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郡往北,便是大江攔在前方。
陳鳶領著胖道人、小道童走的是人少的偏僻小道,這也是曾經那方天地走過的,沒想到大同之后,居然還保留著,令他有些意外。
在離開江城郡范圍,小道童那孩子的天性終于展露出來,沒有這身道袍在人前帶來的約束,從胖道人那里學來的本事,爬樹掏鳥蛋、下河摸魚,那叫一個熟練,看得老孫嘴角直抽抽。
“這娃平日叫他背道經,怎么也背不會,這些東西一學就會…也不知像誰,喂喂,東家,你看著我做甚?本道無所不通的好嗎?!”
陳鳶收回目光,懶得聽他狡辯,不過看到小道童四下瘋玩,倒是覺得這才是孩子該有的童年,不過看到小道童從樹上滑下來,捧著剛抓的雛鳥獻寶似得的給道人看,仿佛與瘋老頭的樣子重合。
畢竟師父也最喜歡這般瘋玩。
“迎仙,將鳥給我。”
陳鳶很少開口的,不過一開口,小道童就乖乖的將手里的雛鳥遞過去,印象里這位陳先生可是比師父厲害的,要聽話。
“我等修行中人,不可妄殺,你若為果腹而食之,可矣,但褻玩生命,那就不對了。”用著孩子能聽懂的道理講著,陳鳶將抬手,手中雛鳥被法力包裹,憑空托去樹梢,輕輕放去巢穴。隨后,溫和的語氣問去小道童。
“你聽懂了嗎?”
后者點點頭:“聽懂了,吃可以,但是亂玩就不行。”
“嗯。”
陳鳶也不吝嗇的露出微笑贊許,這讓小道童頗為欣喜,像是懂了許多道理,沒有剛才那般胡來,嗯,若是沒有從草里扯出一條手腕粗的大蛇就好了。
胖道人急忙上去,將蛇拿過手中,飛快纏繞幾圈,打上一個蝴蝶結,塞進黃布袋里。
“這個可以吃,做成龍鳳湯,大補的喔。”
“由得你。”
陳鳶剛才還給孩子講道理,沒成想反被胖道人給利用道理,令他嘴角也跟著抽了一下。
三人邊走邊聊,胖道人滔滔不絕的做菜話語里,大約半個時辰,出了這片山林小徑,到了一座山腳下,前面就是大江,附近還有漁村。
講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閱讀看書追更,換源切換,朗讀音色多,安卓蘋果均可。
稻田漸黃,不少農人還在田間忙活扯著敗穗,見到陳鳶三人,也只是粗略瞥了一眼繼續忙碌。
有漁村自然就有渡口,乘小舟也是能過江的。
胖道人已經許多年沒回去北方了,興奮的催促陳鳶走快點,沿著這條泥路過去,待看到前方渡口時,那邊竟站了許多人,看穿著該是剛才漁村里的村人。
一個個眉頭緊縮,交頭接耳的小聲滴咕,而前面幾個漁家模樣的老叟、漢子愁眉苦臉,看著一地凌亂。
陳鳶擠進人群,也皺了皺眉,那地上滿是黃符,燃了半截的香燭,還有雞鴨豬頭也灑落一地。
“三位是要渡河?”旁邊一個村民見有陳鳶這生面孔,說道:“過不去的,村里的好船都被官府征用,拉去幫軍隊過江了。”
“那不是還有船嗎?”胖道人指了指遠處渡橋系著的一只小舟。
剛才那村民搖搖頭,嘆了一口氣。
“有也過不了,江神爺爺不讓過啊,你看那邊貢品,全都被打翻了,不收咱們的東西。”
“這位兄弟,你看看本道穿的是什么?”
胖道人抖了抖這身袍子,哪知周圍村民看了一眼,有人嗤笑一聲:“誰知道真的假的,這年頭招搖撞騙的道士和尚多的是,前些天還來了一個和尚呢,結果第二天就被卷了錢財跑了。”
“放屁,本道可是貨真價實的出家人,而去分文不取,你只管說那什么江神在何處?!本道給你們瞧瞧!”
