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武舉(7)
馮九眼看著葉子啟倒了，心下暗自慶幸，扭頭示意官兵，快敲鑼宣布結果。
出乎意料，薛義和周遭兵士，這時正直直瞪著他這邊，卻一點不像要結束比武的樣子。
然后，四周同時響起倒噓冷氣的聲音，雖然很微弱，但太多的噓聲混在一起，令人不禁汗毛倒豎。
這詭異的瞬間令馮九心底發寒。
“不能活見鬼吧。”他這樣想著，又把頭向葉子啟轉回去。
一只沙包大的拳頭，直向他頭上奔來！
“嗬！”
馮九大喝一聲，急伸出雙掌硬接這一拳。拳掌相接處，馮九雙耳“嗡”的一聲，只覺洶涌大力撲面而至，全身竟被向后轟飛一步！
馮九臉色大變，細眼看去，卻是葉子啟不知何時站了起來，撲來給他這拳。
這少年傷口還涔涔流著血，卻面色兇狠，身上還若有若無地冒出白煙，讓馮九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生出錯覺。
他實在無法理解，這少年是怎么帶著這么重的傷站起來的，力氣更暴漲了一倍多！
“渾小子，不讓你軀體生變，能借你的妖力就到這份兒上了。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吧。”大眼妖在葉子啟心中說道。
葉子啟再不答話，一腳落地，另一腳馬上前蹬，像是一頭豹子追撲過去，又是一拳砸上。
馮九倉促接住，只覺胸中氣血翻涌，又是斜晃晃地連退三步。
這下子，四下無不震駭，馮九雖不以氣力見長，卻終究是個壯年漢子，竟讓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連連打退。
“天哪，臺上那是怎么啦？演戲呢嗎？”
“老子頭回見這么猛的犢子。”
“這九將…小崽子，真他媽邪門！”
在臺下議論紛紛的時候，馮九反應卻快，不再硬接拳頭，靠著身形比葉子啟要高大的優勢，雙手作爪齊出，抓向葉子啟關節。
葉子啟也不躲避，探手疾攻，反倒先一步抓住馮九右腕，上抬，同時上右腳，右后轉身，跟著全身扭轉，進肩、拉臂、拱身，竟硬是將馮九給背了起來！
君子八技，鐵人山。
馮九心知葉子啟這是要將他背摔，先一步將重心下沉，從后面猛抱住葉子啟腰部，雙手剛剛合上，葉子啟卻突然剎住要往前摔人的勢頭，反而上身一挺，一頭向后猛撞在馮九臉上！
君子八技，翻滾石。
馮九立刻手捂著臉向后倒退兩步，一手擦去鼻血，而葉子啟又是一拳沖上，馮九挺身而進，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過拳頭，正要反擊，卻發現葉子啟憤怒的眼神又逼到眼前，一頭撞來。
“嘭！”
“孫兒，你真能看懂這些妖怪的字？”
“孫兒，你再等兩年，等你長大了，爺爺也給你攢夠了錢，爺爺就送你去寒葉城，讓俺孫子跟那些城里的老學究學東西去，那俺孫子就了不起啦。”——葉高 “啊——”馮九痛呼著捂頭連退兩步。同時葉子啟也被撞出數步遠，可馬上又沖上來。
馮九咬緊牙關，這時他已經看出來，葉子啟只要稍微鉗制住他的動作，就要用頭撞頭，用這種兩敗俱傷的法子硬碰硬。
可葉子啟剛剛頭上才被自己用腿膝蓋猛磕了一下子，撞得頭破血流，神志都不清楚，要是非要比“頭鐵”，自己豈能怕了他了？
馮九將葉子啟雙手格開，葉子啟果然又是一頭撞來。
“兒子，你看你爹，每次上街都要跟在俺寶貝兒子后面，人家都說，這小孩這么好看，當爹的這么老丑，兒子，咱別讓他跟著了好不好？”——葉母“嘿嘿，誒嘿嘿。”——葉遠 “嘭！”
血，流了下來。
整個世界，血紅一片。
頭，想要裂開一樣的劇痛。
敵人，還在跌跌撞撞地往后退。
撲上去，再給他一個頭槌！
馮九同樣以頭槌還擊，可在最后，他的腦袋卻偏了。
這種時候，誰的力道沒有使足，誰受的沖擊就會更重。馮九被一頭槌砸得踉蹌退后幾步，眼冒金星，葉子啟馬上追上去一腳踹在馮九小肚上。
馮九終于被踢倒在地上，還用手臂支撐著地面，未等站起，葉子啟跟上前一腳踢在他頭上。這一腳把馮九整個人掀倒，吐血數口，卻是再也站不起來了。
“啪！”
鑼聲響了。
四野靜寂。
無數張難堪的面孔望著擂臺上劇烈喘息的少年，同一個念頭在他們心中升起：
這個被笑話作“九將軍”的孩子，難道他真的殺死了九個馬賊嗎？
“好個鐵頭的娃兒。”許久，還是將軍薛義率先出聲笑道：“你這么撞來撞去，你的頭就不會痛嗎？”
葉子啟此時血流半臉，手捂著額頭看向薛義，道：“我的大哥，”邊說邊朝徐靖一努嘴，“給我說這人是個什么‘武棍子’，靠生來的本能隨機應變，就能把人破招。
我就想，比招式，我肯定是比不過了，只能硬碰硬地和他比比狠勁。這樣我就能贏。因為既然他是靠天賦和本能打架，那他就避不過人的頭一個本能，就是怕死。
我不要命地和他比狠，最后先氣餒躲避的肯定是他，我再趁勢追擊就能贏——如果贏不了，我也沒別的辦法了，我想不到別的贏法。”
薛義聞言，向臺下徐靖撇去一眼，冷笑道：“好個大哥。”
“人之本能固畏死，可你也是個人吶。”一個聲音在葉子啟心中悠悠嘆道。
“好吧，”薛義說著，向臺下掃視兩圈，繼續說道：“再從臺底下挑人，我看也打你不過。這樣吧，你從擂臺上挑個人，來當你下場的對手，讓我再看看你的本事。”
“擂臺上挑人？”葉子啟驚奇道。
“是啊。”薛義目視左右，有守衛在側的軍兵數名，道：“這都是陪我身經百戰的兄弟，本事我最熟悉不過，你挑誰都可以。”
“誰都可以…我明白了。”葉子啟伸手粗略抹去臉上血跡，仔細盯望幾眼，深吸兩口冷氣，最終抬起手來，向前伸指道：
“北山鎮葉子啟，請薛將軍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