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佳佳跟她媽媽馬上就要回去了,你今天沒啥事了就先別去山里晃悠,到縣里油坊榨點核桃油去吧。
多榨一點,咱們自家吃,也讓佳佳帶回去一點。”
回到家,陳凌吃好早飯,正要帶阿福阿壽去山里逛一圈,震懾一下山里不安分的野獸。
丈母娘就把他喊住了。
陳凌一愣:“啊?佳佳這就要走了嗎?你這次來到這邊,住了還沒一個月呢?”
“是啊師父,我爸爸說有點事,讓我們盡快回去一趟呢,媽媽說就這兩天要走呢。”
沈佳宜埋頭挑大雁糞,有的大雁糞里面有糧食谷物的碎渣,這個是可以攢著到冬天喂雞鴨的,它們下蛋勤快點。
剩下的麥苗和草葉多的,這個才是喂牲口的。
“這家伙,你們這回去的也太突然了,我這當師父的還沒教你做菜呢…”
陳凌挺喜歡這個徒弟,當然這個喜歡很純粹,是把徒弟當成妹妹的那種喜愛,沒辦法,獨生子有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何況陳凌很小就沒有媽媽。
所以,在有的時候,他很喜歡家里熱鬧點,有時候有很喜歡清凈。
這種感情奇怪的,會讓一些人沒法理解,因此誤會。
“嘻嘻,我跟我媽說好了,年前還來呢,師父你不嫌我們煩就好!”
“怎么會,歡迎得很呢,不說我了,你看你秀蘭奶奶你素素姐姐,平時多喜歡你…你年前一定要來,正好那時候要給康康樂樂擺酒,我到時候喊你們過來…”
陳凌哈哈一笑,心說看來這兩天得趕緊打兩只大雁了,給自己一家人解解饞,也給徒弟餞一下行。
“娘,我先去外頭給阿福阿壽收拾收拾窩,再去榨油哈。”
“去吧,其實也不著急,我是生怕你一進山就走得遠,就帶著老虎玩瘋了,忘了時間。”
“昂,不會的,這兩天阿福阿壽剛回來,我也怕它們剛回來,玩瘋了亂跑,就算去山里,也就是隨便轉轉。”
別看阿福阿壽現在黏著他,他去哪兒兩個家伙就跟到哪兒,但是陳凌也擔心它們跟小青馬二禿子一樣不聽話,進了山見了血,心思跟著野了。
“對了,你買的那小水牛,還有那幾個狗崽子剛到家,能喂東西不?”
“娘你不用管它們,我先喂它們點水就行。”
陳凌留下一句話,喊上在院子里四處蹓跶,瞇著眼睛嗅來嗅去,一會兒去養魚的水缸喝兩口水,一會兒去葡萄架下邊扯兩片葉子的阿福阿壽,就去收拾圍墻外頭的虎穴了。
走到外邊,小水牛正在牲口圈里的干草堆上臥著睡覺呢。
昨晚在船上顛簸了一夜,小家伙也沒休息好,下了船還走了那么遠的路。
從藤河鄉一路走回來,那可不是又累又困嘛。
不過這小家伙也跟貓狗小時候一樣,認了主就很粘人。
看到陳凌路過,就急忙睜開眼睛站起來,走到牲口圈的邊邊上,仰起腦袋伸出舌頭添他的手。
這小牛毛發干凈,全身上下看著很新,眼睛水汪汪的,烏黑發亮,鼻頭也是烏黑的,顯得模樣很萌很可愛。
陳凌拍了拍它的腦袋,就往自家莊子后面走去。
建在圍墻外的虎穴,是與墻內連通的。
有個洞口,可以讓阿福阿壽鉆進去。
但是這都快倆月沒清掃了,里面臟兮兮的,還招了很多潮蟲子。
肯定要打掃一番的。
這樣阿福阿壽住著也舒服。
一番打掃后,聽到有小娃子在遠處的麥田里叫嚷。
陳凌走出果園看了看,是小森他們那些年齡稍小的,還沒到上學年齡。
閑著沒事,跟大人出來撿大雁糞的。
這個時候也不知道發現了啥,一窩蜂的大喊大叫著往土地廟后邊的樹林里跑。
“土地廟后邊不是住的白鷺跟青莊嗎?他們還沒禍害夠?”
“不會是又跑進去啥別的野東西了吧?”
