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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秦人如何入了大伏?

  “報仇自然無可厚非。”

  陸景眼神落在那大船上,章吳道章奉圣一只手緩緩轉動著手上的玉扳指,他與那先鋒道的二人,轉頭望向天空中那自然的風波、飄蕩的白雪、乍起的雷霆。

  有人站在云上,望向洞山湖。

  那是一位頭戴高冠,面容老朽的老者,老者身上還穿著一襲破敗的黃袍。

  黃袍上繡著九爪天龍,只是九爪已經有四爪破敗。

  “重安王曾經在大晟國國都斬下大晟國國君頭顱,斬去了大晟國國君七十二子。

  說出那句名震天下的天下之大,唯我大伏可立帝座。

  大晟國懷南王盛如轅僥幸未死,自此披上了這破敗的龍袍,自立為大晟國國君。

  哪怕大晟國國土已經被大伏吞并,他仍然在西域以外荒蕪之地自立國都。”

  百里清風娓娓道來。

  站在云端的陸景眼中,斗星君光輝灑落,斗星君之命命格悄然觸發。

  他清楚的看到此間四人,無論是那章吳道的主官,亦或是先鋒道的二位道主,還是這位自立為王的盛如轅,他身上彌漫出來的氣魄俱都不凡。

  “說起來,這天下的星宮、神闕強者稱不得少,卻仍然在靈潮之爭中敗給了天上。”

  陸景對于天上十二樓五城所擁有的真正力量有些好奇。

  一旁的百里清風卻道:“哪怕天下廣大,生靈無數,神相九重圓滿的神闕境界、照星九重圓滿的星宮境界依然稱不上一個多字。”

  “你見此間四人俱都是星宮、神闕修行者,可你卻不知若七章皇族未亡,若大晟國未滅,若先鋒道未曾遭到遏制,他們便是這天下最為巔峰的一小撮人。”

  “而如今,該亡的俱都亡矣,他們卻都繼承了這些王朝、宗派的遺澤,又或者為了地區安穩,被崇天帝召為地方的主官,有了曾經富饒的大伏作為后盾,便更是稱得上這天下的貴人。”

  百里清風說到這里,特意頓了頓,又對陸景道:“至于靈潮之爭人間敗北,原因還有許多,不可單單歸結到人間強者的數量上。”

  陸景點了點頭。

  二人就站在那巨大的仙鶴上,低頭注視著下方的四人,以及埋藏在洞山湖湖畔的三千甲士。

  “這位章吳道的章奉圣也算是膽大包天,竟敢以朝廷的甲士圍殺重安王世子。”

  陸景右手落在喚雨劍劍柄上,若有所思。

  崇天帝想要掌控天下,偏偏的大伏疆域以內卻似乎還有許多怪誕之事。

  “昔日五方海龍王威逼虞七襄,今日又有這些舊日的遺老遺少準備截殺虞東神,偏偏崇天帝那震動天下的聲名似乎沒有絲毫威懾力,這本就不尋常。”

  陸景心中自言自語。

  一旁的百里清風看到他眼中的深邃,眼神中有些好奇起來:“你剛才與我說,讓我出手助虞東神。

  可仔細想來,伱與重安王妃乃是故交,虞七襄又十分信任你,虞東神不久之前還曾助你殺太沖龍君。

  你與重安三州的淵源比我更深。

  如今又隨我前來這洞山湖,莫不是想要為了義氣二字拔劍相助?”

  陸景聽到百里清風的話,只是瞇起眼睛看著下方的四人。

  “此間四人,虞東神倒還不需要我相助,只是洞山湖畔的三千甲士俱都威武,也許會對虞東神有些危險。”

  “章吳道舊吳甲鑄造的技藝已經失傳,七章皇族滅亡時,只留下九千甲,又因為時間推移、屢次戰禍戰亂,九千舊吳甲如今至多剩余六千甲。

  看來章奉圣是鐵了心要殺虞東神,否則也不會一口氣拉出三千身披舊吳甲的甲士。”

  百里清風手中還拿著一壺黃封酒。

  他原本想要飲酒,卻又發現那壺中美酒已盡,竟然倒不出一滴來,有些意性闌珊。

  只見這位道宗宗主將手中酒壺一拋,又指點虛空。

  須臾之間,他腰間一枚古銅色的令牌閃出一抹亮光,原本憑憑無奇的酒壺猛然間長出翅膀來,飛入云霧消失不見。

  “且讓他自己釀些酒來。”

  百里清風隨意說著,又看向陸景:“你名頭在外,又是當朝景國公,難道就不曾藏一些好酒?”

