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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龍虎相爭

  夜風勾開流云,也帶動了盆地間一望無際的草葉。

  兩道人影相距十丈站在齊腰深的草叢中,隨著月色灑下,一線刀光浮現在了夜色之間。

  梵青禾一擊不中,見青袍男子是拳魁蔣札虎,不敢再冒然靠近,想提醒夜驚堂先走別硬拼,但對峙的兩個巔峰武魁,都沒有避戰的意思,逐漸緊繃的氣勢,讓她都只能壓住氣息不敢亂言語。

  夜驚堂把刀換到裸露胳臂的右手,凝視蔣札虎一眼后,壓下了心底雜緒,一人一刀大步往前走去,繼而飛奔起來,讓整片天地都生出了鋒芒畢露之感。

  踏踏踏——

  蔣札虎一次交手,看似占了上風,但鞭腿踢在夜驚堂胳膊上,猶如踢上了鋼鐵鑄就的骨架,會滑出去純粹是地面松軟,如果落腳點夠結實,夜驚堂可能完全不會動。

  夜驚堂覺得蔣札虎前所未有的強橫,他何嘗不覺得夜驚堂體魄霸道。

  眼見夜驚堂大步走來,蔣札虎右腳滑開,微微屈膝。

  轟隆——

  下一刻,盆地中傳出一聲悶雷般的爆響。

  夜驚堂雙手持刀拉出一條白線,從十丈外直接激射到了蔣札虎面前,一刀橫斬腰腹!

