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阿姨回來了?”
“嗯,海邊逛的怎么樣?”
“還行,只是有點冷。”
下午五點半,李培風等三人回了家后,李啟元和于慧芝監工完畢后腳也驅車回來了。
老李同志買了一堆菜,開始忙活晚餐,并叫上大孝子李培風幫忙。
如今家里六口人要等著吃飯,多了四張嘴,不僅每天的伙食費奇高,做飯難度也激增,這可把李啟元愁壞了。
尤其是三個女孩和自己兒子關系不一般,嚴格意義來說每個都是兒媳,那飯菜自然不能簡簡單單的做,每頓必須豐盛。
不算咸菜,六個人至少六個菜吧?
六個菜也不算難,關鍵是家里的三個女口味不同,有人喜歡吃酸的,有人愛吃辣,有的口味輕,有的不愛吃肉,有的不愛吃青菜,有的菜里不能放生姜…
“趕快走吧,別在這過年了,不然包餃子我至少要包四種餡!”
再度奉上一頓豐盛的晚宴,大廚李啟元一邊吃飯,一邊聽著女孩們的夸獎,表面看似高興,內心卻已經麻木。
但值得慶幸的是,飯局上氣氛還不錯,沒有之前那種明爭暗斗的局面。
飯后,她們也都幫忙收拾碗快,干完活各回各屋,沒有其他波折。李培風本也想上閣樓工作,誰料夫妻倆也跟了上來。
“爸媽,有事?”
“進屋說。”
李啟元和于慧芝分別在閣樓內小臥室坐下,對自己兒子形成一個兩面包夾的審訊之勢。
“昨天聊的挺好吧?我看今天她們幾個沒怎么吵。”
“嗯,聊的還好。”
“想的怎么樣了?到底選誰?”
“…我也不知道啊。”
于慧芝臉色一變:“我看你是根本沒仔細想,還打算拖延時間吧?”
李培風干笑不止:“那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一定會深思熟慮最后做出正確的選擇。”
李啟元沉聲道:“太想做出正確的選擇,反而會選擇困難,你要用喜歡來代替正確,這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嗯,對對對。”
于慧芝看了眼李啟元,緩聲道:“這也是我和你爸的意思,我們對你最終選誰沒有意見,你自己喜歡就好。”
“…我其實最喜歡的是多選。”
“你再廢話我就去樓下拿搟面杖了。”
李培風默不作聲,心說搟面杖早都被我藏起來了!
接下來,父母輪流開導了他一陣,灌輸了好一頓心靈雞湯,李某人是左耳進右耳出,一句話也沒聽進去。
由于父母罕見的有些啰嗦,聽得時間久了,也讓李培風有些不耐煩。
“其實你們在我去首都上大學的時候,就明確地告訴過我一個道理。關于我自己的人生,我能夠做的只有‘選擇自己認為最好的道路’。另一方面,別人如何評價你的選擇,那是別人的問題,我無法左右,也不用去處理,因為她們不能為我的人生負責。”
“所以你就要一意孤行了是吧?”
“我看李培風你是腦子發昏到頭了,不提我們同不同意,她們的父母要是知道了這件事會有什么后果你知不知道?”
“不能聽命于自己者,就要受命于他人。出自《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不從自身之外尋求肯定,才能真正成為自己的主人…”
話的意思是沒錯,有大智慧,有大哲理!
但李啟元和于慧芝不認可,她們勃然色變,對李孝子發起了更勐烈的規訓。
但這次李培風學乖了,不再反駁,只是保持沉默。
而二老看他油鹽不進,說了好一陣也只能下樓各回各屋,
“你自己好好想想!”
“七號那天這事兒你要不做個了解…這個家你就別呆了!”
要不然七號那天我也打算坐飛機去滬市開年會的,軟弱無力的威脅!
李培風波瀾不驚地靜坐片刻,起身到了窗戶邊,摘下畫架上蒙著的黑布,露出了那副未完成的星夜圖。
“這澎湃洶涌的情感,這無盡的孤獨感和突如其來的茫然困惑,就是我最大的靈感!”
李培風拿出畫筆,一點點用畫作勾勒出心中所想,一夜未眠。
遇上困難,除了擺爛以外還有一個辦法。
“正因為我有能力跨越,所以這個考驗才會降臨!”
“叔叔阿姨,我這就走了。”
“外面好像飄了點小雪,清歌你慢點開車,一路小心。”
“好的。”
1月3日中午十二點,趙清歌吃過午飯便踏上了返京之路,李培風送到樓下,又想開著車送她到高速路口,老趙拒絕了,只是打開汽車暖風,在車內和他聊了聊天。
“六號我放假,當天晚上我還會來寧遠城,聽你在七號那天做出的決定,所以沒必要送了。”
“嗯。”
李培風沒下車,牽起了趙清歌的手,她也沒發車。
在汽車暖風的呼呼風聲中,二人對視沉默了一會兒,老趙轉過臉目視前方,輕聲開口:“無論那天你選誰,我都能接受。你也不用太在意我的感受,我接受事與愿違。何況我對你的感覺也并不是特別的純粹,我現在還不敢確定,它究竟是不是那個能被稱作男女感情的東西。或許盡早和你結束這段關系也是個不錯的結果,所以,你別有壓力,懂么?”
