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皇宮的楚蕓蕓,首先得知了獨孤守被劍藏鋒與方不圓二人說降的消息。
楚蕓蕓當即精神一振:「此事無需等夫君回復,告訴獨孤守,封國一事,我答應了,請他盡快出獄任事。傳諭內閣,即日起拜獨孤守為內閣參政,西北鎮撫使,代陛下巡狩西北,總督西北雍、秦、隴、涼、西、鹽、夏七州刑獄與妖魔事。」
她雖然對建元帝厭憎備至,卻很欽佩獨孤守的為人與操守,所以毫不遲疑的給予重任。
楚蕓蕓也有不得不重用獨孤守的理由。
此時的大律朝,看似兵強馬壯,高手如云,其實內藏蕭墻之憂。
那九千超品,雖然極大程度的壯大了大律朝的聲威與力量,然而他們對這些半神的控制力其實非常薄弱。
對于現在的大律朝而言,這些超品,就像是小兒手中的大錘,那錘柄還額外脆弱,舞動之際稍不小心就會被這錘子傷到。
之前全靠楚希聲四代圣皇的威望與他們夫妻兩人的力量鎮著,才沒有出事。
然而現在,盤古與混沌諸神掌握的諸情——喜、怒、哀、懼、愛、惡、欲,惡,還有那取回欺天萬詐之力的初代天帝,時時刻刻都能挑撥這些半神的人心,使得大律朝內部生釁。
楚希聲與她,也沒可能對這些超品都信之無疑。
如果只因解封一事,還有一些龍氣供應,就以為自己能將這些人駕馭掌控,那么他們夫婦二人,就未免太單純可笑了。
在闡真二門自封的眾多超品武修,就沒一個是簡單人物。
他們當中許多人的過往,都已淹沒在過往的歲月長河中,即便名留青史,在史書上也只有短短幾百字的簡略平生。
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們對這些人族歷代英杰的性情,能力與過往都不了解,又如何能夠信之無疑?
反倒是獨孤守,雖然這位一直都是他們的敵人,二人卻對他知根知底,知道此人可以信用。
大律要想真正將這些超品武修納為己用,就只有用一切辦法強固根基與主干。
就在不久之前,楚蕓蕓得知楚家的那位初代魏國公還在人世,且已入永恒之境。
這讓她與楚希聲都覺棘手。
楚令西武力超絕,軍略蓋世,原本可為大律朝的壓艙之石。
然而此人偏偏與陽神太昊攪合在一起,讓他們難以安心。
楚令西的身份,更讓人頭疼。
處置了獨孤守的事情,楚蕓蕓才轉過身,詢問下面半跪著的楚茗:「你敢在這時候回來,看來是對西南的局面很有信心?」
「臣確有信心。」楚茗從袖中拿出了一份奏折:「其實那些半神武修,大多都在謀劃永恒,無暇他顧,其中有異心的不多。關鍵還是那些士族豪強,意欲結納外援,拒抗朝廷累進稅賦與分田均地之策。這次暴亂,這些人的意念被神靈挑撥,行事格外張狂。
不過被我屠了這一波之后,他們應該會老實一陣兒。此外國朝養于西南的七百超品,我已一一辨識。臣可以擔保其中的三十七人是較為可靠的,朝廷可以信用無疑。只要籠絡住這些人,得其真心擁戴,其余超品問題不大。」
楚蕓蕓拿過奏折,發現這是一份名單。
楚茗不但將這三十七人的人名一一羅列其上,還寫了一些對其他超品武修的看法。
楚蕓蕓不由眸光微閃,語含欣慰道:「不錯!楚茗你現在辦事,是越來越讓人放心了。怪不得希聲會選擇讓你去鎮壓西南諸州。」
楚希聲對她說過,治國的根本,還是治人。
皇帝雖為一國之主,然而平時接觸的不過是身邊的一小群人而已,是通過身邊的這一群人統治 天下,轄制億萬臣民。