  颯——

  蔣札虎左手前伸,想要以雙指夾住刀鋒,同時肩頭貼身硬靠。

  但夜驚堂這次知道對手是誰,再無一絲一毫保留,距離尚有三步,便是右腳重踏大地,手中刀速度瞬間拔升到極致。

  這一刀未傷敵先傷己,是當世刀法巔峰之作,速度快到避無可避。

  蔣札虎雙指尚未攔住刀鋒,螭龍刀便自胳膊下方滑入腰腹空檔。

  換做其他武魁,刀鋒入懷第一反應,肯定是后撤拉開身位。

  但蔣札虎卻完全無視了斬向腰間的快刀,未能截停刀鋒,左手當即化為沖拳,直擊夜驚堂面門。

  嘭——

  鋪面拳風猶如刮骨鋼刀,未曾臨身,便展現出令人窒息的壓迫力。

  夜驚堂知道蔣札虎練了二十多年金鱗圖,已經到了金身無垢的境地,這一刀劈在肋下,很難傷及內腑,而他被拳魁正面一拳轟在臉上,可能當場就得腦震蕩。

  為此夜驚堂貼身瞬間就轉變了刀勢,身形下壓避開一拳,順勢從蔣札虎側面一擦而過,長刀從肋下橫拉,想要測試防護力。

  但蔣札虎能成武魁,靠的從來不是一身金鱗皮,而是當世無雙的拳腳造詣。

  哪怕刀槍不入,也沒有拿身體接刀子的習慣。

  眼見一拳落空,蔣札虎當即偏身擺臂,左臂如同鋼鞭般砸向夜驚堂后背。

  結果不曾想夜驚堂一個刀客,拳腳功夫半點不拖后腿。

  蔣札虎單臂砸下,觸及夜驚堂后背尚未完全著力,夜驚堂上半身就已經順勢下壓,左腿高抬如蝎子甩尾,直接抽向了面門。

  嗙——

  蔣札虎抬起右手攔住抽來的一腿,身形巋然不動,但腳下松軟泥土,卻承受著不住夜驚堂沖刺爆發帶來的強橫沖擊力。

  在胳膊被抽中瞬間,蔣札虎便倒滑出去,鏟平了后方數丈雜草。

  而夜驚堂一擊退敵,沒有給半分喘息機會,未等蔣札虎身形完全停住,支撐身體的右腿已經彎曲繃直,把整個人往前彈了出去,雙手握刀前刺,直扎蔣札虎心口。

  颯——

  兩次連擊毫無間隙,哪怕是距離不遠的梵青禾,也只看到夜驚堂猝然爆發把蔣札虎撞了出去,繼而沒有絲毫停頓一刀緊隨其后,眨眼已經刺入蔣札虎懷中。

  蔣札虎強橫不假,但夜驚堂同樣不弱,尚未完全卸力,刀鋒已經來到身前,避無可避便雙掌合十夾住了螭龍刀。

  啪——

  但夜驚堂集全身之力突刺的力道太大,僅靠雙掌根本剎不住長刀,螭龍刀自雙掌間滑入,依舊刺在了蔣札虎胸口。

  嚓——

  在雙掌強大的停止作用下,刀尖只入肉了一個指甲蓋。

  但蔣札虎卻被強龍巨象般的力道,撞得再度加速后滑。

  蔣札虎夾著螭龍刀,眨眼飛退數丈,直至夜驚堂前刺之力到了強弩之末,雙手便側移橫拉,往身側一帶,右肩順勢撞向夜驚堂。

  這一招是柳千笙空手奪白刃的招式,夜驚堂在地道里第一次撞上柳千笙,就差點中招。

  而此時再度瞧見此景,夜驚堂回應也相當直接,雙腳重踏地面,側身迎上對撞。

  這倆就是一模一樣的招式,把渾身氣勁和力量發揮到極致,以兩人的底蘊足以撼動城墻。

  而蔣札虎也不是柳千笙、陸截云、軒轅朝之流,身體素質正值最巔峰,根本沒拳怕少壯的說法,這一記對轟,效果可謂驚人。

  轟——

  兩人雙肩相撞,腳下黑土地當即炸裂,硬生生被狂暴至極的沖擊力鏟除出一個凹坑。

  而滿天紛飛草葉被氣勁推開,化為了往四方激射飛刃,幾乎只是一瞬間,整個盆地邊緣的茂盛草地,全是被勁風壓平在了地面,導致盆地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圓環,一直蔓延到了梵青禾的后方。

  呼——

  梵青禾長發面紗被瞬間吹直,拿著一把暗器,本來還想見縫插針,但這場面哪里插的進去。

  而正面對撞的雙方,顯然也不怎么好受。

  夜驚堂硬接巔峰拳魁的貼身硬靠,腳踩泥地根本沒法做不到紋絲不動,在排山倒海的氣勁壓來瞬間,夜驚堂本就破碎的上半身衣袍徹底四分五裂,整個人往后到滑出去十余丈。

  而蔣札虎面對這種程度的對撞,也做不到紋絲不動,身上青袍同樣被氣勁撕裂,滑向了草地另一頭。

  夜驚堂只是一次正面突襲,就看出手中輕刀,面對蔣札虎可能不如一根實心鐵棍作用大,心頭無比想念君山刀和把陸截云打的滿地找牙的南瓜錘。

  但放眼望去全是茂密草地,連塊大石頭都找不到,沒地方找合適的破甲兵器。

  為此夜驚堂在頓住身形瞬間,便收刀歸鞘,丟給了遠處的梵青禾,同時吹了聲口哨:

  “咻——”

  “嘶——”

  遠處山脊上,停在原地待命的大黑馬,當即高抬前蹄朝著盆地飛馳而來。

  夜驚堂丟出佩刀并未等在原地,搖肩晃肘渾身爆震,致使身上破破爛爛的袍子飛散,繼而大步如雷往前飛馳,速度不快,但步步如山比方才扎實太多。

  瞧見此地情況的人,瞧見此景都不免心中愕然,覺得夜驚堂晚上是作死,用刀占不到便宜,竟然準備丟了兵器用拳腳硬剛拳魁。

  而蔣札虎見夜驚堂敢和他拼拳腳,眼底顯出當代拳魁該有的傲色,右腳滑開雙臂一前一后,躬身如伏虎勾了勾手。

  嘭——

  夜驚堂爆發力極大,在距離尚有三丈,身形便驟然爆發,往前疾沖便是一記沖拳,直擊蔣札虎胸腹。

  而蔣札虎大步后撤,右手大擺臂,自上而下直擊夜驚堂手肘。

  夜驚堂練的是宋叔教的雷公八極,外加融入了柳千笙的拳腳造詣,路數為寸截寸拿、硬打硬開,善用膝肘,拳風剛猛破壞力驚人。

  而蔣札虎當前的路數顯然是白猿通臂,招法冷脆講究沾衣發勁,最關鍵的是攻擊距離驚人,形似白猿放長擊遠,未等夜驚堂拉近到爆發距離,擺臂下劈裹挾的浩瀚氣勁,已經落在夜驚堂右臂穴位之上。

