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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借刀殺人

  千里大澤坐落于無垠曠野之間,自岸邊望去猶如置身海岸。

  烏篷船在風浪中前行,黃豆大的雨珠,砸在船篷之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君山臺的二當家軒轅鴻志,手里撐著黑色油紙傘,靠向飄在水面上的一艘游船,眉頭緊鎖。

  今天早上,君山臺給軒轅鴻志飛鴿傳訊,說有神秘人提供了一條線索——黑衙新冒出了一名高手,名為夜驚堂,會八步狂刀,深受靖王器重。

  提供消息的人,意圖很明顯——知道君山臺和八步狂刀的舊日仇怨,故意提供情報,要借君山臺的刀殺人。

  軒轅鴻志并不清楚提供消息的人是個什么身份,但覺得這條消息大概率是真的。

  前些天他檢驗過周懷禮的尸骸,死于八步狂刀之手,朝廷又承認了此事為黑衙之人所為。

  這個刀客,很可能就是神秘人說的夜驚堂。

  如果只是會八步狂刀,軒轅鴻志尚不覺得形勢迫在眉睫,但‘深得靖王器重’這句話,卻是砸在了君山臺的命門上。

  君山臺是朝廷封的侯爺,江湖人和君山臺縱然有血海深仇,在朝廷的威懾力下,也不敢貿然對君山臺行趕盡殺絕之事。

  而朝廷則不然,說滿門抄斬,那就是滿門抄斬,有呂太清和璇璣真人在,所謂當代刀魁,也不過是朝廷眼里的江湖游勇。

  君山臺當年毀掉鄭峰姻緣、廢掉鄭峰體魄,致使其不人不鬼一生,對八步狂刀傳人來說是無法消解的死仇。

  軒轅鴻志很清楚,讓鄭峰的后人成長起來,結局是什么。

  所以哪怕明知道神秘人在借刀殺人,他也只能‘寧殺錯不放過’,想辦法在對手沒成長起來前,解決掉這個心腹大患。

  不過不清楚情報來源,夜驚堂又是靖王的人,軒轅鴻志不可能自己去冒風險斬草除根,江湖上‘刀’多的是,也不需要他親自動手。

  烏篷船靠在了游船旁,軒轅鴻志腳尖輕點,便落在了游船甲板上。

  游船里,一個身著文袍的年輕公子,連忙迎出來:

  “軒轅伯父,可是查到了消息?”

  年輕公子,是周懷禮的嫡子周英,傷勢已經痊愈,但盛怒憤恨,依舊讓還算俊氣的臉龐顯出了幾分病態。

  前些日子,周懷禮被朝廷誅殺,周家為保俠義名聲,將周懷禮這觸犯國法的逆子逐出了家門。

  作為嫡子的周英,雖然沒被剝奪繼承權,但如今水云劍潭當家的是老三周懷義。

  偌大家業擺在面前,周懷義再重兄弟情義,也不可能把周英這侄子當親兒子看。

  殺父之仇在前,失去繼承權之仇在后,周家想要息事寧人,但周英如何咽的下這口惡氣,依舊在暗中運轉,想要血債血償。

  軒轅鴻志如同慈睦長者,在游船飛檐下收起雨傘,從袖中取出一張紙條,遞給周英:

  “周賢侄節哀。兇手查到了,周大哥是被京城一個叫夜驚堂的黑衙幫役所殺,伯父只能幫到這里,剩下的得看你自己。”

  周英拿起紙條,仔細打量上面的內容:

  “夜驚堂…此人和靖王是什么關系?”

  “是新入黑衙的總捕,可能是以后的‘第七煞’,不知師承何人,但絕不容小覷。”

  周英聽到是‘六煞’類似的人物,面露難色,想了想又恭敬道:

  “二叔是當代劍圣,朝廷強詞奪理逼迫周家認罪,實在不好明面動手,此事只能借助外力。不知軒轅伯父,能不能…”

  軒轅鴻志臉色微沉,頗為不喜:

  “懷禮是我至交兄長,私下幫你查此事,已經是犯了朝廷的忌諱,周賢侄莫不是還想把君山臺也拉下水?”

