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3 永不拋棄
河西走廊安定衛的戰爭，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結束，展現出了大明精銳兵馬對于這種藩邦仆從軍，堪稱摧枯拉朽一般的戰斗力差距。
同時隨著安定衛的攻陷，忠國公石亨率領的西征軍主力部隊，將扭轉對赤斤蒙古衛城久攻不下帶來的戰略劣勢，轉而可以隨時騷擾掠奪東察合臺聯軍的補給線。
哪怕黃河百害，唯富一套，赤斤蒙古衛儲備著充足的糧草。但是要考慮到這座小小的衛城，容納了超過本身限度太多的兵馬，將會快速縮短他們的整體續航能力，提前出現可能的糧食危機場景。
要知道糧食問題，可不是簡單的除法跟人均。只要出現了糧食短缺的可能性，在沒有足夠強力的分配機制下，永遠不可能出現大家都少吃一點，然后精打細算延長供給時間。
相反兵強馬壯者會占據著更多糧草，沒有實力或者錢財的弱者，一粒米糧都搶不到。
這就跟現代市場調節下出現糧食危機的邏輯一樣，哪怕缺口僅僅只有百分之十，反饋到了市場上面也絕對不會只漲價百分之十，而是會瘋狂漲價到最窮的百分之十百姓吃不起的地步。
曾經的蒙古汗國諸部其心各異，天圣汗也先通過各種打擊異己，推動萬戶改革才完成了真正的蒙古大一統。東察合臺汗國跟關西七衛的聯軍，連“其心各異”四個字都配不上，完全能稱之為“各懷鬼胎”。
順風局還能大家通力合作其樂融融，一旦進入到了逆風局，內部立馬就會出現分崩離析的隱患。能把這份合作維持到多久，就得看不花汗的個人能力了。
相比較西征軍這邊打破僵局，另外一邊的遼東軍，此刻卻陷入了艱苦絕倫的血戰。
蒙古汗國的精銳部隊戰斗力，遠遠不是河西走廊仆從軍能比擬。并且他們還是在天圣汗也先的親領之下，心中懷有復仇雪恨的強烈情緒，戰斗意志更是爆表。
再加上遼東軍在數量上，本身就存在著成倍的劣勢，哪怕將士們士氣高昂乃大明身經百戰的虎賁，依舊在長時間的鏖戰之后顯得有些力有不逮。
此刻遼東都司李達坐在戰馬上喘著粗氣，他身邊張祺、吳榮等一眾兒時伙伴同樣沒有好到哪里去。僅僅在李達身前百米的地方，就是蒙古汗國大將特木爾，以及怯薛軍萬戶滿都魯，再后面是蒙古天圣汗也先。
雙方就像是被關在籠子里面的斗獸一樣，只有一方徹底的倒下，另外一方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兩萬遼東軍兵馬，已經有一萬或死或傷倒在了戰場上面，另外一方的蒙古兵馬傷亡更加慘重，至少有一萬五千人失去了戰斗力。
要知道他們還是占據著優勢的那一方，并且在體力上面通過輪休方式，也要優于遼東軍。結果這一仗打下來，戰損比還要遜色于敵人，這對于一向驕傲的天圣汗也先來說，簡直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硬碰硬的對戰不如明軍，這一次讓也先找不到任何借口，來掩飾自己的失利！
“也先，你是老了，還是提不動刀了，再來戰啊！”
遠遠望著這個對戰了十余年的老對手，哪怕身體疲憊異常，李達精神上依舊是無比的亢奮。身為一名將軍，最怕的其實不是強大的對手，相反是沒有對手。
天圣汗也先這位蒙古百年世出的梟雄，很好的填補了“對手”這個空檔。
面對李達的挑釁，也先的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笑容，真正的強者不屑于去辯解什么，兵臨京師城下，統一蒙古諸部，縱橫漠北萬里，就是對也先功績的最好證明。
“李達既然你想要戰，那本汗可以告訴你，遼東軍這次走不出科爾沁草原。”