所以一個合格的皇帝,不但要學會挑選自己的近臣,還要掌握住合適也好用的工具。
這個楚茗就很不錯。
她的武力倒是其次,關鍵是經歷諸般磨難之后,她看人看事都很透徹。
楚希聲安排楚茗鎮壓西南的時候,沒有特意提點過,楚茗卻能明知關竅。
只要他們真正掌握了這三十七位半神,大律朝就有了‘勢"。有了‘勢",就像是有了控制大錘的錘柄,能夠讓他們壓制住其余的半神武修不生異心。
「那么另一樁事呢?」楚蕓蕓背負著手詢問:「希聲讓你辦的另一樁事辦的如何了?」
楚茗前往西南,還肩負著另一樁使命。
她用雙手捧起一物,俯首說道:「吾已與蠱神大人聯系過,她說很有興趣。吾回歸之時,那位蠱神大人已經應邀北上。」
蠱神神少苗,也是一位混沌神,對人族卻頗為友好。
這位混沌神早在人族南遷時,就在神州西南隱居,且能通過特殊的方式生存于九重云霄內。
昔日此神曾庇護了許多人類族部生存于南方諸州。
哪怕現在,蠱神也在西南地帶,庇護著許多九黎殘部。
這位是一位極為強大的上位永恒,曾經與‘神病魎"爭奪萬瘟之主。
她的力量本在‘神病魎"之上,卻因萬災之主的插手而落敗,如今是萬瘟之法的候選圣者。
楚蕓蕓聽了之后,卻不甚樂觀。
如果那位蠱神知道楚希聲許諾給她的瘟疫秘儀,究竟是什么樣子的,這位怕是要即刻聞風而遁,有多遠逃多遠。
不過如有蠱神之助,那尸毒的傳播速度肯定會更快,范圍也會更大。
就不知楚希聲會用什么方法,將蠱神說服?
楚蕓蕓收回了這些思緒,目光銳利的看著楚茗:「你在奏章里說,西南死在你刀下的那些人,皆有取死之道。那么我欲遣刑部尚書入西南,嚴查這些士族豪強不法事,你意下如何?」
當朝刑部尚書,正是鐵狂人。
楚茗明白了楚蕓蕓的暗示。
既然是皆有取死之道,那就該經得起查。
國朝以大律為名,極其注重律法,哪怕她這個圣皇親信也不例外,也要守規矩。
如果這些死難者確實是清白之身,那么她也要付出代價。
她卻神色坦然,答的毫不猶豫:「臣無異議!臣所殺之人,都是有理有據,并未誅連。」
楚蕓蕓不由再次點了點頭。
大寧與建元帝之所以滅亡,一個主要的緣由就是建元帝掌權之后,太肆意妄為,將朝廷律法視為無物。
她昔日就是被建元帝等人設局暗算,無罪而誅。
死而復生之后數年,一直耿耿于懷,怨恨不已。
如今大寧朝滅亡,楚蕓蕓已成新朝皇后,豈會重蹈覆轍?
這也是在給楚茗收拾首尾。
楚蕓蕓認可楚茗的做法,雷霆手段絕不可缺,不過卻需講究方式方法,要守自己定的規矩,讓人心服口服。
楚茗是以敵意殺念為標準施以誅戮,沒有確實的證據。
然而那些士族既然要抗拒稅賦,抵抗分田,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且鐵狂人的‘狴犴"之武,在楚希聲許愿術加持之下越來越精深,已覺醒‘神憲法眼",可以明察秋毫,甚至由冥冥中洞察線索,窺得真相。即便永恒神靈,也休想瞞他。
再以鐵狂人的能力,一定能將此事辦的妥妥貼貼。
所謂亂世用重典。
大律治理神州的國策雖然輕徭薄賦,簡政安民,卻又對天下施以嚴刑峻法,僅是抗拒分田均地之策這一條,大律朝定的就是抄家籍沒,流放北域之罪!何況還要加上一條參與暴亂謀逆。
此時正值人神大戰來臨,人族生死存亡之際,這些人還心心念念于家私,置人族存亡之大局而不顧,大律豈能容?