胖道人說完連忙轉頭小聲道:“東家,這回你可別跟我搶了。”
“先問問怎么回事。”
陳鳶生怕老孫亂來,既然被叫住江神,多半也是有道行的,何況他確實感覺到了這江面隱隱殘留一股妖氣。
胖道人點點頭,背著桃木劍,讓小道童跟上,大步走到人群前面,問去那幾個漁家。
“你們誰來告訴本道,到底是何江神?為何又發怒?”
幾個漁家看到的是一個道士,有些猶豫不好開口,反倒是旁邊的村人叫了起來:“道長,是老吳家惹得禍事。”
被點名的一個老叟,頓時臉一陣紅一陣白,朝那好事的村人叫罵兩句,隨后老叟方才朝胖道人解釋道:“道長,你可別聽他們胡說,哪里是我家惹的,分明就是江神貪圖我兒子樣貌俊秀,硬要將女兒嫁過來。”
“好有這好事…”胖道人雙眼放光,陡然聽到身后陳鳶咳嗽一聲,連忙正了正臉色,“到底為何,你倒是詳細說來聽聽。”
那老叟見道士不懼,‘唉’了一聲,蹲去地上。
“道士,實不相瞞,老朽也是不同意這門親事的,哪有人娶王八的…前些日子,老朽帶著兒子到江上打魚,忽然下起暴雨,慌里慌張停靠最近的岸邊,沒想到那里竟有一戶人家,大門大戶的頗為氣派,想著就借屋檐躲躲雨,哪知出來了一個白須白發的老頭,不僅不驅趕我父子倆,還請了我們進去吃飯,換身干凈衣裳,吃飯的時候,那老人忽然說他家女兒還未出閣,看上我兒子了,能否結一個親家。”
老頭又嘆了一聲。
“…對方大門大戶,我父子倆輩輩都是漁民,哪里高攀的起,原想拒絕的,可那主家臉色就有些不悅,不過后來也沒再提,就是與我父子倆喝酒吃菜,過后將我倆送去房中休息,可到了第二日,發現哪里是大門大院,我父子倆竟睡在河灘邊,原以為做一場夢便算了,可哪知道我兒手中竟多了一份婚契!
回到家里,到了半夜,老朽便聽到敲鑼打鼓的聲音,打開門一看,哎喲,全是一個個江中魚蝦,個兒有這么大!”
老頭比劃了一下,足有人那么高,“穿紅披褂,吹吹打打的停在我家門口,那場面差點將老朽嚇暈死過去,可嚇人的還在后面,那花轎里,出了一個四肢粗短,身形臃腫的女子,帶著花冠,面容如玉盤,大紅嘴,兩眼前凸,眼里好像還有光在閃…”
“沒阻攔?”陳鳶聽到這故事,也有忍不住問了一句。
“要阻攔得了啊,老朽當時腳都嚇軟了,它們一言不發,就把那女子送了進來,還把我兒從房里拖出,強硬的拜了天地,便丟下女子不管,抬著空轎離去。”
“后來呢?又如何惹怒那位江神?”
“我兒不愿就這樣娶這個女子,丑陋不說,還是妖怪,他死活不與那女子同一房間,而且對方白日不出,到了夜晚才現身,我兒受不了,每到夜里就指著現身的女子怒罵,接連幾日后,那女子哭哭啼啼的跑了,可至那以后,咱們漁村的漁船便出不了江,一到江面就被一股大風送回來,甚至有時候船底都被鑿出一個大洞來…”
老頭蹲在地上,雙手拍的亂響:“真是造了什么孽啊!”
“一頭成了精的王八。”
胖道人拍拍老頭肩膀讓他起來,“本道定讓它知曉知曉厲害,你們的事,本道管了。”
他拍著胸脯,言辭鑿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