  周英并不傻,從不認為軒轅鴻志真把他爹當兄弟,聽見此言,直接道:

  “只要軒轅伯父能助我一臂之力,幫我聯系幾個信得過的高手,侄兒必然重謝。”

  周英說著,回到游船里,雙手捧著一把白鞘長劍出來:

  “此劍名為‘靈機’,為家父十年前僥幸所得,一直未曾對外人展示過。常言寶劍贈英雄,今日便贈與伯父…”

  軒轅鴻志瞧見這把位列十大名劍之一的劍道至寶,眼底閃過訝色,接過來打量:

  “千鶴山莊的少主,十年前來澤州登門問劍,返程時,死于江湖悍匪之手…”

  周英微微抬手:“此事與家父無關,家父在黑市購得,怕被誤會,才一直未曾示人。”

  軒轅朝心知肚明,打量寶劍片刻,提在了手中,輕嘆道:

  “也罷。燕州的王承景兄弟倆人,近日在澤州行走,我幫你牽線搭橋聯系,只要價碼給夠,敢接下此事。伯父只能幫伱到這里,剩下的就得靠你自己了。”

  “謝伯父。”

  周英連忙拱手一禮…

  云安城。

  院門外小雨如酥,雨珠順著傘骨滑落,在面前形成了雨簾。

  鳥鳥蹲在肩膀,伸出翅膀,碰了下雨簾,結果弄濕了翅膀毛毛,很不開心,又在堂堂袍子上擦了擦。

  負手而立的夜驚堂,揉了揉下鳥鳥的腦殼,看了眼背后的小院。

  因為下雨,院子里有些許積水。

  正屋的門開著,小云璃生無可戀的坐在桌子前,面前擺著書本和筆墨紙硯。

  身著青色夏裙的駱女俠,如嚴厲媽媽般坐在書桌前,指示意書上的文章:

  “從這里開始,抄到這一頁,抄完才能出去玩。回來要是看到你沒寫…”

  “唉,知道啦…”

  夜驚堂瞧見此景,倒也沒有幸災樂禍,只是愛莫能助在門外等待。

  片刻后,駱凝安排完作業,撐開油紙傘走出門,也沒看夜驚堂,直接走向巷口。

  夜驚堂對此絲毫不意外,畢竟他確實犯了點小錯誤。

  昨晚駱女俠主動鉆進被窩,他誤判了態度,‘借坡就上凝’的老毛病又犯了。

  駱女俠起身探出幔帳去點燈的時候,他也不知怎么想的,心中一飄,就在面前的大月亮上拍了一下。

  波紋顫顫~

  然后幔帳間就陷入了死寂。

  他說打蚊子,駱女俠肯定不信,覺得受到了莫大的冒犯欺辱,當場就是一頓拾掇,而后就不搭理他了。

  眼見有了獨處的空間,夜驚堂撐著傘走到跟前,安慰道:

  “昨晚我真不是打你,只是摸的比較重…”

  駱凝臉色冷若冰霜,眼底帶著三分殺氣:

  “你還說沒打我?你這小賊就是沒良心,我真是失心瘋,才會想著幫你,以后你自己想辦法調理身體,這事兒我不管了。”

  夜驚堂怎么舍得打媳婦,昨天只是情不自禁拍了下,當下也不好解釋,輕聲道:

  “好啦,不說這個了。下次我…”

  “沒有下次!”

  駱凝眼神決然:“我現在就帶你去王家醫館,給你開幾服藥,你以后喝藥調理身體…”

  夜驚堂一愣:“喝藥也能調理?”