簡單的一句回應，立馬點燃了蒙古騎兵這邊的氣氛，各種狂熱呼喊聲音響徹云霄。不管也先稱汗之后，中途做過多少昏庸的事情，又經歷過 怎樣的失敗。
可在他俘虜明國皇帝，兵臨京師城下的那一天，就已經成為了整個蒙古族的英雄，扭轉了七十余年來被大明不斷征伐的頹勢。
遼東軍是蒙古汗國的老對手，算起來雙方打了幾十年，最近才輪到他們占據上風。這一次如同能把遼東軍全殲在科爾沁蒙古，就將再度向這個世界證明，草原依舊是屬于蒙古鐵騎，孱弱的漢人在這上面只是一頭兩腳羊！
面對也先的威脅，李達聽到后卻放肆大笑起來。
“哈哈哈，也先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現在你已經接近使出全力，可是沈元輔他還沒有出力呢。”
李達的這句回應，讓也先臉上的嘲弄笑容瞬間凝固。確實相比較自己親率怯薛軍跟部分左翼蒙古三萬戶精銳，沈憶宸依然穩坐在漠南云中城還沒有親自下場。
別說什么也先還有蒙古汗國十幾萬主力大軍，沈憶宸這邊同樣有著龐大的衛所軍、漠南邊軍、宣大邊軍等等兵馬沒有出動。
甚至說一句更為不客氣的話語，目前揮師北伐的僅僅是大明半壁江山實力，也就是除開福建衛外的北方兵馬，南方各州府兵馬可是一個沒動。
別的不說，靖國公王驥曾率領過二十萬大軍遠征麓川，這批南征軍在戰事結束之后，沈憶宸廢除了軍戶制度大部分選擇解甲歸田。
他們可是在南方潮濕悶熱的原始森林中，靠著意志力跟麓川以及緬甸部分兵馬鏖戰了數年的百戰之師，只要沈憶宸下發一封征兵令，相信會有無數南征軍將士愿意重新入伍為之效力。
當年沈憶宸在刑場上面與麓川孟然有過一段對話，那就是大明可以失敗無數次，麓川卻不能失敗一次，勝利終將屬于大明。
今日這段話其實同樣可以應用到蒙古身上，大明皇帝可以被俘獲，京師可以被兵臨城下。但只要能讓大明緩過這口氣來，就有著無窮無盡的潛力北伐，蒙古卻承受不起汗帳跟祖地被攻陷的后果。
“那就讓本汗看看，明國首輔的全力以赴到底是怎樣。”
天圣汗也先畢竟見過大風大浪，情緒很快便調整了過來，同時大手一揮號令部下繼續向遼東軍發動進攻。
不管雙方戰爭潛力差距到底有多大，天圣汗都有身為王者的自信與大明掰手腕，直至有一天馬踏中原的花花世界。沈憶宸既然還沒有用出全力，那就把眼前這支遼東軍給吞了，看看大明到底有多少這樣的精銳兵馬！
浩浩蕩蕩的蒙古鐵騎在將領指揮下，猶如黑色浪潮一般向遼東軍陣型涌了過來。李達此刻也是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平舉手中馬刀對準眼前敵軍吼道：“弟兄們，狹路相逢勇者勝，既然這群韃虜見識一下遼東漢子的勇武。”
“殺過去，用酋首也先的人頭，來告慰袍澤的在天之靈，來向陛下跟沈元輔慶功！”
說完這句話之后，李達雙腿猛的一夾馬腹，催動著戰馬身先士卒般的對沖過去。他身后的遼東軍將士，哪怕身心再疲憊，見到這樣一馬當先的統帥，都有著一股力量席卷全身。
“明軍威武，遼東軍必勝！”
戰號催動著熱血的沸騰，雙方狠狠把手中兵器砍在對方的身體上，數不清的士兵在這一輪沖鋒之中跌落下馬，然后就消失在密密麻麻的馬蹄之中。
蒙古這邊的兵力巨大優勢，此刻愈發的明顯。原本四萬多人是很難合圍住兩萬人的，但是三萬人卻能更容易的包圍住一萬多人，來自側翼的進攻讓明軍陣型防守愈發困難，原本領先的戰損比也逐漸被蒙古騎兵給追平。
畢竟遼東軍迎戰的對手不是什么臭魚爛蝦，同樣是蒙古汗國最為精銳的怯薛軍，并且還由他們的精神象征天圣汗也先親自統領，戰斗意志其實不輸于人！
但就在包圍的缺口越來越小，勝利的天平越來越往蒙古汗國 傾斜的時候，天圣汗也先的側翼又出現了一面火紅的旗幟，上面一個大大的“韓”字，表明了他們的身份。
