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峽。
連綿軍營一路蔓延,占據了河岸大片的面積。
熊赤鋒站在玉龍江畔,看著江水滔滔東流去,面色鐵青著,扭曲出猙獰怒意。
“所以,你們一戰就送葬了老子七萬大軍?”他低聲死后,看著身后的七位將軍。
寬厚大臉上獰出一絲笑意:“你們知道,七萬是多少人嗎?一天殺一百個,都需要殺700天,要殺兩年!而你們,一天就給老子送掉了七萬人?你們是怎么有臉回來的?”
這一戰,不算民眾,士兵死亡總數在十二萬左右。
不過試探性攻擊,熊赤鋒把原龍函關的月國降軍也派上了,這也是士氣崩潰這么快的又一個原因。
而對于熊赤鋒來說,那五萬月國降軍不是人,他無所謂,來自出云的七萬士兵,才真正讓他心痛!
眾人皆低頭不敢言。
熊赤鋒別咧嘴笑:“你們是不是在想,戰術是老子定下的,你們不過是負責執行而已?所以,責任還是老子的?”
眾人依然低頭。
熊赤鋒呵呵干笑了兩聲:“其實也不算錯了。屬實是未料到,一向精兵的洛州,竟然會突然增兵九萬。十二萬打三十萬,也難怪你們打不過。”
韓鵬世無奈道:“大將軍,火器訓練簡單,只要會開槍就行。只是一直以來,我們都被卓君彥的精兵策略所騙了過去,確實沒想到,他們增兵速度可以這么快。不過還好,第二計劃已經順利實施。海元宗大量強人已混入其中,定能得手。”
熊赤鋒瞇著眼鏡:“你以為,洛州會想不到這點?”
韓鵬世低頭不言。
熊赤鋒喃喃著:“當年萬劍宗攻洛州,就曾派出過大量高手混入其中,刺殺要員。他們還是本地人呢,結果呢?海元宗主力,皆是出云人,口音有異。就算是冒充我出云士兵,也必然嚴加看守。據說他們還有特殊的偵查手段,我看這所謂的混進去,也是自投羅網。”
說著熊赤鋒抹了抹嘴:“宗門的人,指望不上。這事啊,還得靠自己。”
大家互相看看。
靠自己?
怎么靠?
集群了火炮轟,散兵了騎兵沖,摻入大量民夫,只會亂己陣型,動搖士氣,怎么跟人家打啊?
熊赤鋒慢條斯理道:“你們撤退的時候,除了那些騎兵,各城內部的人都沒有追擊。為什么?”
韓鵬世若有所思:“因為他們的兵不適合追擊。”
熊赤鋒嘿嘿一笑:“是。除了那三萬老兵,其他的都是新軍。實際上,那所謂的三萬老兵,有兩萬也不過訓練一年半左右。一個優秀的騎兵,最起碼也要三年時間。正因此,這洛州的部隊啊,就是屬烏龜的,你讓他們防守,那很厲害。可要是出擊,真正像樣的,也就是那一萬老兵和不到一千的特戰隊。”
韓鵬世明白了:“大將軍的意思是,不能和他們在洛州打,得把他們引出來?”
“正是!”熊赤鋒道:“海元宗混進去一部分人,大部分估計都是被揪出來的,但總有一些能藏住。我們把人引出來和他們打,是我們的機會,也是海元宗的機會!”
一名部將道:“問題是如何讓他們出擊?”
熊赤鋒一笑:“自然是給他們一個必須出擊的理由…鴻正炎!”
巖城行宮。
這是洛州把鴻正炎接過來后,特意為他建的一座行宮,說是行宮,其實也就是一間別院。
此刻行宮后花園里,鴻正炎正在與竇書凱談話。
他有些不滿:“鄧龍昌是鐵了心不給朕這個面子了?”
唐凝把鴻正炎接到洛州后,圣洲就交給了鄧龍昌。
但是鄧龍昌并沒有和熊赤鋒打,而是帶著神策軍直接跑路了。
熊赤鋒在圣洲轉了一圈,沒摧毀什么兵力,倒霉的只是一些留守的重要人物,被熊赤鋒又搜刮了一圈。
現在,鄧龍昌帶著他的神策軍還滯留在中州一帶。
唐凝讓鴻正炎下令鄧龍昌何殊榮謝光北歸天興鐘秀等各地鎮撫使從背后攻擊熊赤鋒,但得到的消息卻是各個推搪。
何殊榮聲稱自己要負責海上防御,他的兵水軍為主,路上無力;歸天興表示他新人上位,對花州統治力不足,無法撼動出云大軍。鄧龍昌則表示,陛下在洛州很安全,你要出洛州,我愿全力保護,不愿意的話,我也不好犯洛州邊境。說白了就是一句話:老子不去!
至于鐘秀,信使壓根連人都沒見到,只留了一個副手回信,說河州也是水軍,無力防御出云鐵騎。
最終真正愿意過來的只有昌州謝光北,但他也表示,我這點兵力過來,不夠熊赤鋒吃的,你好歹給我派點援軍啊,不然我也只能在外面搖旗吶喊。
月國十一州,個個都有借口,有理由,反正要兵沒有,有也就是少量,不夠熊赤鋒打的。
而之所以如此,除了洛州不屬于月國這個原因外,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這道指令是鴻正炎下的,不是唐凝下的。
唐凝要是下令,可能各路還得動一動,既然是鴻正炎下的,那就樂得不理了——你算個什么東西?
那唐凝為什么不下這道指令?
因為她不是皇帝!
