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災從來都不僅僅是水。
洪水只是前菜,告訴眾人,你們的苦難剛剛到來,千萬不要哭的早了,否則眼淚流干,以后想哭都哭不出來。
樂山腳下的洪水并不只是一股,而是三條大河一同暴漲,迸發出的強大水流席卷周邊全部縣城。
呂云澄的劍氣能夠讓其中一股水流分流,卻不能一次性阻攔全部洪水,哪怕發動潛龍也不行。
天子望氣術之下,呂云澄已經看透了此地的水脈,洪水是因為本地河道年久失修,積蓄數十年的能量一朝爆發。
以硬碰硬的懟回去,只會引發更大的災劫,如果山崩、地震、洪水、泥石流、瘟疫一同出現,方圓百里怕是要變成鬼蜮。
數十上百萬的百姓成了難民。
他們需要御寒的衣物,需要充饑的食物,需要治病的藥材,需要安家的房屋,需要來年春耕的種子、農具。
如果什么都不管,這些僥幸逃脫洪水的人能有多少活下來,活下來的又有多少成為盜匪,那可就不一定了。
可如果要管,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以及高明的管理能力。
這種事情往往都是朝廷去做,可風云世界,中原的朝廷和中原的名門大派一樣,個頂個的爛,爛如臭狗屎的爛。
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變成人質,等著風云無名去救援,或者給風云添亂,為本就苦逼的風云添加更多的波折。
中原皇室沒有出過人才么?
有,未來的文隆皇帝。。
文隆皇帝和武無敵交情甚好,僅用十年便練成了十強武道,一招拿下雙龍元斷浪,武功不可謂不高。
但治國安邦的才能,權術御下的手段,勵精圖治的堅持,以及開疆擴土的雄心,他一個都沒有。
就這,已經是皇室最杰出的人才,還有一個劍皇勉強湊合,余下無不是廢柴,尤其是被絕無神替換了那貨,簡直是帝王之恥。
目前不管是文隆皇帝還是被替換了那個廢柴,都還只是皇子不是帝王,但那又有什么區別呢?
皇帝或許有賑災的心,但他不懂如何賑災,下面的官員也不會盡心賑災。
皇帝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寺廟燒香拜佛,求佛祖保佑。
這可不是胡說,原劇情中,中原多地大旱,被絕無神替換了那貨想到的解決辦法是去寺廟齋戒誦經、燒香祈雨。
馬勒戈壁,你以為廟里住的是虎力大仙、鹿力大仙、羊力大仙么?
人家住道觀的好不好!
原劇情中這場水災如何解決的?
聶風向雄霸要了一百萬兩白銀用于賑災,代價是五年內盡一切可能幫雄霸打天下。
一年二十萬,看起來很廉價,但把白銀變成藥材、糧食、布匹、農具,逐一分發到流民手中,需要的人力物力數倍于此。
換句話說,這場水災最后是天下會擦的屁股。
聶風和斷浪混在流民中,這幾日,他們看到了不知多少人間慘劇,凍死、病死、餓死,有的賣兒賣女,有的甚至易子而食。
這些事情寫在書本上和親眼見到,給人的震撼是完全不同的。
可他們又能做些什么呢?
聶風只有一身能夠被稱為“少俠”的武功,別的什么都不懂,只能眼睜睜看著人死在自己眼前。
這一刻的聶風,終于理解了兩個字——無力!
“風,如果這些人在咱們的地盤,或許會有一些辦法吧。”
“浪,當初師父要擴充勢力,我還有些不解,誤以為師父也是貪權好利之人,現在才明白,師父是何等的高瞻遠矚。”
“你想怎么做?”
“我要幫師父!”
“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師父留咱們在這兒,不僅僅是為了看這些吧?”
“不會的,師父高瞻遠矚,必然已經留下了后手。”
聶風想的沒錯,又等了兩日,霍步天和斷帥帶著一些人馬,押送著糧食布匹藥材至此,沒有直接分發給災民,而是“以工代賑”。
升米恩斗米仇,毫無代價的施舍只會催生懶漢和貪婪。
砍樹也好,搬石頭也好,清理淤泥也好,只要干活,就有飯吃、有衣穿。
這種事情斷帥這個純武夫是做不了的,唯有霍步天這種秉性溫和,親和力高,讀過書,懂得管理的才能做。
霍步天不僅帶來了物資,還帶來了十幾卷關于水患后如何賑災的書籍。
聶風和斷浪一邊看書,一邊親身實踐,很快便做的有模有樣。
聶風容貌英俊,溫和瀟灑,親和力比較高,負責去安撫災民。
斷浪有一股子狠勁,眼里揉不得沙子,帶領一隊刀手維持秩序。
某些官員和奸商想要趁火打劫,趁此機會大撈一筆,斷帥就半夜拿著火麟劍去和他們講道理。
斷帥還是很會講道理的,那些人聽完之后無不痛哭流涕,不僅捐出全部家財用于賑災,還親自去閻羅王那里訴說自己的罪過。
待到來年開春,流民基本都得到了安置,已經開始了春耕,這片土地煥發了新的生機。
純陽道宗、霍步天、聶風、斷浪的名號也隨著百萬人的嘴而流傳天下。
有說是圣人轉世,大慈大悲;有說是施恩于人,沽名釣譽;還有說是蠱惑流民,密謀造反。
但這又有什么關系呢?