  嘭——

  夜驚堂沖拳被截擊,整條右臂瞬間發麻,小臂甚至被砸出了血痕,在沖擊力下往下墜去,而左手卻絲毫不慢,往前踏步就是一記頂心肘,再擊蔣札虎胸腹。

  但蔣札虎身步有章,根本不和夜驚堂對沖,徐徐后撤間搖身擺臂,雙臂如同風車,連續砸向夜驚堂攻來的肢體要穴。

  啪啪啪啪——

  剎那之間,盆地里如同炸響了一串炮仗。

  距離不算遠的梵青禾,只見夜驚堂整個人如同猛虎撲食,往前大步極沖,重拳、橫肘、沖膝,眨眼便是十余次連擊,硬把蔣札虎打退出去二十余丈。

  而蔣札虎連連后退卻不動如山,每次都精準無誤擊中夜驚堂攻擊招式的薄弱點,連破十余招未被觸及軀干,反而用堅若鐵石的雙臂,把夜驚堂四肢砸的處處血痕。

  此景看似是蔣札虎游刃有余大占上風,但只有頂尖行家,才看得出夜驚堂的恐怖。

  蔣札虎的重擺臂攜萬鈞之力,尋常宗師胳膊碰上就被砸斷,根本不存在連招的可能性。

  而夜驚堂骨頭硬度要強過蔣札虎,能把他胳膊砸斷,蔣札虎骨骼必然先受創,為此只是幾次擺臂重劈后,蔣札虎就自行收斂了力道,以截擊為主避其鋒芒。

  夜驚堂攻勢如潮,連續交手十余招,雖然看起來遍體鱗傷,但骨骼強橫傷不到內里,頂多算皮肉擦傷,這么壓著打,他能連出百來招。

  但進攻招式全被截擊,連蔣札虎軀干都沒碰到,他卻被鐵胳膊一頓砸,繼續死磕肯定不是辦法。

  為此在一次沖拳出手,蔣札虎再度砸向手肘之時,夜驚堂氣勢渾然一變,剛猛爆脆的拳風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弱柳隨風的飄逸,變拳為掌,反手貼向了蔣札虎手腕。

  蔣札虎無愧拳魁之名,重擺臂幾乎驟停,在胳膊觸及夜驚堂手掌時已經沒了任何力道,反手為爪,扣向夜驚堂小臂。

  呼呼呼~~

  此景在外人看去,就是兩個拳風爆裂的武人,在沖出一段距離后聲勢驟停,雙手你來我往推搡,快的只剩下殘影,卻沒帶出半點聲音,而周邊紛飛的草葉,卻被無形勁風帶動,環繞兩人如同飛旋漩渦。

  兩人看似只是你來我往推掌,實則暗地里氣勁萬變,都在根據‘聽風掌’獲知對方氣脈走向,從而提前變招拆招,彼此變招速度越來越快,不失誤的情況下,誰先豬腦過載,誰就失手被轟出去。

  蔣札虎師出柳千笙,對手拿他幾十年前打底子的武藝來對付他,無異于班門弄斧,章法有度不顯絲毫凌亂,氣脈變化萬千,已經到了同輩武人看見都反應不過來的地步。

  但蔣札虎也在此時發現,夜驚堂的氣脈有點不對勁,順滑的不像凡人,提氣變招沒有任何延遲凝滯,直接到了氣隨心走、信手拈來的地步。

  蔣札虎身體天賦本身就是世間最強的一撥人,為此能看出夜驚堂這絕不是天賦,而是以秘法后天打磨而成!