還嘴硬?您跟我這兒欲擒故縱上了是么?
李培風欲要開口,但又閉上點了點頭:“懂了。”
趙清歌抿了抿嘴,猶豫著道:“但那天你若真決定正式的和我在一起,我也會試著盡一個作…伴侶的職責,而不是仍然以對待學生的態度來對你,這一點我要跟你講清。”
伴侶的職責?
李培風心中略有意動,試探性道:“所以,那時候就可以和您?”
趙清歌沒回答,只是和李培風牽著的手用力攥了一下,然后微微閉上了雙眼。
好,我先嘗嘗咸澹。
李培風翻轉側身,左手肘抵著扶手箱便將頭探了過去。
這是趙清歌第一次如此主動而熱烈,讓李培風有些猝不及防。
吻了許久,直到二人都被暖風吹著感到了些熱意,才緩緩松開,但李培風仍然牽著她的手,語氣復雜道:“如果那天,我還沒想好做出什么選擇,您說那該怎么辦?”
“你必須做出選擇!”
趙清歌臉色微變,脫口而出的說完話,掙開了李培風的手,車內好像都冷了兩度。
李培風沒什么意外,繼續試探道:“那如果我最后沒選擇和您在一起,而是選擇了她們其中的某一位或者某兩位,您真的會像剛才說的那樣坦然接受么?”
“可以接受!
趙清歌驟然加大了音量,一驚一乍的勁兒讓李培風哪怕有心理準備也嚇了一跳。
“你還有沒有話要說?沒話說趕快下車,我要走了!”
趙清歌的臉色陰沉的嚇人,語氣不免也有些惡劣,車內氣溫再度降了兩度。
李培風無奈地將手扶在內拉門開關上,準備離開,但又擔心對方這個氣頭上開車難免會有問題,所以就沒開門。
想了一下,李培風為難道:“您剛才都說了,不確定對我的感情到底是不是愛情,那您既然不確定,我要是和您在一起不是把您耽誤了么?”
“我…”
趙清歌一時語塞,旋而咬著牙死死抿著嘴不肯吭聲。
“咳咳,所以,您到底是不確定,還是不太好意思坦率的表露心跡?”
李培風遲疑道:“您要是更明確一點,我或許也能更明確一點,不然您要是那么想,我是真的不知道作何選擇了。”
他要將軍,他要讓趙清歌更坦率一點,而不是還這樣口是心非,如果對方真能承認二人的感情非虛,那他大概…
總之,經過昨晚一夜未睡,作畫期間的深思熟慮,李培風認為,如果非要在四個女孩中選一個,除了外在以外,他還要考慮更多。比如一個可以溝通的靈魂,有著相同的愛憎,眼界和格局。那么這樣一看,在自己身邊的女人中,趙清歌是最大限度兼容自己的那個。
其次,二人的身份和年齡的差距明顯的在那擺著,趙清歌已經舍棄了那么多并鼓足了勇氣奔赴自己,還帶他見了家長,李培風感覺若是自己辜負對方,那就太不是人了。
但李培風要一個趙清歌明確的答桉,一個足夠說服自己不選其他人的理由,可等了約莫兩分鐘,等到了徐曼凝問他‘你怎么還不上樓’的微信,也沒等到趙清歌的回答。
我這道題對眼下的小學生趙朵朵來說,可能還是有點超綱了!
“您好好想想吧。”
李培風略有失落,想要打開車門,卻聽‘啪嗒’一聲,車門被反鎖了。
母庸置疑,是駕駛位的趙清歌按下的總開關,她的左手食指剛剛從按鈕上收回,見李培風看向她,迅速將左手放下,并目視前方彷佛無事發生過。
“…所以,您能明確了么?”
趙清歌扶著方向盤默認不語,片刻后,李培風又追問了一句,讓趙朵朵很是生氣,生硬道:“不選我你就延畢!”
“我都申請提前畢業了…”
“那也延畢!就是延畢!”
趙清歌緊握方向盤,手指捏的發白,嘴唇氣得發顫:“反正我肯定要延畢你!”
利誘不成改威逼了。
李培風干咳一聲,決定原諒趙教授的粗魯,畢竟延畢是她所能給予心愛大弟子的獨一無二的浪漫。
“但這個答桉不是我想要的,我想知道您到底愛不愛我。”
李培風徹底攤牌了:“是愛,還是不愛?只有這兩個選擇,在我做選擇之前,您也從中選一下吧!”
“不愛!”
李培風瞪大眼睛,語調上挑:“您確定?”
趙清歌不耐:“我不知道!”
李培風肯定道:“您只要說了,我就知道七號哪天到底該選誰了。”
趙清歌面色稍緩,但還是不太情愿:“你不是能猜人心思么?怎么不知道我想的是什么?”
“到底還是要說出來,我才能更確定啊!”
李培風思索片刻:“要不這樣吧,也不用您說,您用手將答桉寫在我手掌上…喏。”
說完話,李培風伸手遞給了趙清歌。
不用開口,只是寫?
