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能開始哀嚎:“臣的兒子太實在了,忠厚老實,如今交友不慎,被糊弄的團團轉,陛下要為臣做主啊!”
朱棣:“…”
一旁的姚廣孝臉上掛笑,不露聲色的樣子,他是何其聰明之人,立即就明白朱能這老狐貍的意思。
皇帝此前對朱勇的印象不佳,而這一次,朱勇更加荒唐,現在既然查出和張安世有關,那么就趕緊跑來向皇帝大倒苦水。
這意思表面上是罵自己兒子,實際上卻是說:你看,我就說我家兒子老實,只是被人教壞了。
如此一來,朱勇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從一個荒唐胡鬧的小子,就成了一個忠厚老實,被人欺騙的可憐蟲了。
朱棣臉拉了下來:“怎么又是那個張安世。”
漢王朱高煦來了精神:“父皇,兒臣也在坊間聽到一些傳聞,說這張安世欺男霸女,仗著有東宮撐腰,誰都不放在眼里。”
朱棣瞥了朱高煦一眼,怒道:“你們這一個個,沒一個好東西!太子如此,你是如此,張安世如此,朱勇和張軏也不是什么好貨,朕承天命,卻怎么身邊都是你們這樣的夯貨!”
朱高煦瞠目結舌,怎么連他也罵了。
朱棣冷笑道:“你們幾個加起來,也及不上一個郭得甘,郭得甘小小年紀,你們呢?”
朱高煦立即拜倒,戰戰兢兢地道:“兒臣萬死。”
朱勇則辯解道:“陛下,朱勇是混賬,他不是東西,可他只是誤入歧途,是被人蒙蔽了啊。”
朱棣惡狠狠地一甩袖子,道:“好了,好了,朕知道伱的意思了,你堂堂國公,家里遭了賊,你還好意思說?他娘的,這不等于是領兵在外,被人將大營給一鍋端了嗎?你既說是張安世教唆此事,那朕便敕你查辦,有了結果,再來報朕。”
朱能大喜,他等的就是這句話,于是連忙謝恩:“陛下圣明。”
朱能匆匆出宮,不過還是忍不住罵罵咧咧。
張安世那個鳥人,真不是東西,糊弄俺兒子,俺兒子傻是傻了點,可也不能教他做賊啊!
此時,他已決心好好教訓張安世這個小子了。
領了旨意,先點一群親信的親兵,讓人先去張家尋人。
張家那邊,卻傳來消息,張安世不在府上,清早就溜出去了,也不知去干什么。
于是朱勇無奈,只好命人搜檢。
只是南京城這么大,他思來想去,卻是去了北鎮撫司。
北鎮撫司掌錦衣衛緹騎,讓他們打探,最是方便。
很快,便有一個錦衣衛百戶官傳來了消息,張安世的行蹤找到了。
南京夫子廟碼頭。
此處商鋪林立,很是熱鬧,因為這里距離夫子廟較近,且還依著秦淮河,所以人流如織。
錦衣衛的百戶官領著朱能到了一處青樓。
朱能一看青樓,臉都綠了,口里罵:“狗東西,小小年紀,光天化日,他還學老子逛青樓?人在里頭嗎?俺親自去捉拿。”
百戶官苦笑道:“公爺也說光天化日呢,這時人家都歇業了,人嘛…在上頭。”
百戶官指了指天上。
朱能一頭霧水,抬頭看天。
百戶官此時又道:“在房上。”
“房上?”
一旁一個親兵道:“公爺,俺上去捉人。”
“不可。”朱能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今日發現自家兒子朱勇做了家賊的時候,朱勇也是一大清早就出門了,十之八九,自己那傻兒子極有可能和張安世在一起。
這群狗都嫌的東西湊在一起,又在青樓,還在房上,不會說揭了人家的瓦,看里頭的姑娘們沐浴吧。
阿呀呀,真是臉都丟盡了,堂堂正正的國公世子,莫非還做這勾當。
所以這事,只能他去拿,不能假手于人,不然真的是丟人現眼。
于是他道:“你們在此守著,一只蒼蠅也不得進出,俺上去。”
朱能身手矯健,一溜煙的便爬上了房梁。
房梁上果然有一個人,此時趴在屋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遠處的碼頭,口里呼呼喝喝道:“打呀,狠狠打,對,哈哈…我們三兄弟實在太厲害了。”
朱能冒著腰湊過去,趴在這小子的身邊。
趴在這里的正是張安世,張安世側目看到了朱能,打了個激靈,這人看著有點面熟:“你誰啊。”
朱能道:“你瞅啥?”