  陸景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他喝了百里清風許多美酒,可自己身上確實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好酒。

  于是陸景只能拿出早些時候從養鹿酒樓打回來的養鹿酒。

  兩壺養鹿酒,原本陸景打算與青玥共飲,只是因為青玥無暇,就不曾被飲盡。

  當他揭開酒封,一股清香撲鼻的酒香頓時涌入二人鼻中。

  養鹿酒只是許多玄都百姓的口糧酒,稱不上名貴,也稱不上稀有。

  可卻不想百里清風聞到酒味,眼神一亮。

  “是那養鹿道人傳下的養鹿酒。”

  百里清風似乎頗為滿意,他索性盤坐在仙鶴上,再度拿出兩個酒杯。

  隨著他雙指一點,虛空中的元氣化為沸水,溫了酒盞,又親自從陸景手中接過酒壺,為二人倒酒。

  “上次前來太玄京,我本想去養鹿街上打幾壺養鹿酒,卻又因為宮中那檔瑣事不得成行。”

  百里清風自少年時飲酒,飲盡天下美酒,不以美酒稀有為重,倒是即愿意品嘗各地的風味。

  陸景見到百里清風坐下,也隨著百里清風一同盤坐。

  二人就站在這云端,悄無聲息間注視著洞山湖。

  百里清風看到陸景認真而又細致的品嘗著養鹿酒,慢條斯理。

  一時之間竟也不知陸景是否真就愿意相助于虞東神。

  他也并不多勸,只是與陸景飲酒。

  “也罷,重安王的世子自當有他的造化,他歸于重安三州,如洞山湖這般的關卡,他還要過二三道。

  陸景自有自己的緣法,若再重安王的因果中負了傷,對于將來的劫難而言也稱不得好。”

  百里清風心中這般想著。

  而洞山湖上,那大船上章奉圣仍然大馬金刀端坐于船頭,一語不發。

  先鋒道一男一女兩位道主盤坐于空,誦念經文。

  自立為王,身著破敗黃袍的盛如轅老朽的眼神中,伴著絲絲縷縷的殺機。

  夜來,時間流逝,又有春光破曉。

  早已飲盡了兩壺酒的陸景與忽然低下頭來,看向遠處的林蔭大道。

  時值初夏,林蔭大道上一片繁盛,嫩枝綠芽別有一番美感。

  可偏偏在這如畫的景觀中。

  有銀甲的將軍同白虎而來。

  他身后數十丈所在,一位位身著黑甲的騎虎武卒騎著黑虎而至!

  當那九百騎虎武卒踏足林蔭道。

  原本如洗的晴空竟忽然間烏云密布。

  虞東神不曾騎上那頭白虎,他與白虎并肩,背負雙手,緩步而來。

  天上先鋒道原本盤坐誦經的兩位道主已經站起身來。

  身披黃袍的盛如轅手中托舉著一枚玉璽,眼中殺機便如同潮起時的浪潮。

  唯獨那章奉圣還依然端坐于大船上,冷眼注視著虞東神。

  虞東神漫步而至,來到洞山湖畔。

  以他的修為,自然看到了此間四人。

  可他眼里卻偏偏沒有半分緊張,就連他身后那九百黑虎都只是安靜的踏步前行。

  一時之間,場面靜的可怕,唯有風吹湖面之聲緩緩到來。

  此時此刻。

  虞東神距離最近的先鋒道兩位道主,不過二三里距離。

  先鋒道二位道主各自解下身后的長劍,又低頭看向那林草之間的三千甲士。

  那三千甲士身著舊吳甲,卻又嚴陣以待。

  九百騎虎武卒漫步前行,氣息說不出的平穩。

  而那大船上的章奉圣終于站起身來。

  他站在船頭,向虞東神恭敬行禮。

  “世子大人。”

  他手上那青綠色的玉扳指閃著獨特的光,一道厚重的聲音緩緩傳來:“你于天下有功,奉圣本不該在此截你,只是國仇家恨皆在肩頭,奉圣也身不由己。”

  “你死后,我會將你的尸骨以尊棺相運,送至重安三州,讓你能葬在故土。”

  章奉圣語氣真摯,眼神中竟然還有幾分自責之一。

  虞東神聽到章奉圣的話,原本還朝前走出了幾步,卻又忽然停下,皺起眉頭道:“我本不欲與你們廢話,可偏偏你這人太過虛偽,說話臭不可聞。

  令我都有些忍耐不住了。”