  蔣札虎眼底閃過一絲訝色,但也僅此而已,發現夜驚堂身體素質已經超出凡夫俗子的界限,蔣札虎沒有再用凡人之軀硬剛人造神仙,手法渾然一變。

  嘭——

  夜驚堂和蔣札虎推掌,壓力遠比和仇天合較量大得多,你來我往十余次,同樣快到了極限,再快一點就完全跟不上了。

  但就在他全神貫注應變之時,忽然發現蔣札虎體內氣脈詭變,原本的澎湃氣勁消失的無影無蹤,不僅沒法捕捉感知,甚至出現了一股詭異的反向吸扯力。

  夜驚堂手掌就貼在胳膊上,幾乎沒有任何反應時間,手掌便貼實了蔣札虎小臂。

  而蔣札虎胳膊著力,自然沒有半分遲疑,當即一記撞臂,掃在夜驚堂掌心。

  嘭——

  蠻橫氣勁透體而入,夜驚堂整個人直接倒滑出去十余丈,半途以手掌撐穩住架勢,眼底閃過一抹驚異。

  蔣札虎震退夜驚堂,可能也是第一次遇到底子這么夸張的對手,還開口問了句廢話:

  “柳千笙惜才,沒教伱壓箱底的真本事?”

  夜驚堂發現柳千笙還留著后手,教了蔣札虎破招之法,當下也不再以短擊長,站直身體道:

  “好功夫,拳魁當之無愧。你把金鱗圖或囚龍瘴的配方解藥交出來,我現在就離開,事后朝廷會信守承諾,讓你學玉骨圖作為補償。”

  蔣札虎聽到‘囚龍瘴’,眉頭明顯皺了下,不過此舉并非茫然,而是疑惑,畢竟他恰好真有,有點奇怪夜驚堂從哪里得來的消息。

  蔣札虎單手負后,雖然上半身衣袍盡碎,胸口還帶著一點血痕,不過氣勢并未受到任何影響,平淡回應道:

  “你打贏了才有資格說這話。”

  夜驚堂點了點頭,抬起了右手:

  “那蔣幫主,就別怪我不講武德了。”

  “嘶——”

  蹄噠、蹄噠…

  兩人交手幾十招,說起來也是瞬息之間。

  此時大黑馬才從盆地沖下,來到附近。

  梵青禾見狀迅速跑到跟前,飛身一躍摘下黑布包裹的鳴龍槍,當空丟向遠處的夜驚堂。

  夜驚堂單手接住大槍,右手滑至槍尾猛然一震,包裹長槍的黑布便四分五裂,露出通體墨黑的槍身,氣勢也在此刻渾然一變。

  蔣札虎瞧見鳴龍槍,眼底閃過意外:

  “夜大人還會槍法?”

  “略懂。”

  夜驚堂手握長槍斜指地面,目視前方,身若蒼松紋絲不動,抬起左手勾了勾。

  嘭——

  便在此時,單手負后風輕云淡的蔣札虎,身形幾乎直接從前方憑空消失。

  待再次出現時,人已經到了夜驚堂左側,衣袍帶起駭人破風聲,如果一道鬼影般直接突襲到了近前。

  而夜驚堂反應絲毫不慢,雙眸微凝右手握緊長槍,墨黑槍桿瞬間崩成半弧,雙眸也在此刻充滿血絲,一記開山裂石的黃龍臥道,直接劈向左側大地。

  轟隆——

  數里開外的曹阿寧等人,只見偌大盆地之內,肉眼可見的出現了一條數十丈長的巨大凹槽。

  齊腰深的茂密雜草,在槍鋒出手的一瞬間,便被氣勁攪碎化為一條青黃色長龍,如龍行于野,瞬間撕裂了左側的黑色大地。

  蔣札虎正處于鋒芒之前,饒是料到夜驚堂槍法定然不差,也沒想到夜驚堂掏出了老槍魁的看家絕學,還起手就以風池逆血加持威力,這毀天滅地的一槍劈下來,速度稍微遜色于輕刀,但破壞力強出何至數倍!