說著,朱能朝著張安世方才所眺望的方向看過去,便見那碼頭處,兩個漢子的手里正提著棍棒,與七八人廝打在一起,其中一個膀大腰圓,不理會那七八人的棍棒,拼了命的揮舞著棍子,打的嗷嗷叫。
另一個身材矮小一些,躲在那膀大腰圓的人身側,竟也打的很有章法。
張安世這時已想起眼前之人是誰了,驚訝地道:“世伯。”
朱能瞪著他道:“你在干啥。”
“沒干啥。”
朱能繼續眺望:“這兩個小子,倒是可造之才,打起來很有章法,尤其是那虎背熊腰的,氣勢十足,須知這廝斗和行軍布陣一樣,打的就是氣勢,先要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方可勢如破竹…哎呀…那不是俺兒子嘛?俺兒子被這么多人圍著打?”
張安世已是嚇尿了,戰戰兢兢地安慰朱能道:“世伯,我勸你…”
朱能目光落在張安世的身上,眼中升起火焰,一把揪著張安世的衣襟,拼命搖晃張安世的腦袋:“好小子,你教俺兒子做賊,你還教唆他們挨打。”
“不,我們是在替天行道。”
“俺的銀子呢?”
“做買賣了。”
朱能氣的哆嗦,很想一下子將張安世摔下去。
當然,他也不傻,眼前這個人可是太子的妻弟,打打罵罵倒也無妨,太子性子溫和,不會記仇。
可若是有什么閃失,就是另外一回事。
“天吶,我的銀子啊…”朱能熱淚盈眶地哀嚎一聲。
張安世:“…”
他心說這位成國公也是挺狠的,兒子還在下頭和人打成一團呢,他就想著銀子。
“世伯,這里說話不方便。”
“我和你這小子拼啦!”
“且慢!”
朱能一把提著張安世,猶如猿猴一般,健步如飛地在這屋脊上行走。
這時張安世大叫:“世伯,銀子…有,有…大把的銀子,實不相瞞,我們發財啦。”
朱能冷笑:“大把的銀子?我信你的鬼話,今日陛下命我來查你,果然…什么…誰發財了?”
張安世道:“你先放我下來。”
提著張安世的朱能竟是縱身一躍,隨即便跳到了青樓的外廊上。
張安世腳落了地,只覺得一陣眩暈,心說好險。
“快說,誰發財了。”
張安世定了定神才道:“不是說了做買賣嗎?這買賣不是做成了,現如今發財了。”
朱能可不蠢,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張安世:“你拿走了我家三千兩銀子?”
“現如今至少翻了十倍。”
“十倍?”好家伙,朱能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張安世道:“世伯不信,隨我去碼頭就知道。”
朱能便冷笑道:”你若是敢騙俺,有你好果子吃,俺是奉旨來的,還治不了你。”
張安世一臉無奈,下了這青樓,領著朱能到了碼頭。
而這時,一場廝斗剛剛落下了帷幕,這朱勇和張軏也算是狠人,這時候雖然遍體鱗傷,不過那七八人卻更慘,有的帶傷逃了,幾個被打的狠的,在地上痛的嗷嗷叫。
“朱勇,你這畜生!”朱能一聲暴喝。
剛剛才嘗到勝利喜悅的朱勇打了個寒顫。
而張軏則忙不迭的撕著一團棉布,塞進自己的鼻腔里,堵住了源源不斷流出來的鼻血。
朱勇雖害怕卻很倔強,腦袋一甩,一張腫的跟豬頭一般的臉上帶著桀驁不馴的模樣:“爹,你來做什么,我們京城二兇辦事,你湊什么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