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魔劍(5)

　　聽到這個名字，一眾將領都是一驚，紛紛道：“這怎么可能？莫說東西二汗王相爭正烈，便是同一汗王底下的不同部落，也會明爭暗斗，部落首領怎么會離開乾州，親身來我雷州搶掠？”

　　“不僅是他來了，還帶來了他的大薩滿。”

　　“這！除非——除非烈風部不止是來劫掠的？”

　　廉洪野眉頭擰緊，道：“加派人手，搜索周圍還有沒有蠻族隊伍的蹤跡。我們回山上去。薛義，你讓人把軍械也都搬上山。”

　　于是，一行人都回山上議事廳堂，俠義道長老樂仲早已經等在這里。

　　未等樂仲詢問戰事詳情，廉洪野先上前道：“長老，方才有個走土路子的薩滿，給我下了一咒，您是‘土地仙公’，請您給我看看這是什么咒法。”

　　“自當效勞。”樂仲接過廉洪野手臂，細看一番，道：“將軍，這是‘千里顯蹤咒’，于身體并無大害，但會讓中術者難以施行遁術，且無論身在何處，施咒者都可以探知中咒者的行蹤。”

　　“不是毒咒，難怪黑子吃不進去，多謝長老解惑。”廉洪野認真道謝，轉而低頭沉思：生死交關的時候，不急著用毒術來傷自己，卻先用追敵定蹤的法術——

　　這簡直就像自信只要有自己的行蹤，最后就一定能置自己于死地一樣。

　　這時，又有斥候來報，山下再次出現了蠻軍騎兵的蹤跡，而且這回還不止一隊。

　　廉洪野聞訊，喟然道：“長老，恐怕我今年請您來訪，是沒選對時候。”

　　樂仲大奇：“將軍何出此言？”

　　“再過不久，這崇武山下，怕是就會萬軍合流。”

　　此言一出，滿堂皆變色。

　　將所有的線索在腦海中一一梳理過：潘谷拉和大祭司，烈風部精銳，乾州馬種，千里顯蹤咒，在丹山失蹤的耿廷春千人隊…

　　廉洪野說出了結論：“草原上的兩位汗王，大概是已經休戰了，把烈風部的男人全都派到雎國來攻戰，不打算回去了。這回他們的目標不是雷州的財物，而是整個雷州！”

　　眾人聞言，一時都無法消化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就連薛義也只能澀聲問道：“那將軍，我們該怎么辦？”

　　廉洪野凝眉思索片刻，道：“烈風部先到的這一千人應是族長親衛，快馬趕來，是為了確認我是否在這里，并攔我南下。如今找到我的行蹤，當會有更多兵馬前來。

　　崇武山山勢低矮，不足以防守，薛義，你領全軍從北面小道銜枚出山，趁夜撤退到雪嶺去，和孫勇他們會合。我帶二百人，在這里守一夜，給你們斷后。明天趕去找你們。”

　　薛義聞言，諸多不解，問道：“將軍，為何不直接向南突圍去寒葉，而要退去北方？若是賊人直接南下攻取寒葉，那該如何？”

　　廉洪野道：“不成，從崇武到寒葉，四百里都是平原，我們的步卒遇上他們，無法對付。而且，不必擔心寒葉安危。烈風部潘谷拉，他一定會死咬住我不放的，在整個嵩朝，對他重要的東西只有一個，就是我的命。”

　　“那也不能讓你給我們斷后！”

　　“薛義！”廉洪野臉色一沉：“這是軍令，你把兵給本將完好帶到雪嶺去，這就是你的任務！”

　　薛義臉色變換，最后還是出去點兵了，幾個千夫長趕忙也一同離開。

　　只剩樂仲還留在廳中，廉洪野剛要說話，便有衛兵送進一個盒子，廉洪野便轉頭先把盒子打開，只見里面睡著只鳥兒，形如野鴨，赤背青頭，一翅一目。

　　廉洪野一縷殺氣透進去，鳥兒就無聲無息地死了。

　　樂仲見狀驚奇：“將軍，這是？”

　　“這是比翼鳥（注一）。”廉洪野道：“兩只比翼鳥結成配偶以后，一只死了，另一只無論相隔多遠都能知道，然后絕食待死。這一只的配偶在寒葉皇宮里。

　　出行前，我與國中重要人物約定，若遇蠻軍過多，有亡命之險，就殺之以傳訊。長老，如今情勢就是危險到了這種地步，您也隨軍撤去吧。”

　　不久，二衛便陸續出山，只留衛長廉洪野和少數親衛在山上。

　　這時，新來的蠻兵已到山腳下，嘗試上山。

　　廉洪野策馬到山崖邊俯瞰，山下，火把的光亮星星點點，從東、南兩面迢迢趕來匯聚。

　　山高明月照，大風孤將影。

　　廉洪野舉起魔劍，指向上天的劍鋒中，忽然流出了黑色的水。

　　這“水”像有生命一般，沸騰，扭曲，擴散，源源不斷地從劍刃冒出，從山頂流淌下去，如泉溪奔流。被黑水浸潤過的土地，都立刻被長久性的污染了，樹木先是枯萎，接著枯枝扭曲，接著枝干變形，接著…

　　統統變成了妖怪！

　　宛若山中原本潛藏著無數魑魅魍魎，在此刻都活了過來，整座山獲得了被詛咒的生命，惡意對待一切活著的事物。

　　不久，山下就傳來了蠻兵的慘呼，身體被蘇醒過來的樹妖撕扯、進食。

　　而黑水還在不停蔓延，今夜，崇武山都將變成防御馬賊的鐵壁。

　　有蠻族試圖放火燒山，結果是揮舞著火焰枝條的樹妖不但損傷甚少，而且傷害更加恐怖；

　　又有實力強勁的武士帶兵向上沖殺，并且成功沖到半山坡，可就在這時，一顆巨石劃破長空，直接從山頂飛砸到了他們頭上，又發生爆裂，讓一隊人永遠消失在了夜幕中。

　　廉洪野回過頭，俠義道長老樂仲策馬來到他身側。

　　“長老沒有隨軍撤退？”

　　“還請將軍莫要怪罪，只是將軍殺累的時候，總要有人帶將軍走才是。老夫對遁術，頗為自得。”被稱作“土地仙公”的老人手持土黃仙劍說道，身后懸浮著三塊爆炎石。

　　廉洪野看了看山下被巨石砸跨的蠻兵，悠悠道：“長老喝了一頓酒，還能把控如此精準，看來是本將軍沒有讓長老喝盡興啊，來日免不了再為長老設宴招待一次。”

　　“哈哈哈！”樂仲聞言大笑：“圣人門下那群書生，向來說我們俠義道的人是‘酒桶的親戚’，若就這樣醉了，豈非對不起這被叫了幾百年的名聲？將軍，便許老夫的‘壟葬’劍今日也飲賊血一醉吧？”

　　廉洪野嘆氣道：“那就有勞長老了。”

　　樂仲高揚土黃仙劍，劍身金光大振，又是一塊爆炎石砸落下去，同時笑道：“壟葬有幸，今日與大獄神淵劍合璧而戰，必為將軍守出一個黎明！”

　　注一：山海經·海外南經：“比翼鳥在其東，其為鳥青、赤，兩鳥比翼。一曰在南山東。”又西山經：“崇吾之山有鳥焉，其狀如鳧，而一翼一目，相得乃飛，名曰蠻蠻，見則天下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