  大槍是公認的百兵之王,除了不便攜帶幾乎沒缺點,九尺槍身外加半步一臂的延展,原地起手攻擊距離能過三米半,打短兵天生占三成優勢,打赤手空拳更是不講道理。

  蔣札虎拳腳造詣公認的當世第一,但面對百斤君山刀就明顯吃力,而對上斷聲寂的大槍,場景便如同現在。

  蔣札虎突襲速度駭人,但夜驚堂作為同級別對手,根本就不可能被突到臉上才想起來出招。

  蔣札虎剛剛踏入一丈范圍,無堅不摧的槍鋒,便裹挾開天辟地的氣勁劈到了頭頂。

  劈槍破甲力遠不如刺槍,但兵器越長,頂端便如同鞭稍,速度能被催發到短兵沒法企及的極限,再怎么也比輕刀破壞力強。

  蔣札虎如果用額頭硬接,顱骨根本扛不住這種程度的重劈,孤身近槍沒了機會,當即抬起雙掌住住槍桿。

  嘭!!

  爆響之下,蔣札虎雙腿瞬間下陷近兩尺,直接被釘入腳下黑土地,而背后草地也出現了一條左右分開的漫長凹槽。

  夜驚堂一槍劈下,沒有絲毫間隙,直接拉槍回手,繼而握槍前刺直取咽喉。

  颯——

  這一槍聲勢之強直接憑空帶出了刺耳爆響。

  蔣札虎這次沒有選擇空手接白刃,畢竟這玩意根本停不住,見狀直接后仰倒地,雙腿猛然一彈,便把身體松泥土中拔出,沿著草地往后滑去。

  擦擦擦——

  夜驚堂一槍落空便大步上前,手中長槍猶如青龍吐水,連續十余槍點刺落向蔣札虎胸腹。

  但蔣札虎躺地身法依舊驚人,雙手拍打地面猶如仰泳,竟是頃刻間滑過了數十丈草地,避開了連環槍鋒,來到了村落近前。

  蔣札虎只要起身就是一槍直逼胸腹咽喉,完全落入下風根本沒反手余地。

  但蔣札虎表情卻沒有絲毫異樣,待觸及籬笆墻瞬間,右臂上抬砸爛了背后的籬笆,手也砸入了后方泥土,繼而:

  嘭——

  爆響聲中,泥巴墻后的菜地泥土當即炸裂。

  一桿云紋長槊,從泥土之中彈出!

