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雷鵬道境,真靈秘辛(下)

　　眼看著那老者越來越近，其身后景象腐朽的也越加迅速，陸禹心中大急，可他連小指頭都不能動彈一下，他不知當這老者走到自己身前時會發生何事，但料來絕非什么好事。

　　“你等等，我有祭品！”陸禹著急大喊，只想拖延片刻。

　　“沒有祭品，元神留下！”

　　可老者根本不理他，仍繼續向他走來，腳步緩慢堅定。

　　“完了，這是夢，是幻覺，快醒來…”陸禹無計可施，只能祈求此乃噩夢，快點醒來。

　　不料當老者走到離他只有四五步遠時，卻又忽然停了下來，他木訥呆滯的臉上閃過幾絲生氣，隨即緩緩轉過身去，呆呆地望著身后一片衰敗的景象。

　　仍不能動彈的陸禹也不由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那一片廢墟之中竟款款走來一名素衣女子。

　　她衣衫飄動，出步甚小，但每走一步，腳下枯萎的青草重新長出，青石磚恢復如新，亭臺樓閣片片立起，竟扭轉了種種腐朽。

　　頃刻間，她就來到了離兩人四五丈處。

　　老者望著她，長聲道：“無中妙有需借主，不嗣真靈難解脫，外來之人，祭品！”

　　女子也望著他，輕吟道：“身如鯤鵬攜風雷，天威赫赫震離宮，雷鵬老祖，你也已不在此世了嗎？”

　　老者神情木訥，像之前對陸禹那樣重復起來：“祭品！”

　　“雷鵬老祖，你成道時，曾立下有教無類的大誓，庇護無數人族修士，為何后來反將門人屠戮一空？”女子走上前來。

　　“祭品！”老者不為所動，繼續討要祭品。

　　“雷鵬老祖，你當年孤身闖入靈墟，你在靈墟中究竟看到了什么？”女子說話間已經來到了老者身前。

　　“沒有祭品，元神留下！”老者突伸一指，點向女子眉心。

　　女子同樣一指，后發先至，點在了老者眉心。

　　老者身體一震，木訥臉上恢復些許清明，但也只是一霎，隨即神光渙散，身體化為道道光斑，寸寸消失于原地。

　　“晚輩虞姬，恭送老祖！”女子悠悠嘆息，聲音不大，卻瞬間傳遍了整個廣場，道境傳出悲鳴與她共和。

　　“原來她叫虞姬，她是神仙，妖怪？還是說她也是幻覺？她長得真好看。”老者消失之時，陸禹也得以恢復行動，心中第一個念頭居然不是害怕，而是驚嘆于這女子的美貌。

　　陸禹并非好色之徒，只是這女子容色本就極美，肌膚上泛著盈盈白光，桃花面上不帶半點妖冶，秀麗絕俗又雍容華貴。

　　讓本就匱乏的陸禹更不知如何來形容此女，所謂不可方物不過如此，莫說他一鄉野少年，換作天湟貴胄在此他也得呆上一呆。

　　這時，那老者的身影已然完全消失，一枚藍色的珠子與一根青色的羽毛出現在半空中，這兩物似有靈性，羽毛輕飄飄的落入虞姬掌中，珠子卻咻的一下落到了陸禹手上。

　　陸禹一驚，但不等他多看這珠子一眼，虞姬開口道：“你是誰家子弟，元神如此弱小就敢來這里，叫你家大人出來吧，此處道場已經荒廢了，沒有什么可爭的了，也沒有什么可藏得了。”

　　不比適才與那老者說話時的恭敬，此刻虞姬聲音清冷，如新生寒月，拒人于千里之外。

　　陸禹試探道：“你在和我說話嗎？”

　　虞姬神情冷漠道：“你手里的雷靈珠靈性已失，但對我有些用處，快叫你家大人出來，我想和他做樁交易。”

　　“你不是幻覺！”

　　陸禹見她能夠答復自己，不由大喜過望，心想不管對方是神仙還是妖怪，總算找到一根救命稻草，當即說道：“我叫陸禹，這里只有我一個人，沒有其他人，我是摸了一只刺猬精的妖法石碑，不知怎么就到了這里，仙女，你能帶我離開這里嗎！”

　　“你是凡人散修？”

　　聽他這樣說，虞姬神色一變，水眸中閃過幾絲驚異。

　　陸禹本就受攝于她的美艷，被她這一盯，更加抬不起頭來。只好兩手一伸，道：“仙女，你想要這個珠子，我送你就是，只求你能教我如何離開這里！”

