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哐,冬冬哐,冬哐冬哐冬冬哐…
早上八點半,一支拉滿“萬眾一心、抗擊洪水”和”抗洪英雄”等條幅、插滿陵海預備役營紅旗的車隊,敲鑼打鼓,緩緩駛進位于濱江開發區長江中路的濱江奧華家具有限公司大院。
快到廠區時下車的兩個干部,在廠門口燃放起鞭炮。
鑼鼓喧天,紅旗招展,鞭炮齊鳴,引得附近工廠的管理人員和職工跑過來圍觀。
“敲鑼打鼓,到底有什么喜事?”
“看著像送新兵的。”
“這才幾月份,再說送新兵也不會往奧華家具廠送。”
“你們知道什么呀,吳總是預備役軍官,他去北湖抗洪了,立了大功,政府這是在給他家送喜報!”
“吳總什么時候成軍官了?”
“吳總是預備役部隊的軍官,說了你也不懂。”
廠里的負責人和職工早接到了通知,全在辦公樓門口迎接。
吳總的愛人、兒子和女婿全來了,一個個高興的合不攏嘴。
濱江開發區的喜報是錢市長親自來送的,這是第一家,接下來還要跑好幾家。
雖然辛苦點,但錢市長很高興能來羅紅新的地盤上送喜報,一下車就緊握著吳總愛人的手,熱情洋溢地說:“陳總,讓你們久等了,你家吳總在支援北湖抗洪搶險中立了功,我代表陵海市委市政府向吳總、向你和你們全家表示最熱烈的祝賀!”
“謝謝錢市長,歡迎錢市長來我們廠檢查工作。”
“我檢查什么工作,我是來給你家送喜報的。有句話叫‘一個成功的男士背后肯定有一個默默支持他的女士’!陳總,如果沒有你的默默支持,吳總能干出這么大的事業?”
錢市長笑了笑,接著道:“肯定不可能,不但不可能干出這么大的事業,一樣不可能心無旁騖地去支援北湖抗洪,更不可能立功受獎。所以軍功章里有他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同志們,你們說是不是?”
“是!”
“來來來,讓我們一起給陳總送上熱烈的掌聲!”
陵海市長親自帶隊敲鑼打鼓上門送喜報,這是多大的面子。
吳總的愛人陳總激動的想哭,吳總的兒子、兒媳,女兒、女婿和孫子激動不已,跟著眾人一起鼓掌。
“小吳,你父親既是我們陵海預備役營的驕傲,更是你們全家的驕傲,我們都要以你父親為榜樣,向你父親學習。”
“謝謝錢市長。”
“應該是我們感謝你們,還是那句話,沒有你們這些家人的支持,吳總也抽不開身去北湖抗洪,更不可能榮立三等功!”
濱江經濟技術開發區管委會主任羅紅新聞訊而至,看著此情此景氣得牙癢癢。
吳總是開發區的企業,是開發區預備役營的預任軍官。
吳總立了功,用得著你陵海來送喜報嗎?還敲鑼打鼓放鞭炮搞這么大動靜!
可姓錢的來都來了,不能當著陳總等軍屬的面跟他算賬,羅紅新只能按捺下憤怒擠出笑容,跟錢市長一樣上去跟陳總等軍屬握手表示祝賀。
其實郁悶的不只是羅紅新,一起來送喜報的夏團長也很郁悶。
先是江南陸軍預備役師下發通知,明確參戰部隊番號。濱江防汛搶險預備役營不復存在,今后只有陵海預備役營!
濱江防汛搶險營沒了也就沒了,反正陵海預備役營一樣隸屬于濱江預備役團。
問題是陵海預備役營被廣洲軍區記集體一等功,韓渝等官兵榮立個人一等功、二等功和三等功這么大事,團里完全蒙在鼓里,要不是陵海武裝部打電話通知讓一起來送喜報,他這個團長都不知道。
“夏團長。”
“到!”
“麻煩你宣讀下上級給吳總記個人三等功的命令。”
“是!”
夏團長不敢再胡思亂想,連忙從陵海政府辦的一個秘書手里,接過一份命令的傳真件,清清嗓子,中氣十足地說:“同志們,現在宣讀中國人民解放軍90248部隊關于給江南陸軍預備役師濱江預備役團陵海預備役營梁小余、吳金文、梁曉軍、張愛冬等十八名同志記三等功的命令!