  長槊本由油布包裹,此時撕裂油布顯出真身,可見槊鐏為狼頭,通體帶有花紋,兩尺槊鋒之上還有銘文,刻著兩個小字,以及一個部族的古老徽記。

  長槊為馬槊,長度過丈,電石火花間便抽到了鳴龍槍之上。

  鐺——

  金鐵交擊的爆響身中,夜驚堂只覺手中巨力傳來,震的槍桿幾乎脫手,瞬間認出了是梁洲傅家的‘風波棍’,專門用來打長兵的招式。

  而接下來的景象也不出夜驚堂所料,蔣札虎震開槍鋒之后,身形當即彈起,長槊直點咽喉。

  雖然這招式行云流水沒半點瑕疵,但夜驚堂能看出蔣札虎并不是專精長兵,這馬槊用的遠不如拳腳那般無懈可擊壓制力驚人,只能說中規中矩。

  夜驚堂以前遇上過風波棍,眼見一槊刺來,直接上抬槍桿架開長槊,同時槍鋒下壓偷腳,直接在蔣札虎左腿上擦出一條血口。

  嚓——

  兵器雖然一寸長一寸強,但步戰也不是越長越好,為此才有了步槍和馬槍之分。

  蔣札虎手中長槊四米出頭,明顯是馬戰的兵器,在地上揮舞,礙于身高,靈活性會帶來巨大限制。

  夜驚堂抓出這點瑕疵,偷腳過后沒有拉開距離,而是壓身前上,持槍上崩。

  嘭——

  蔣札虎橫槍下壓格擋,整個人被卻被夜驚堂裹挾通神蠻力崩槍給挑的雙腳離地。

  而夜驚堂乘此機會,雙手握槍便是一記橫掃,槍鋒如同鐮刀,瞬間削平了周身數丈的草叢。

  而浮空的蔣札虎拉槍擋住橫掃,整個人便往側面激射而出,摔在十余丈外的草地上又彈起,結果夜驚堂已經后腳殺來。

  叮叮叮叮——

  盆地內金鐵交擊聲不斷,兩道赤裸上半身的人影,如同割草機般在茂密草地上穿插,不過剎那間就圍著村莊,畫出了一條彎彎繞繞的圓環。

  梵青禾有心幫忙,但巔峰武魁交手,她放毒丟暗器可能起反作用,只能沿途跟隨,找機會在必要時出手,追逐的同時也發現蔣札虎用的兵器,似乎有點眼熟。

  而極遠處的山坡上,杜潭清等人萬萬沒想到,蔣札虎能和人打到這種程度。

  從當前情況來看,蔣札虎拳腳功底確實獨步天下,但換了長兵明顯就掉了一檔,打法非常被動,但也不至于被直接斬殺,那接下來就是拼耐力和失誤了。

  雙方看起來都是巔峰武魁,不存在失誤的可能性,打到最后很可能是雙方力竭后一方慘勝。

  杜潭清念及此處,不禁心中暗喜,低聲道: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兩人是一場惡戰,打完后必然沒了再戰之力,待會咱們乘虛而…而…”

  話到此處,又戛然而止。

  眾人瞇眼看去,忽然發現村莊里竟然跑出了一道人影。

  夜驚堂乘勝追擊攻勢如潮,靠著過人身法和槍招,見縫插針隔幾槍就在蔣札虎身上來一下,雖然面對金鱗皮有點刮痧,但完全刮的動,只要持之以恒,總能把蔣札虎刮躺下。

  而蔣札虎發現長兵打不過,拳腳又完全碰不到用長兵的夜驚堂,眼神也逐漸凝重,飛身急撤間數次想要反手,但夜驚堂穩若磐石半點不冒進,就是卡住距離硬刮,不過片刻間已經在蔣札虎身上留下數道小口子。

  而就在兩人打的難解難分之時,側面的村落里忽然響起急促腳步。

  余光看去,卻見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子,杵著拐杖搖搖晃晃跑走出來,臉色十萬火急,遙遙就開始呼喊:

  “住手!住手!別打了…”

  蔣札虎想停手,但在被動的情況下,不拼著挨一槍,根本抽不開身。

  而夜驚堂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蔣札虎壓制住,只要停手讓對方重整旗鼓,那就得從頭再打了,肯定不會收手。

  處于兩人附近的梵青禾,本來在關注雙方戰局,余光看到跑出來的老者,忽然發現對方穿著一身黑袍,脖子上掛的有黑珠配飾,臉上還有些許繁復紋身,標準的部族巫師打扮,微微一愣繼而也連忙開口:

  “等等!先別打了!”

  嘭——

  此言出,兩桿兵器撞在一起,又不約而同彈開。

  兩道人影瞬間分開十丈,立在了草地兩側。

  夜驚堂雙手持槍,渾身汗氣蒸騰,謹慎盯著遠處的蔣札虎,詢問道:

  “怎么了?”

  梵青禾仔細打量杵著拐杖跑出來的老巫師,覺得有點似曾相識。

  而那老巫師跑出村子后,直接撲通跪在了草地上,竟是直接開始鬼哭狼嚎胡言亂語:

  “王啊!王當年就是這樣…公子逃出去了,公子沒死…”

  夜驚堂持著長槍,倒是聽出了些許意思,轉頭詢問:

  “你是亱遲部的人?”

  蔣札虎則眼神訝異,雖然大半夜被找上門打一頓有點不爽,但還是翻轉長槊插在了地上,詢問道:

  “夜大人是亱遲部的后人?”

  梵青禾通過話語猜出這老巫師的身份,連忙跑到跟前,說道:

  “他是韓庭?亱遲部的大祝宗?他怎么會在這里?”

  顫顫巍巍的老頭,跪在地上胡言亂語,根本聽不清說什么。

  蔣札虎快步走過去把人扶起來,想了想開口道:

  “西北王庭分崩離析后,天瑯王居無定所四處尋求援助,岳父帶著部落藥師,隱入黃明山暗中為王庭制藥;我二十多年前游歷至此,岳父幫我治愈了經脈,后來亱遲部全族滅于燎原,岳父就在山里隱居了下來。”

  說道這里,蔣札虎望向老巫師,詢問道:

  “岳父確定他是天瑯王遺孤?”