鐵狂人只要查實了他們一點線索,一點證據,就可以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證明楚茗刀意感應無誤,并非泄憤殺人,而是暴亂之際,為保護西南百姓不被那些亂臣賊子禍害,防患于未然。
「然而敵意殺念這種東西,一念而生,一念而滅,不可為律法準繩。即便陛下,也不能因子民一念而施加誅戮。
你在西南這一戰,雖是倉促之下事急從權,卻還是有違朝廷法制,不能不加懲戒。即日起剝奪一切官職,戴罪辦差,等待刑部尚書調查結果,再做處置。」
她見楚茗沒有特別反應,這才語含滿意道:「我與夫君賞罰分明,功是功,過是過。這次事了之后,我會與希聲聯手助你完善內天地。」
楚茗聞言不由一喜。
其實對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楚希聲夫妻二人的信任。
其余的官職,錢財都不重要。
所以哪怕鐵狂人最終在西南未能查探清楚,楚希聲按律對她施以懲戒也沒問題。
只要楚希聲對她的信任還在,她就未來可期。
楚茗剛欲拜服謝恩,就聽楚蕓蕓冷聲道:「好膽!」
這位人族圣后,竟然直接一個跨步,到了二千七百里外。
這是位于河州北部天埠郡的一個小村莊,隨著楚蕓蕓揮刀,半空中傳出‘轟"的一聲金屬轟鳴。
浩大的罡氣四面排卷沖擊,卻都散入了周圍天際,未曾傷及下方村莊一草一木。
楚蕓蕓一刀斬出之后,就站立于空際,冷冷的看著前方一團黑影。
「你是,茅宏?」
楚蕓蕓柳眉微微一蹙。
這個茅宏,正是那楚希聲釋放的近萬名超品武修,卻未曾投靠大律,接受朝廷龍氣供養。
她又看了下方的小山村一眼。
神普照的通知非常及時,她的遁法也還算過得去。
然而這座山村里面卻還是死難了五十多號人,血腥味蒸騰于天空。
楚蕓蕓臉色黑沉了下來,她一字一句道:「夫君他對你們有言在先,你等蘇醒之后,過往功過皆可不論,如果你們需要元靈滋養神軀,也可由我大律朝提供龍氣代替。
可如果你們敢加一指于我大律朝子民之身,施以魔道之法,我夫妻二人哪怕窮搜天上地下,也要將你等問罪誅戮!」
那茅宏在與楚蕓蕓交手一擊之后,就不顧一切的往北面逃遁。
他的五官七竅都血液橫流。
其實在楚蕓蕓到來之前,茅宏就感覺不好,直接動用了逃生秘法,意欲遠遁。
楚蕓蕓的那一刀,力量也就沒有完全斬中茅宏。
可即便如此,茅宏也是肺腑化作血泥,神軀近乎崩潰。
他心里一陣駭然。
這個人族的皇后,竟然如此之強!
他自問自己的戰力,可以比肩下位永恒階位的神靈,卻未能承受楚蕓蕓不到一成的力量,且為不用任何龍氣的一擊。
同為半神,他們的差距竟然如此巨大!
茅宏感應到自己身后的殺氣越來越多。
一股無比凌厲的槍意鎖住了他元神。
僅是這意念,幾乎就將他的元神擊碎。
茅宏心中絕望之至,還有無盡的不甘。
他一邊飛遁,一邊怒聲咆哮:「魔道血祭之法,那葬天,黎貪,子羽也在用,為何我就用不到?用你們的龍氣,真是笑話!那些許龍氣供養,也就能幫我們勉強延命,要讓我們恢復全盛,需要多少時間?且茅某天生地養,一向逍遙自在,無拘無束,怎甘受制于你們大律?」
楚蕓蕓不由諷刺的挑起了唇角:「你想要逍遙可以,想要血元恢復也可以,大可去北方,找那些巨靈下手,為何要禍害本族?」
茅宏的氣息頓時一窒,無話可說,不過他逃遁的速度卻更快三分。
只是楚蕓蕓的逆神旗槍已經穿飛而來,一槍就將茅宏的神軀,轟成齏粉血沫。
楚蕓蕓抬手一招,將逆神槍納入手中,隨后目光凌厲的環視周圍。
她看的是那些趕至周圍窺視的半神武修,眼中含著警告之意。
楚蕓蕓隨即又一閃身,往不遠處的天埠郡埠城飛去。
早在一年之前,楚希聲就將整個神州與治下領土,劃做九千個區域,由九千位半神武修分區鎮守。
所以這茅宏作亂之際,早該有人出手阻止才對。
她是抱著興師問罪的打算去的,然而當楚蕓蕓趕到天埠郡城外,專為當地半神筑造的供奉道場,卻又不禁眉頭大皺。
負責坐鎮天埠郡的武修名叫湯藝,在一萬七千年前綽號‘天涯刀"。
然而此人已心念失控,走火入魔。
楚蕓蕓看著這位端坐于屋內,面色扭曲的半神,不由心緒微寒。
這絕不僅僅是嫉天之主與欲望之主的手段。
那些執掌情緒之力的神靈,也對凡界人族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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