開船護送的。這次去北湖抗洪搶險,人家見過的大領導更多。副總L去慰問受災群眾,都是人家安排部下護送的!”
丁所驚詫地問:“這么厲害?”
王副處長暗罵了一句他有眼不識泰山,接著道:“至于他父親,也就是你剛處罰過的韓正先,在江上也很有名。長江通信局剛開始動員船舶裝高頻電臺時,人家是第一批安裝的。
人家的船多少年無違章、無事故,人家積極主動報告航行動態、舉報違法違規行為,是出了名的遵紀守法!長江港監局去年評選安全管理狀況好、船員遵紀守法的‘安全誠信船舶’,我們江南省一共評上三個,人家是其中之一!”
丁所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急忙問:“王處,你認識韓正先的兒子嗎?”
“我跟他不熟,熟州海事處的關處跟他熟,長航姑州分局的領導和熟州港的領導跟他更熟。你在水上執法,人家一樣是在水上執法的!”
“王處,你是說那個咸魚也是海事?”
“人家是公安,在濱江水上公安分局和長航濱江公安分局都干過,人家早在十年前就開始打擊江匪船霸,甚至去大運河上打擊過水匪船霸,甚至去海上抓過偷渡,他抓的犯罪分子沒一千也有八百!”
“王處,能不能幫我聯系聯系,我…我…”
“現在知道怕了?”
“誤會,這是誤會,要不這樣,我先去找他爸,他家的船還沒走遠。”
“趕緊賠禮道歉,至于咸魚那邊,我幫你想想辦法。”
“行,拜托了。”
護送省W陳書記檢查防汛工作,甚至安排部下護送副總L去慰問受災群眾,這是什么概念?
丁所長意識到麻煩大了,趕緊讓劉三旺把剛鎖進保險柜的三百塊錢罰款取出來,想想又把昨天人家送的煙酒帶上,乘坐小汽艇去追陵海貨306。
沒違章居然又被罰了三百。
要不是二兒子和二新婦找人幫忙,會被罰更多。
韓正先正郁悶著,突然聽到大新婦在外面喊:“爸,港監又來了,好像是在追我們!”
“韓申,你來掌舵,我去看看。”
“哦。”
老韓走出駕駛艙,回頭一看,地方海事的小汽艇果然追上來了。
中午那兩個蠻不講理的家伙正站在小汽艇后甲板上拼命的招手。
“韓申,靠邊停車,我倒要看看他們想怎么樣。”
“好的。”
韓申下意識掏出手機,一邊輕輕撥動方向盤,一邊趕緊給弟妹打電話。
韓向檸接到電話,頓時皺起眉頭:“大哥,你們先聽聽他們怎么說,還是那句話,要冷靜。”
“我知道。”
這時候,小汽艇已經追到船舷邊。
韓申放下手機,就聽見那個喝的紅光滿面的丁所長喊道:“韓師傅,小韓,不好意思,我剛問清楚情況,下面人搞錯了,他們業務不精,我剛嚴厲批評過他們…”
這是怎么回事,聽口氣,看樣子,他們好像是來道歉的。
韓申愣住了。
老韓懵了。
季小紅和剛走出來的羅延鳳同樣一頭霧水。
丁所長提著一個黑色的塑料袋,小心翼翼地爬上船,一臉諂笑著說:“韓師傅,今天真鬧笑話了,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我既是來跟你賠禮道歉的,也是來送送你們的。”
“你這是做什么?”
“一點小意思。”
丁所長放下裝有煙酒的塑料袋,取出三百塊錢,笑道:“你們沒違章,下面人不懂事,我嚴厲批評了他們,接下來要讓他們寫檢查,讓他們深刻檢討!”
劉三旺愣了愣,急忙苦著臉道:“韓師傅,對不起,我錯了,我有眼不識泰山,我給你鞠躬道歉。”
“別別別,你們先把話說清楚。”
“自己人,沒什么好說的。”
丁所長掏出香煙,拉著老韓笑道:“韓師傅,交個朋友,我雖然只是個小小的海事所長,但在無江還是能說上話的,以后你們在無江遇上什么事盡管給我打電話。”
他們的態度發生了這么大變化!
老韓意識到他們很可能是害怕自己的二兒子和二新婦,他們送來的煙酒和退回的罰款肯定不能收,立馬臉色一正:“丁所長,我只是個跑船的,你用不著這么客氣,這些東西你拿走,這三百塊錢罰款該交的還是要交。”
“韓師傅,別開玩笑了。”
“我不是在開玩笑,我還要趕路呢,如果沒別的事你們趕緊下船吧。”
“韓師傅…”
“把東西拿走,再不拿走我扔河里去了!”
狗眼看人低,說的就是你們這些王八蛋。
現在知道我兒子新婦厲害,害怕了!
韓正先一陣暢快,作勢要把煙酒往河里扔。
丁所長急忙拉住,想到他們的船期是不能耽誤,只能先帶著煙酒和老韓堅決不收的三百塊錢回到小汽艇上,就這么給陵海貨306“護航”。
韓正先見趕都不趕不走,只能回到駕駛室用大兒子的手機給二新婦打電話。
羅延鳳和季小紅樂了,站在船舷上偷笑。
韓向檸搞清楚來龍去脈,不禁笑道:“爸,三兒在我身邊,我讓三兒跟你說。”
“行。”
“爸,什么情況?”
“他們要退罰款,還要給我送禮,我不收,他們在小汽艇上給我護航,現在怎么辦?”
韓渝不知道那些家伙的態度怎么會突然發生這么大變化,笑道:“你又沒違章,退回的罰款可以收下,至于他們送的禮肯定是不能收的。”
韓正先探頭看了看,笑問道:“他們還在前面給我護航。”
“他們想做什么我們管不著,反正無江段也不是很長,他們難道能護航到浙海?”
“這倒是,那我就不管他們。”
丁所長不只是在給陵海貨306護航,也在忙著給后面的檢查站打電話,搞清楚后面的同事昨天以超速為由處罰過陵海貨306,急忙讓前面的檢查站準備錢。
韓正先不明所以,就這么任由他們在前面“引航”。
經過最后一個檢查站時,暢通無阻。
當航行到兩省交界處時,小汽艇突然靠了過來,只見姓丁的往船上一連扔了兩個黑色塑料袋,一邊諂笑著說什么一路順風,一邊讓駕駛員調整航向準備掉頭返回。
季小紅跑過去從煤堆里拿起兩個 塑料袋,打開一看里面不但有煙酒還有錢。
老韓沒想到姓丁的居然搞這一出,不得不再次給二兒子打電話。
“三兒,他們掉頭走了,我不可能掉頭去追,小汽艇的航速比我們快,就算想追也追不上,又不能真把東西扔河里,現在怎么辦?”
“東西先留下,回頭我退還給他們。”
“只能這樣了。”
“爸,晚上行船,你們要注意安全。”
“放心,我們會注意的。”
韓渝剛放下手機,韓向檸就笑問道:“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現在怎么辦?”
韓渝轉身遙望著江面上航行的船只,拉著小涵涵的手低聲道:“他們應該是知道我們是做什么的,所以才跟我爸我哥笑。換作別的船主呢,他們會笑嗎?”
“這倒是。”
“所以該打還是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