  駱凝正想點頭,忽然覺得不對——對呀,火氣重罷了,喝點清熱去火的藥,不是一樣的效果,我上次都想到了,怎么就…

  夜驚堂從駱女俠的神色變化上,意識到了問題,怕駱女俠真打定主意,搖頭道:

  “是藥三分毒,而且圣人說過‘堵不如疏’,用藥不是長久之計。”

  駱凝眨了眨眸子,覺得這說法可以解釋昨晚的腦回路,便輕哼道:

  “我去給你開幾服藥,你若是不知禮節、不懂得尊重女子,你就自己熬藥喝。”

  “我要是很規矩,駱女俠就獎勵我?”

  駱凝覺得這說法很怪,但意思確實是如此,沒有接話,轉而道:

  “你準備在哪兒買宅子?”

  夜驚堂今天出門,就是準備在京城物色一套大點的宅院。

  雙桂巷的院子他很喜歡,但只有三間房空間太小,連客廳都沒有,兩個姑娘家沒半點隱私,洗澡都不方便。

  “駱女俠是江州人,京城類似江州水鄉風格的宅院,都在內河一代,上起文德橋下至天水橋…”

  “你自己置辦家業,考慮我作甚?我遲早會回南霄山。”

  夜驚堂微微聳肩:“我總不能找梁洲風格的土胚房,邊關那邊的房子,還沒雙桂巷整齊。駱女俠對江州熟悉,幫著掌掌眼罷了。”

  駱凝想想也不多說,和夜驚堂一起出了染坊街,來到了內河沿岸。

  京城的內河,叫南薰河,河道寬約六丈,沿河數座石橋連接兩岸,岸邊風景秀麗,有很多京城豪門大戶的私人宅院,裴家就是其中之一;不過為了低調,裴家也沒把宅子買在河邊上。

  駱凝本來沒太大興致,但站在白石質地的拱橋上,眺望雨幕紛紛下的白墻青瓦,還是被勾起了幼年的回憶,開始認真陪著男人看宅子。

  南薰河緊貼皇城,越往上游,住的人越離譜,夜驚堂作為江湖人,肯定是往下游走,看了半天后,逐漸來到了天水橋。

  夜驚堂站在石橋上,正給駱女俠示意裴家大宅位置的時候,卻見鏢局的陳彪,撐著傘急匆匆跑向裴家巷子。

  發現他站在遠處的石橋上,陳彪愣了下,繼而就提著袍子小跑過來:

  “少東家,出事兒了…”

  夜驚堂眉頭一皺,撐著傘走下石橋,詢問道:

  “什么事兒?”

  陳彪跑到跟前,可能猜出背后的女子,是前天和女東家吵架那個,還頗為恭敬的頷首一禮,然后緊張道:

  “鐵佛嶺的掌門怒目金剛程世祿來了。”

  夜驚堂知道程家會來找場子,他上次就察覺程二爺身體不對勁兒,想好好驗證一下,見此道:

  “他在哪兒?把裴家的產業砸了?”

  陳彪搖了搖頭,凝重道:

  “不是,綁了個人。”

  夜驚堂眼神一冷:

  “綁的誰?裴洛。”

  “不是,綁的楊冠!”

  陳彪嘆了口氣:“程世祿放話說,少東家天黑前不到青蓮山莊,就把楊冠剩下兩條腿也打斷!唉,太殘暴了…”

  夜驚堂站直幾分,暗暗思索半天,也沒想通鐵頭嶺的腦回路,詢問道:

  “他打三絕仙翁的徒弟,和我有什么關系?我憑什么過去?”

  陳彪微微聳肩:“不知道呀。估計是上次在翠微閣,楊冠太慫,一直說少爺厲害,被鐵佛嶺當成狗腿子了。少爺,這事兒咱們管還是不管?”

  夜驚堂略微斟酌片刻:“我先捋捋,你去忙你的吧。”

  “好嘞。”

  駱凝待鏢師離開,才走到跟前:

  “上次你說程二爺不對勁兒,不去看看?”

  “肯定得去看看,指不定能摸金鱗圖的線索。就是鐵佛嶺這事辦的比宋叔還糙,我過去和腦子進水多管閑事兒似得…算了,時間還早,先看宅子吧。”

  駱凝見此倒也沒多說,繼續看起了宅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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