　　這珠子本就不是他的，也不該是他的，就算是什么寶貝，他也只想出去。

　　虞姬見他如此，臻首輕搖道：“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你都是小輩，這珠子我不白要你的，這根雷羽送你了。”

　　說著，她纖手一招，陸禹手里的珠子飛入她掌心，同時那根青色羽毛飄入陸禹手里，陸禹不知這根羽毛有何用，只覺入手如無物一般，仿佛一團氣流，介于有形與無形之間。

　　虞姬道：“這根雷羽并非雷祖真羽，只是這片道境中的分身所化，它全盛時一擊猶可以引發千里雷擊，屠城滅國不在話下，如今其靈性雖然不足萬一，也足夠你受用終身了。”

　　“這么危險！”陸禹嚇了一跳，頓時就想將這羽毛扔掉，轉念一想，又怦然心動起來：“以前只聽說秦皇遇仙，莫非我時來運轉，叫我也遇到了？”

　　虞姬道：“另有一部雷祖引氣決，乃是雷鵬老祖的入門功法，我已將它刻入這雷羽之中，雖只有筑基期前引靈境的內容，但你依此法修煉，足以延年益壽，只是雷祖已死，這是條絕路，所以練與不練全看你自己，這兩樣東西足夠換取這顆雷珠了。”

　　聽到這番話，陸禹起了投機之心，不由一跪到地，磕頭道：“求仙女教我！”雖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但陸禹佃農出身，天生就是給人磕頭的命，自然也就值錢不到哪里去了。

　　見他這副模樣，虞姬搖頭道：“看來你真的是個凡人，但你能來到這里，說明你有些機緣在身，你說你是摸了一個妖怪的石碑來到這里，那石碑之上是不是有一篇怪字碑文？”

　　“是，我的妖怪朋友說這是他們妖怪的修煉法門。”

　　陸禹視她為神仙，不敢有隱瞞，一五一十答道。

　　虞姬莞爾道：“那你這位妖怪朋友見識也不怎么樣，此文名叫真靈禱文，是用以感應祭祀真靈的，妖怪不需要借助真靈修煉，如果我說的沒錯的話，你的這篇碑文叫已祀雷鵬真解對吧？”

　　“對，是叫這個名字。”陸禹連連點頭。

　　虞姬道：“那就對了，禱文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你能無師自通，那你的悟性也極為不錯，只可惜…算了，我可以回答你三個問題，以解你心中困惑，叫你不枉在世上活一遭，三個問題問完，你我的緣分就算盡了。”

　　陸禹一怔，他本想投機，沒想到是這個結果，失望之余，脫口而出道：“你是神仙，還是妖怪？”

　　虞姬道：“都不是，我是人，你第一個問題問完了。”

　　“這…”她回答的如此簡單，陸禹后悔不已，旋即千百個問題涌上心頭，竟不知問哪個是好。

　　認真思量一番，他才開口道：“我的妖怪朋友說，人族天生不能修練，你既然是人，你為何那么像神仙？你還叫我修煉你給的什么功法，這功法我又該怎么練？”

　　虞姬笑道：“你這算是一個問題，還是兩個問題？”

　　陸禹撓頭，道：“算兩個吧。”

　　虞姬道：“你的這個妖怪朋友，這次又只說對了一半，我們人族的確天生不能修煉，但沒有什么事情是絕對的，這天地間有一種名為真靈的強大存在，真靈生來近仙，通過感應祭祀真靈，可以換來祂們的幫助，讓我們人族也踏上修煉一途，你眼前的這片天地，就是一位名為雷鵬老祖的真靈道場，只是已經破敗了，你現在看到的不過是祂所殘存的元神執念罷了。”

　　“我們這類修煉之人，在渚稱黎，在堯稱祝，在夏稱巫，在周稱儺，在今稱修士，但無論稱呼如何改變，我們所求之道都未變，我們所祭祀的真靈越強大，我們便越強大。”

　　“至于我給你的功法如何修煉，你自己回去一試便知。”

　　聽她娓娓道來，陸禹十分入迷，直至聽到“回去”二字，才猛然醒悟，心想：“糟了，忘了問她怎么回去了。”

　　如今三個問題已問完，他面色尷尬，正不知如何是好，虞姬笑道：“你是不是還想問怎么離開這里。”

　　陸禹稱是，虞姬道：“你已經離開了。”

　　“已經？”陸禹一怔，低頭才發現，自己身體不知何時起變得模模糊糊，再看虞姬也是同樣如此。

　　虞姬素衣飄動，輕嘆道：“蒼山負雪，夢里白頭，雷鵬老祖，就此絕跡。”

　　她尚能說話，陸禹卻已從頭到腳都變得模模糊糊，只能深深看著她，想將她的容貌牢牢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