聶風不在乎,他已經堅定了自己的內心;斷浪不在乎,他享受到了萬人尊崇的風光無限;呂云澄更不在乎,無名當年做的事,老子又不是不會。
紅塵世間,試問誰可獨尊?
有人說是天上的“神”。
蓋因神的地位遠在“人”之上,一直睥睨茫茫眾生,受千人拜萬人敬,地位尊崇無比。
亦有人認為是地獄的“魔”。
魔的存在由來已久,天上的神卻一直無法將魔徹底消滅,千秋萬世下來,魔道依然橫行。
故而,魔的本事很可能比神更強更大,更有資格獨尊于天地之間。
還有些人把自己一方的視為正道、神道,把不容于己的視為邪道、魔道。
這些人往往自詡為正道之士,他們喜歡前呼后擁,喜歡被人歌功頌德,堅決與魔劃清界線,誓要鏟除魔障方才后快。
卻不知他們早就已經魔根深種,不可自拔。
神未必是對的,魔未必是錯的,所謂的神與魔,從來都不是稱呼,而是自己的內心,一念可成神,一念可墮魔。
天地之間。
有誰會為堅守心中認為正確之事而不顧千夫所指,活得更狠、更盡?
有誰能有義無反顧的萬丈豪情,敢對拘泥守正的人暴吼一聲為魔獨我?
雪緣以前從未見到過這樣的人,不是因為她見過的人少,而是確實沒有,哪怕是那個似乎無所不能的神,也沒有這種豪情和熱血。
神傳法的時候是隔著簾子的,沒有人看過神的面容,但敏銳如雪緣,曾經感覺到過神身上老化、衰頹、腐朽、死亡的味道。
那是她剛剛進入搜神宮,最靈秀的時候,待到成為神姬,變為籠中鳥,就再也感覺不到了。
雪緣看著躺在床榻上的步驚云,露出迷醉的神色。
緣分這種東西,確實不能強求。
步驚云帶著主動找尋的心思去找,什么也尋不到,放下那種心思,拼盡一切拯救災民,緣分卻已經自動到來。
尤其是現在的步驚云,不僅一如既往的剛強熱血,還沒有仇恨帶來的地獄死氣,妥妥的面冷心熱高冷男神。
“呂宗主,他什么時候能夠醒來?”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驚云此次身受重傷,同時也是難得的機緣,等他吸收完血菩提的藥力,就會醒來了。”
“血菩提?他方才服下的就是傳說中的療傷圣藥血菩提?”
“當然,把心放在肚子里,我怎么會坑自己的徒兒呢。”
小青站在門口,輕聲問道:“呂宗主,你怎么知道我們曾經的事?”
“凡走過,必留下痕跡,在你眼中神或許很厲害,在我眼中他不過是一個狂妄自大、心胸狹窄、鼠肚雞腸、膽小懦弱的廢物罷了。”
“當你用‘狂妄自大、心胸狹窄、鼠肚雞腸、膽小懦弱’形容別人的時候,最好看看這是否會用于形容自己。”
“你想聽一個關于神的故事么?我敢保證,這個故事你一定沒聽過。”
“洗耳恭聽。”
“既然天下間有神,那么就應該有魔,就好比有陰必有陽,而陰陽又互相吸引,所以,天下間不僅有魔,神和魔還是夫妻。”
“我家小姐,就是神和魔的女兒?”
“是,你知道魔的身份么?”
“不知。”
“魔是一個和神一樣天賦異稟的天才,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無一不精,對于武道的悟性甚至還在神之上。
搜神宮兩大絕學,移天神訣是神創的,滅世魔身卻是魔的手筆,只不過她不喜名利,把一切名譽都讓給了神。”
“如果真的如你所說,魔又怎么會死呢?”
“因為神嫉妒魔的天賦,怕魔有朝一日會超越他,給魔喝下了一杯用千種毒藥煉制的毒酒,把魔推下了懸崖,你知道魔的本名叫做什么嗎?”
“叫什么?”
“魔的本名叫做——白!素!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