沒錯，都指揮使韓斌統帥的山東衛兵馬，從山海關走海路轉運到遼東，然后穿越了整個遼東都司以及科爾沁蒙古邊界，終于在這個關鍵節點趕到了戰場。
“是山東衛的兵馬，兄弟們，援軍來了！”
李達跟遼東軍將士，早在十年前的遼東之戰期間，就曾與山東衛的兵馬并肩作戰過。只要看到這一眼“韓”字帥旗，就能立馬明白對方是何身份，果然不論過去多少年，依舊還是那群同生共死的袍澤。
“援軍來了，殺虜！”
“弟兄們，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酋首也先，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大明必勝！”
山東衛的到來，給遼東軍將士帶來了無盡的振奮，他們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孤軍奮戰，大明永遠是自己最強大的后盾。
不過緊接著出現的畫面，讓振奮的士氣再度達到了一個顛覆，“韓”字帥旗的背后，還有兩面旗幟冒出了地平線，它們分別是代表著三千營的“武”字旗，還有代表著福建衛的“馮”字旗。
沒錯，三千營跟福建衛的兵馬，抵達了遼東都司邊境衛城之后，把那些依舊還有傷勢在身的戰友安置妥當后，恰好遇上了趕來馳援的山東衛韓斌部。
三路兵馬達成會師，武銳跟馮正兩人沒有絲毫的猶豫，就毅然決然的率領著剩余兵馬重返草原，準備馳援幫助自己斷后的李達跟遼東軍。
大明的勇士，永遠不會是貪生怕死之輩，把最危險的處境甩給友軍。既然已經安頓好了傷員，那么就得與友軍并肩作戰，這才是真正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的袍澤！
“遼東軍的弟兄們，現在該輪到我們來出擊了！”
武銳一邊催動著戰馬，一邊發出自己的怒吼。
被人追擊千里的滋味不好受，只能眼睜睜看著友軍幫自己斷后的滋味更不好受。如今援軍已至，到了大明將士發動反擊的時刻，讓韃虜也好好品嘗下被追殺的滋味！
“戰，戰，戰！”
戰馬的奔騰，甲胄跟刀劍的碰撞，營造出一副金戈鐵馬的景象。
天圣汗也先看到山東衛旗幟出現的時候，他心中其實就已經生出了一股不詳的預感，直到三千營跟福建衛的旗幟再度出現在戰場，他就已經明白在士氣大振的明軍面前，這場戰爭已經打不下去了。
怯薛軍跟左翼蒙古精銳，是維系整個蒙古汗國已經大汗權威的基石。八河地區的瓦剌祖地可以丟，博羅茂洛海可以戰死，乃至于長子的遼東三萬戶跟女真三部都可以覆滅。
唯獨矗立蒙古汗國的基石，不能動搖分毫！
“滿都魯，吹響收兵撤退的號角。”
身為一名草原百年世出的梟雄，面對逆境當機立斷是最基本的素質，也先毫不猶豫朝怯薛軍萬戶下達撤退命令。哪怕在這種混戰的情況下，貿然收兵會破壞陣型損失慘重，總比陷入泥潭拔不出腳來要好。
“是，大汗！”
滿都魯也不是什么莽夫，見到這么多路明國將領旗幟的出現，就明白這場仗打不下去。
于是乎悠長沉悶的牛角號聲響起，讓本來就因為明國援軍到來，處于一種震驚跟慌亂心理的蒙古騎兵，此刻終于可以松一口氣脫離戰場。
但是之前沖鋒的有多么囂張，現在想要撤退出來就有多么狼狽，看著蒙古兵馬想要順勢逃脫，李達抹了下臉上濺射的血跡，殺意十足的朝著麾下遼東軍將士下令道：“咱們遼東軍的陣地是什么窯子嗎？這群蒙古韃虜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既然來了，想走就沒那么容易，把命留下！”
“遼東軍的弟兄們，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