  韓庭望著夜驚堂的面容,連連點頭:

  “絕對是。只有吃了天瑯珠,才能展現出這種氣象,還有身材、用槍的架勢,都相差無幾,肯定是王的后人…”

  夜驚堂沉默了下,覺得這情況可能有點復雜了,稍微捋了捋,還是先問起正事:

  “前些日子出現在京城的‘囚龍瘴’,可是韓先生煉制?”

  巫師韓庭年紀大了,有點語無倫次,一直在喜極而泣,重復吾王什么的。

  蔣札虎看了眼身上破破爛爛的袍子和血跡后,扶著老巫師走向村子:

  “外面天涼,老人身體受不住,進去說吧。”

  夜驚堂抹了把臉上的汗水,想想也沒說什么,和梵青禾一道走向村子。

  而極遠處,山頂上。

  杜潭清等七八個人,整整齊齊趴在地上,遙遙瞧見盆地里的情況,眼底不由露出茫然。

  曹阿寧雖然眼力平平,但對夜大閻王的架勢實在太熟悉,方才一番搏殺后,其實已經隱隱看出盆地里那個如狼似虎的槍客是誰了。

  見夜驚堂和蔣札虎點到為止了,曹阿寧還松了口氣,畢竟以夜大閻王的底蘊,他們幾個跑去當黃雀偷雞,那肯定是白給的。

  發現杜潭清等人有點懵,曹阿寧想了想還陰陽怪氣問了句:

  “杜老,不是驅虎吞狼、借刀殺人、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嗎?這看起來,怎么如虎添翼了?兩個巔峰武魁蹲在那里,咱們還去不去收尾呀?”

  杜潭清又不傻,這還收個卵的尾,就他們七八號人上去還不夠給其中一個塞牙縫的。

  不過杜潭清也沒露出什么挫敗神色,低聲道:

  “亱遲部是心腹大患,必須斬草除根。王府好不容易發現行蹤,豈能不考慮計策落空的情況。我們繼續盯著即可。”

  杜潭清說完之后,勾了勾手,一個部下,當即挪到跟前,取出一只袖珍小鳥。

  杜潭清取出筆在紙條上寫下幾個蠅頭小字后,便把小鳥放了出去…

  而距離數里開外的另一座山頭上。

  駱凝躲在一塊大石頭下面,用望遠鏡打量著盆地里的情況,雖然表情如冰山女俠,心里卻是蕩氣回腸,覺得我男人真厲害,順帶有點狐疑身邊那個花枝招展的陌生女人是誰。

  不過駱凝也有點害怕王見王,所以并未和薛白錦坦白,只是裝作沒認出來的樣子偷偷看。

  但薛白錦什么眼力?只是看幾個招式,就猜出下面那個俊的不像話的年輕人是誰了,待兩人點到為止后,開口道:

  “那就是夜驚堂?”

  “嗯…嗯?是嗎?”

  駱凝拿起望遠鏡,做出仔細打量的模樣:

  “好像真是。蔣札虎不是小人物,夜驚堂應該在辦事,咱們湊過去可能會讓他身份暴露,先走還是?”

  薛白錦冒然靠近,以下面兩人的實力,是有可能發現的,到時候三方武魁聚首,免不了出現很多不好解釋的情況。

  不過薛白錦也沒離開的意思,目光望向數里開外的一處山脊:

  “這好像是局,背后有黃雀在算計夜驚堂或者蔣札虎。”

  “嗯?”

  駱凝雙眸微凝,在千山之間打量,并沒有發現什么異樣:

  “什么局?”

  “不清楚。先等等看,夜驚堂既然是我平天教的教徒,遇上了自然得庇護一下。”

  駱凝聽到這個,自然是不說話了,一切聽從白錦安排,安靜在山巔潛伏。

  “話說這夜驚堂長得真俊,功夫也漂亮,云璃和他認識這么久,就沒半點想法?”

  “你別胡說,云璃還小,哪里懂得這些…”

  “是嗎,云璃看起來也不瞎,是不是你管太嚴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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