陳凌對這群皮猴子了解得很,知道他們一般不敢白天去禍害青莊跟白鷺,這兩類鳥比較兇,啄人很疼,那又尖又長的嘴能把他們的手和胳膊啄的皮開肉綻。
比大鵝還嚇人。
要是被追的跑不及了,啄在屁股上,幾天沒法坐著,睡覺都是疼的。
陳凌看那群娃子們鬧騰的厲害,心想:“待會兒過去看看,只要不是毒長蟲就沒啥事。”
把虎穴收拾好,虎穴周圍的落葉全都打掃干凈,陳凌看兩頭老虎還是精神頭旺盛,在虎穴里鉆進鉆出,還和跑過來湊熱鬧的小青馬不停打鬧,陳凌就喝止住它們。
把它們帶到了牲口圈的鐵籠子里。
告訴它們老實待著,自己很快就回來。
就回家把拖拉機開出來,把家里倉房堆的核桃,村里院子晾曬的,全都裝上車斗。
足足裝了大半車斗。
這些核桃有的是從山里隨便撿的,有的則是鄉親們給的。
今年陳凌給找了賣野果的路子,村里的鄉親嘴上不說,也知道記著他的情呢。
這些核桃罐頭廠又不收,碰到了就會給陳凌家送來一些,還有野山藥之類的…
給的次數其實也并不算多。
結果沒感覺怎么樣呢,就攢了這么一大堆了。
也難怪丈母娘催著讓榨油。
這年月的核桃拿去榨油,出油自然是不如花生大豆,在后世說是出油率高,那也是虛高…
不過核桃這么多吃不完,賣也不好賣,還是榨油吧。
正好王慶忠做辣條用油不少。
榨油剩下的油渣還能煮了喂牲口增肥,用處多多。
“嘿,你們幾個,干啥呢,小心草里有毒長蟲。”
“富貴叔,是狐貍洞,這里的白鷺太多,招來狐貍啦。”
“哦,狐貍啊,那你們玩吧。”
鳥多的地方有狐貍,這沒啥稀奇的,陳凌當時還見過一只大的帶三只小的,互相咬著尾巴在崖巴子上,準備夜里掏白鷺老窩呢。
“叔爺爺,咋不帶老虎去山里打狼嘞?”
“現在不打,等晚上天黑了,叔爺爺給它們一窩端了,哈哈。”
陳凌笑著沖這些小娃子揮揮手,開著拖拉機繞著村外的路,向著縣城趕去。
至于睿睿,電話里喊著想他,這會兒還沒看到人呢。
聽高秀蘭說,一大早就去陳小二家吃大肉包子去了,有黑娃小金陪同著,王存業把他送到那兒就沒管,一個人到老河灣放牛去了。
陳凌開著拖拉機,往老河灣掃了兩眼,只看到一群馱馬還有小白牛曬太陽的身影,也沒看到老頭子在哪兒。
估計又陪趙玉寶兩個在那邊釣魚下棋呢。
拉著半車核桃,到了縣城的油坊,也沒去別的地方,就去了劉辛耕那邊。
結果嘛,出油自然很不理想。
加上是帶殼壓榨,不是剝了殼炒那種。
野核桃皮子又厚實。
出油能有兩成就算多的了。
簡單來說一斤核桃都出不了二兩油。
對陳凌來說這都無所謂,反正都是山里撿的。
榨油剩下的糟渣也不扔掉。
榨油不徹底那也是喂的自家牲口,算不上浪費。
最后半車核桃,榨了兩壺半油,倒是裝了兩麻袋渣滓。
走的時候陳凌還買了一大壺子的香油。
村里種芝麻的不少,尤其在坡地上,或者洼地和溝邊等小而窄,不方便耕作的地塊。
很多不是種高粱、豆類,就是種點芝麻。
“唉,倒是真沒種過芝麻這玩意兒,要不待會回去種點試試,榨的香油好不好吃。”
這個簡單,回去到山里催熟一點,榨油就行了。
不過這個肯定就不能去劉辛耕那邊了,去鄉里或者黃泥鎮,找個不熟的油坊就行。
想一想,榨完油后,過兩天還要打點紅薯粉。
到時候正好一塊辦了。
“咦?這倆小鬼子怎么回事,是生病了?還是被打了?”