江南陸軍預備役師:
濱江預備役團陵海預備役營吳金文、梁曉軍、梁小余、韓向檬、張愛冬…等十八名同志,在1998年7月的長江抗洪搶險斗爭中,果斷指揮、身先士卒,搶護險情,解救和疏散遇險群眾。
連續奮戰二十五天,共搶護重大險情四處,管涌、滲漏等險情三十八處,為保護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作出了突出貢獻,贏得了廣大人民群眾的高度贊譽。
為表彰吳金文、梁曉軍等同志的先進事跡,中國人民解放軍90248部隊黨委決定給吳金文、梁曉軍等十八名同志記三等功。希望吳金文、梁曉軍等同志繼續發揚我黨我軍的優良傳統,謙虛謹慎,不驕不躁,努力學習,勤奮工作,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事業和部隊建設作出新的貢獻…”
錢市長等夏團長宣讀完,笑道:“陳總,小吳,你們家吳總榮立三等功的證書和軍功章都在吳總那兒,部隊首長親自頒發給他的。我這兒只有部隊首長表彰他們時的照片和記功命令的復印件。”
政府辦工作人員連忙上前:“陳總,您看看,這是照片。”
“謝謝,謝謝,太感謝了。”
“陳總,你們怎么又謝起我了,應該是我們謝謝你們。同志們,讓我們再次以熱烈的掌聲,對吳總榮立三等功表示最熱烈地祝賀!”
雷鳴般的掌聲再次想起。
鑼鼓隊不失時機地再次敲打起來。
錢市長回頭看了看,鑼鼓隊趕緊停下,政府辦工作人員則趕緊遞上一個紅色的信封。
錢市長接過信封,雙手遞到吳總的愛人面前:“陳總,你家吳總是我們陵海預備役營的軍官,陵海預備役營是我們陵海的駐軍,他榮立三等功既是你們全家的光榮,也是我們陵海的驕傲,這點慰問金是我們陵海市委市政府的一點心意。”
“錢市長,用不著這么客氣。”
“陳總,我知道你們家大業大,但這真是我們陵海市委市政府和陵海人民的一點心意。不只是吳總有,只要立功受獎的同志都有。只是少點,不怕你笑話,我真有點拿不出手。”
“不嫌少,謝謝錢市長,我們不嫌少。”
“好,這我就放心了,來來來,我們一起合個影。”
“好的,錢市長,你站這兒。”
“羅主任,夏團長,一起過來啊,吳總既是我們陵海的驕傲,一樣是你們開發區的驕傲。”
好好的濱江防汛搶險營,居然莫名其妙變成了陵海預備役營,成績全特么成了陵海的!
更過分的是,他們居然敲鑼打鼓來收買人心。
羅紅新的肺都快氣炸了,但在這個場合又只能笑,必須笑。
錢市長可不管他怎么想,一邊讓記者拍照,一邊笑道:“陳總,你家吳總在前線抗洪,你和家人默默支持他,我們地方政府更要支持。如果換作別的同志,我肯定會問問家里有沒有什么困難,你們家我就不問了。”
吳總的愛人禁不住笑道:“謝謝錢市長關心,我們暫時沒什么困難。”
“你們家大業大,怎么可能會有困難,但要是在生產經營上遇到什么難處,你盡管給我打電話。”
“謝謝,謝謝錢市長。”
“不用謝,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等會兒我還想好好參觀下,利用這個機會好好學習下。”
“歡迎歡迎,錢市長,中午別走了,午飯我都準備好了。羅主任,夏團長,你們也別走,請各位領導務必賞光。”
這是我們開發區的企業,別說在生產經營上不存在什么難處,就算真有難處也用不著你陵海管!
羅紅新意識到錢市長不只是來送喜報的,他是包藏禍心。
事實上今天出來送喜報的不只是錢市長,陵海四套班子負責人、陵海武裝部長…可以說陵海的副處級以上領導干部全在帶隊敲鑼打鼓送喜報!