她沒有權利直接指揮月國內部。
如果是卓君彥,他肯定是:屁個權力,老子的拳頭就是權力。
但唐凝不同。
她不是靠武力上位,是靠制度!
她是極度重視制度,法度的人。
她不能自己破壞自己制定的制度,那是她的根基!
所以她不能這么做。
這刻竇書凱笑道:“陛下也不用怪鄧龍昌。雖然鄧大將軍形勢所迫,不得不向洛州低頭。但強壓的威權,終究不得人心。鄧大將軍不愿為虎作倀,也是可以理解的。”
鴻正炎怒道:“竇閣老,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為虎作倀?你是說朕在為虎作倀嗎?”
竇書凱嘆息:“你這個皇帝,是正源扶你上去的。卓君彥雖然大掠皇城,但沒動你。你登基之后,靠的也是洛州支持,方能鎮撫八方。所以各地雖有不服,你為人做傀儡,卻是心甘情愿,也難怪能接受。畢竟,識時務正是你能上位的原因啊。”
鴻正炎震怒:“竇書凱,你竟敢如此對朕?你是以為,朕不能如何你嗎?”
竇書凱老眼微瞇,看著鴻正炎,笑道:“是,你不能!”
“大膽!來人啊,把他拿下!”鴻正炎手指竇書凱狂呼。
便見四周已出現大量侍衛,卻沒有對竇書凱下手,而是同時按住鴻正炎。
“你們…你們要造反?”鴻正炎愕然。
便見一人走過來:“陛下,不是我等要造反,實在是洛州不得人心。搞什么民主體制,試圖傾覆皇權!此為大逆之舉!陛下身為皇帝,竟然支持他們的做法,太過荒謬!我等也不過是想匡扶正統,望陛下莫要再走上邪路了。”
“鄭鐵軍?”鴻正炎怔怔的看著他。
他萬沒想到,鄭鐵軍竟然也叛了?
鄭鐵軍滿面肅然。
他這話,卻是真心,實意!
在他看來,唐凝在洛州做的一切,就是大逆不道!
天下怎能不由皇帝統治?
卓君彥也好,唐凝也罷,他們哪怕是想自己做皇帝,鄭鐵軍都還能接受一些。
但是讓皇帝成為空殼,顛覆體制!
這是鄭鐵軍不能接受的!
鴻元數千年建立的體制,是保證天下國泰民安的基礎,如此做法,導致民不民,官不官,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他鄭鐵軍心懷天下,胸有正氣,斷不能接受這大逆不道之舉!
所以,他決定了,他抉擇了。
這刻抱拳道:“還請陛下跟我等,離開洛州!”
離開洛州?
“去哪兒?”鴻正炎愕然。
“自然是見熊赤鋒熊大將軍,如今唯有他,可以消滅這萬惡的洛州政權!”鄭鐵軍言辭鑿鑿道。
總理辦公室。
收到消息的唐凝目光陡生精輝:“你說什么?鴻正炎不見了?”
特魯托滿頭大汗:“鴻正炎過來后,所有特戰隊就被調離去對付出云軍了,他的護衛工作由他的禁衛負責。沒想到的是,禁衛叛變了…他們把人帶走了。”
唐凝長吸口氣:“帶去了哪里?”
“應該是去了熊赤鋒那里。”
“混蛋!”唐凝一拍書桉。
她很清楚鴻正炎被熊赤鋒帶走后果有多嚴重。
有了鴻正炎這個皇帝,熊赤鋒就可以借機號令全國,哪怕不能讓他們進攻洛州,也至少讓他們不好輕易對付自己!
最要命的是,他還可以借鴻正炎的口去宣揚洛州政權的非正義性。
這個時代,許多民眾還是相信皇權存在的意義的。
人是需要有信仰的!因為信仰就是目標,就是指引!
人要是沒有目標,就會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努力,也就失去了努力的動力。
即便是卓君彥,口口聲聲只要在路上就好,但實際上他也有目標和指引——傾覆系統的作用,對抗兩大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存在的超級文明,就是他的目標。
皇權也是信仰!
一如神權!
直到進入現代后,人們更正了這一做法,不再以個人為信仰,而是以完善的思想體系為信仰,所以才有了各種黨派的存在——為什么各個國家經常會就價值觀的問題爭來吵去,甚至發動戰爭?
因為這是根本。
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人以什么分群?就是思想!
所以人們的許多價值觀,都不是自發生成的,而往往就是那些領袖人物告訴你的!
是領袖們告訴你什么是對,什么是錯!
皇權至上的最大好處就是個人崇拜主義。
卓君彥需要這個,所以他要求一定程度的保留皇權,也因此唐凝在這里沒有大搞黨派政治。
但也這就使得皇權沒有替代物,也就依然是人們心中的信標!
如今,鴻正炎被帶走,這對整個洛州甚至整個月國都會產生巨大影響。
真的是沒想到啊!
有些人,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貴。
鴻正炎在這里的時候,沒人在意他。
可現在他被擄走了,突然間所有人都發現,這特么成了一個大麻煩!
“必須想辦法把人救回來!”唐凝咬牙切齒道。
特魯托回答:“那正是熊赤鋒期待的,他就是要在外面和我們打。”
唐凝眉頭一揚:“那我是不是可以這么理解?鴻正炎作為一個好用的誘餌,熊赤鋒不會把他立刻送到自己身邊?”
特魯托怔然。
半晌點頭:“是的,他會讓他們在路上慢慢的行進,釣我們這條魚。”
“那就是有機會帶回來的。通知靳無心,我不管他用什么辦法,把人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