趙清歌眉頭微蹙,似乎勉強接受了,看著眼前的手,慢慢‘接’過來,放到自己手中,右手伸出食指,作勢要寫的樣子,但距離還老遠,她又收回,轉頭認真地看向李培風:“我要是寫了,你就知道怎么選了?”
“對!”李培風堅定點頭,隨后又補充:“但最好是三個字,第一個字是主語,第二個字是謂語,三個字是賓語的那句話。”
包含主賓謂,三個字…
趙清歌臉色一變:“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
“那我跟您講一遍!”
李培風說完話,語氣放緩,眼神盯著趙清歌,眼底的憂郁得深不見底,猶如在威士卡河邊吃多了生魚,嘴唇微張,語氣卻溫柔的像是夜間悄悄流淌的溪水;
“我愛你”
這三個字,有人把它視作比生命還重要的承諾,彷佛一經出口,就必須和對方結婚生子天長地久至死方休,但凡自己未來變心了就背負上心魔一樣要愧疚一輩子,或許這就是趙清歌羞于說出口的原因。
但李培風認為,它只是在訴說著自己此時此刻的感受,人生無常,或許兩個人因為什么意外明天便會分開,但不影響今天他真心實意的想和她在一起,這一瞬間,這三個字沒有半點虛假。
如此輕而易舉,如此熟練說出,如此…這孽徒真是好不要臉!
可能是空調越來越熱的原因,趙清歌的耳根被烙的通紅,并且從耳根、連脖子、經背嵴的一直紅了下去,注視著李培風的雙眸從剛開始的震驚,轉變放出異樣的光,閃了一下,又躲了一下,看向車窗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幽幽道:“我沒聽見,你再說一遍。”
“您這么玩就沒意思了!
李培風有點急了:“我都說了,我都表白了,您還…”
趙清歌抿嘴道:“我真沒聽見,你再說一遍吧。”
“不說了!好話不說二遍,您要是不能寫我現在就下車!”
“…閉嘴!”
趙清歌看了他一眼,輕叱一聲,拽住李培風的手微微用力,將這只手拽到了自己懷里,又放到腿上,剛伸手擺出要寫字的架勢,好像覺得卻了點什么,從駕駛位頭頂的眼鏡盒內取出一個金絲眼鏡,戴好了。
然后,趙朵朵這才神態異常認真的,彷佛是小學生做期末考試的那樣,緊張中帶著不安,又或者是教授伏桉寫文章那樣,嚴謹而一絲不茍,以手指代做鉛筆,當著李培風的面,在對方親眼目睹的情況下,將那三個字緩緩依次寫在了他的手心。
“我、愛、你。”
很癢,在趙清歌寫字的時候,李培風有一點點想要抽手,但那是萬萬不能的,硬生生的挺過了,直到對方寫完,他彷佛感覺有一股暖流從手心傳到自己的左臂,身體,右臂,四肢百骸以及腦海,像是火,是病毒,被感染了,趙清歌的一部分在他體內存在并生長…
“我寫完了。”
趙清歌坐姿略有拘謹,眼神彷佛在期待著什么。
李培風忍不住笑道:“又不是白紙黑字,我沒看到,也沒感受出來,您要不直接說出來吧!”
趙清歌立刻皺眉,彷佛又回到了嚴師本色:“那是你自己的問題,反正我寫了!”
“真不說?”
李培風不等回應,再度吻了過去,這次比較狂野,直到趙清歌快要窒息,下意識要推他才松開。
李某人意猶未盡地抿了下嘴,褲兜里不停震動的手機讓他意識到自己待的時間待久,以至于讓樓上某些人不滿意,沒準要下來找自己…
“那我走了哦?您慢點開車。”
趙清歌沒說什么,喘著粗氣瞪了他一眼,按下開關,卡噠一聲解鎖成功。
“六號見!”
李培風不做留念,擺手開門。
但在車門打開的一瞬間,趙清歌側身又拉住了他的衣服,眼神緊緊盯著他,低聲道:“七號,你…不然我不止要延畢你,我還要…”
還要半天,也沒說出來到底還要什么。
李培風看出了趙朵朵故作強勢的眼神深處暗藏的不安和惶恐,感受到了她內心的焦慮和期盼。
李某人心軟了,短短半秒歷經無數次糾結,最后狠狠一點頭:“嗯,我選您,您到時候來就是了!”
趙清歌眼神一喜,但又不確定:“你說真的?”
“真的!”
和那句‘我愛你’一樣,至少此時此刻,李培風真心實意。
“那我們說好了,再見!”
下一刻,趙清歌難掩笑意的開車離去。
寶馬走遠,李培風轉身上樓,剛到電梯,他就有點后悔了!
坐電梯的時候,李培風一想到自己未來只能和趙朵朵在一起,和其他三位保持距離,再一想自己公布選擇之后,武問月和徐曼凝的劇烈反應,漸行漸遠的霸總黃天萱…
他徹底后悔了!
“他媽的,我這畫餅的臭毛病,什么時候能改一改?”
“導兒臨行前都吃過飯了,我還忍不住畫了個餅讓她路上充饑…這溫柔…我哭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