葉書記和人大楊主任負責給幾家垂直管理單位送。
楊主任帶著鑼鼓隊去了港務局,送完港務局那邊的喜報再去水上公安分局和長航分局。
現階段海關對陵海而言最重要。
葉書記秉承了“看人下菜”的一貫傳統,送喜報的第一站是濱江海關。
劉關長和曾關長等海關領導昨天就接到了“通知”,特意把上級單位江城海關的徐關長請來了,榮立二等功的海關干部許明遠的家屬更要請。
張蘭既是水上分局的民警也是海關干部的家屬,今天比葉書記都要忙,先在海關接喜報,領慰問金。
如果時間趕得上,等會兒還要去水上分局,因為人大楊主任送的喜報名單里一樣有她,只是不知道那邊會不會再給慰問金。
“徐關長,要不是許明遠同志上中央臺新聞,我都不知道劉關長和曾關長不聲不響挖了我們陵海的墻角!現在說什么都晚了,我只能登門給你們和張蘭同志送喜報,對你們表示最熱烈的祝賀!”
“什么叫挖墻腳,徐關長,你可別信葉書記的。”
“曾關長,我哪兒說錯了?”
“葉書記,你是什么時候調到陵海的?”
“94年秋天。”
“你知道我是什么時候認識明遠的?”
“什么時候?”
“十年前,早在十年前咸魚和明遠就是我們海關的人!港監局賣給你們躉船,你肯定不止一次去過。躉船上的彩電,咸魚他們用的衛星電話,包括躉船上的空調,都是我們海關給他們裝備的。”
“是嗎?”
“不信你可以問小張。”
張蘭手持裝有一千元獎金的紅色信封,笑道:“葉書記,曾關長不是在開玩笑,早在十年前,明遠和咸魚就開始給海關干活。”
徐關長樂了,哈哈笑道:“葉書記,這么說的話就不存在所謂的挖墻腳,許明遠同志調到我們海關只是歸隊。你還欠我們一個人,能不能讓咸魚同志也早點歸隊?”
“徐關長,你們已經挖我陵海一次墻角,可不能鍥而不舍的挖!”
“都說了是歸隊,堂堂的市w書記,要大氣。”
“徐關長,你是領導,你當然大氣,我跟你不一樣,我可大氣不起來。”
從漢武連降特大暴雨的那一刻,整個風向就變了。
現在上上下下最關心的就是抗洪,可以說抗洪是頭等大事!
比如濱江,之前不敢宣傳陵海預備役營,生怕省里知道了會不高興。
現在跟之前不一樣了,從大前天就開始大張旗鼓宣傳。
由于上級明確了咸魚營的番號,現在的宣傳口徑由之前大媒體上的濱江防汛搶險營(陵海預備役營),變成了陵海預備役營(濱江防汛搶險營)。
總之,支援北湖抗洪是應該的,是光榮的!
當然,在省內抗洪一樣是應該的,同樣很光榮,但問題是省內的汛情不是很嚴重,很難干出在北湖抗洪那樣的成績,更不用說護送副總l去慰問受災群眾了。
正因為如此,陵海預備役營支援北湖抗洪的官兵現在很“搶手”,哪個單位有在北湖抗洪的預備役官兵,哪個單位在抗洪上就有成績。
徐關長覺得海關的成績可以再多點,笑看著葉書記道:“葉書記,你們陵海有那么多干部職工在北湖搶險,我們海關只有三個,能不能再支援我們幾個,讓我們湊一個班。”
陵海港想申報一級口岸,離不開海關的支持。
葉書記豈能錯過這個機會,故作權衡了一番,一臉為難地說:“干部,我們是真支援不了,職工可以支援幾個。不過我們要先征求下人家的意見,要先問問人家愿不愿意來海關工作。”
“咸魚呢?”
“徐關長,咸魚的情況比較特殊,不信你可以問劉關長和曾關長。”
“既然咸魚暫時歸不了隊,那就先支援我們三個職工,先勉強湊一個班。”
“行。”
“老曾,你對陵海預備役營的情況最熟悉,那三個職工的思想工作你負責做。”
“沒問題,最多三天。”
“要調兩三個去江城,人員不能全在濱江。”
“我懂,保證完成任務!”
來海關做職工,比在陵海當干部都強!
張蘭勐然反應過來,心想營里有好幾個各鄉鎮選送的“散兵游勇”,那些沒安置到正式工作的退伍兵肯定愿意,她真有點羨慕那些有機會成為海關職工的退伍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