  虞東神說到此處,又上下看了那盛如轅、先鋒道二位道主一眼,搖了搖頭嘆氣道:“三位星宮、一位神闕,若我重安三州添這四位強者,將士們的壓力便會少上許多。

  章吳道乃是大伏三十六道之一,在我重安三州蔭庇之下。

  先鋒道宗派立于蘇南道,若秦火燒至,少不得一個破宗滅派的下場…

  便如六先生所言,這天下間忘恩負義之輩真多如繁星。”

  平日里極少說話的虞東神話語至此,又轉過頭去看了一眼身后的九百騎虎武卒。

  他似乎是在為這九百騎虎武卒深覺不值,又似乎是在為那偌大的重安三州覺得不值。

  那云端的盛如轅身后黑云滾滾,他俯視著虞東神,忽然開口。

  沙啞的聲音傳來,令人不寒而栗。

  “世子飽經沙場,身上染著不知多少強者血,再加上身后九百騎虎軍,再加那一頭雖然負了重傷,卻仍然稱得上神獸的白虎,世子大人竟然覺得,我等四人加上這三千甲士,也奈何不得你這位肩扛重安三州的人物。”

  盛如轅低著頭:“可天下的事誰又說得準?”

  “也許只是一場馬失前蹄,便會引得一國主將身死。

  也許只是一場尋常的出游,便能讓一國國君死在獵場中。”

  “天下許多事便是如此,徐白甲出了神關,偏偏去了重安三州拜見重安王。

  世子偏偏有不得不前去太玄京的原因。

  九百騎虎武卒以及這一頭白虎護送下,世子自認為能夠橫渡大伏遠去太玄京,也能夠安然歸于重安三州。”

  “可世上的事,往往在必定中帶著偶然。

  世子大人…你且看你身后。”

  此時重安三州。

  天上的日頭一如既往的熾熱。

  徐長河站在城頭,他不曾看向山頭以外的北秦,而是看著城這邊的重安城。

  還記得許多年前,他見獬豸神獸,擺脫了家奴身份,又得以在重安王帶領下,出了太玄京,駐扎于此處。

  他們生生將這座破敗的小城,經營成為北方大城。

  數十年時間,重安三州越發繁盛,人口劇增。

  可是后來,北方的秦國突然間崛起,大燭王有吞天之志,想要吞并天下建立起一座鐵幕,以抗天闕。

  而他不得不領命前往神關,帶領神關軍,守衛神關。

  這一去又是許多年。

  徐長河時常會想到他跟隨那一位手持天戟,敢登天關呵斥太帝的重安王時氣吞萬里如虎。

  天下之大,莫不敢去。

  便是那些吞天的禁地,都有騎虎軍踏足。

  而如今…

  他于神關歸來,將要前往太玄京,成為一名柱國。

  他從卑微的家奴,成為了大伏最為鼎盛的人物。

  可不知為何,徐長河卻不愿歸于太玄京。

  此時的徐長河身著白甲,時不時側過頭去,看一看那偌大的王府。

  王府中。

  昔日頂天立地的重安王只能夠枯睡在床榻上,不省人事。

  他身上的氣血不斷枯竭,不斷流逝。

  昔日無上的威嚴似乎已經煙消云散了。

  一代武道魁首,時至現在,卻幾乎已成傳說。

  天下人再也不知重安王手握那一桿天戟,便能夠立起鐵壁,不懼天上地下任何強者。

  天下人再也不知八萬騎虎軍之所以能夠氣吞天下,之所以能夠為大伏開疆擴土,皆是因為八萬騎虎軍之前,有一位騎著白虎的無上王爺。

  “只是可惜…重安王安睡于床榻,并非最終的結局。”

  徐長河知道,不久之后,重安王瀕死,這位蓋世的武道魁首,乃至廣大的重安三州都必將有一番大劫。

  “王爺,昔日你教授我通天的武道。

  等再過些日子,我承了柱國之位,便來助你。”

  徐長河心中這般想著。

  正在這時,那偌大王府中,重安王妃與虞七襄并肩走出。

  這二人原本不知是想去哪里,不過朝前走出幾步。

  重安王妃忽然身軀一僵,看向天邊。

  那里,一片秦火燃燒而至。

  城墻上的徐長河面色驟變。

  “秦人如何入了大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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