剛搖開拖拉機準備走,陳凌忽然看到遠處的李忠義和千島美代子從老醫院出來。
兩個人病懨懨的,臉上沒啥血色。
李忠義的一只胳膊好像還打了石膏。
“算了,又不關我的事,反正小日本挨打也正常。”
陳凌坐上拖拉機,掛上檔就走。
這段時間的天氣是真的很不錯,基本上每天都是晴天。
秋天藍汪汪的天空,看起來高遠而深邃。
一排排的大雁從頭頂飛過,叫聲從天空飄來。
兩只翅膀像扇子一樣的不停使勁搖擺,長長的脖子昂起頭,一雙腳蹼蜷縮在腹部,
它們有的會在本地停留,有的不會。
也挺奇怪的,這么有吸引力的環境,居然還有那么多大雁不作停留。
陳凌仰頭望著,他估摸這飛這么高,拿槍打是不行的。
要不就等二禿子,要不就等晚上。
晚上的大雁飛得低,也有晚上躲進水邊蘆葦蕩里,或者出來找食物的大雁,比較好抓。
很多上年紀的老人都知道,這大雁一般都在早晨或者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才落下來。
這時候人少,他們可以盡情的找吃的。
這個季節,最好尋找的食物自然就是麥苗了。
而且冬小麥,在沒有拔節起桿的時候,只要不像羊吃草那樣連根拔起,吃點葉子是沒啥影響的。
大雁由于一路飛行,長途跋涉,落下來后吃起麥苗那叫一個兇猛,而且用餐時間相當長,在吃小麥葉子的過程中,也就把雁糞排泄在小麥地里。
而早起和黃昏這個空當,也是一個抓大雁的好時機。
到了村里,麥田里已經沒有撿大雁糞的人了。
但是聚了一堆人在土地廟周圍,有大人,有小娃子,還有二黑帶著一群狗。
睿睿也在,騎在黑娃身上,跟在王存業身旁,抓著黑娃的大耳朵晃來晃去。
聽到拖拉機聲音,很多人往路這邊看。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睿睿看到陳凌,那家伙,眼睛都亮了幾分,從黑娃身上出溜下來,就急急忙忙往路這邊跑。
陳凌看到兒子這模樣,心里也瞬間被高興給填滿了,趕緊把拖拉機停在打麥場旁邊,跳下來就邁著大步走過去。
一把將小東西抱起來:“臭小子,想爸爸了是不?”
睿睿一被抱起來,聞到了爸爸身上的味道,看到爸爸熟悉的笑臉,眼睛就出現淚花了。
眼見皮實的臭小子要哭,陳凌趕緊伸手撓他癢癢,又把他給逗笑了,在陳凌懷里吱哇亂叫著。
“爹,你們這是干啥呢?”
“看狐貍來著,小森它們要帶著狗去掏狐貍洞,抓小狐貍…小金跑過來叫得很兇,把這群娃子嚇得不敢再鬧了。
我過來一看,是經常去咱們家那窩狐貍。”
王存業一開口,別的鄉親也七嘴八舌的說起來。
說小金怎么那么護著狐貍,不會跟狐貍配上了吧之類的話。
陳凌笑罵他們胡說,小心小金以后咬他們屁股。
王存業也說他們沒正經,狐貍沒事了,小金在林子里不讓人進去。
這會兒他們這幫人正說配豬的事情呢。
馬上該入冬了,也到了給母豬配種的時候。
正好周圍山里的野果都采摘完了,深山老林還有不少,但他們也不想再去,一天跑一趟,起早貪黑不說,還要冒著很大危險,因為很可能遇到豺狼虎豹啥的。
因此這兩天村里各家也是閑下來了。
就有空閑張羅起家畜的事情了。
“富貴你懂配豬不?不行今年讓你來!”
“你他奶奶的,立山別看你當哥的,你再說這話,我不是不敢踹你啊。”
陳凌笑罵這,作勢要去踹。
“看看看,你還著急了,明明是你想歪了,俺是正經問你的。”王立山笑嘻嘻,他這人就這德性,跟熟人就喜歡鬧,不僅跟男的,碰到熟悉的婆娘也會去鬧呢。
一群人就跟著哈哈笑。
“是真的,俺們真給找了個大種豬,看那一大坨坨蛋包子,挺大的,不知道行不行?”
“你養豬多少年了,還用得著問我?”
“你是獸醫嘛,不光有文化,養的東西都比別人好,不問你問誰啊?”
這話一說出口,眾人都符合,說剛入秋的時候拿他家的雞蛋孵的小雞仔長起來后都比別家的好。
鄉里鄉親的,有啥門道就說唄。
“好家伙,還真給我搞上母豬受孕、母豬產后護理啦?”
陳凌哭笑不得:“你要是配狗、配牛、配馬,我還稍微知道點,配豬就算了吧。”
“別啊,那大公豬配種,每家得花五十塊錢呢,可貴了,以前只要二十塊,俺這不是心疼錢么…”
“看你們這意思,是不準備留過年殺的豬了,都要留種?”
“沒有,沒有,劁了的豬,還是要殺了吃肉的。”
“快快快,你給出出主意,俺們見識短,就怕挨了坑…人家說是外國的洋豬,咱也不知道那洋豬行不行…”
可陳凌哪懂配豬的事,他是真不懂,因為從來沒想過養豬。
只好說改天到了鄉里替他們找人問問。
郭寶來就常年劁豬,應該懂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