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真要破釜沉舟了。”
望著浩浩蕩蕩蔓延下來的騎兵,猶如潮水般席卷而來。陳鳶試著反奪回那幾個石人,然而對方修為在他之上,只得放棄打算,結出法訣。
門神!
停在幾丈外的牛車,四道青光沖天而起,落去地上的剎那,四個形態各異的木雕,就在浩浩蕩蕩的騎兵沖勢前方,陡然拔地而起,化作持青龍偃月、丈八蛇矛、黃銅雙锏、漆黑鐵鞭的數丈身形,左右一字站開,手中兵器‘呯’的拄去地面,或交擊碰響。
陽光下。
快速沖鋒的騎兵被突然出現的四個神像嚇了一跳,就連戰馬此刻也想剎住蹄子,然而沖勢已成,根本來不及緩下速度,看著閃過金光的神人,帶著恐懼的“啊——”叫喊撞了上去。
時間仿佛都在這一刻變慢了。
撞去閃有金光的空氣的剎那,馬頭偏斜,然后整顆腦袋、頸脖都貼了上去,皮肉抖動,無法看到的骨骼、血肉逐漸彎曲折斷,隨后整個馬身帶著恐怖的沖擊力連同背上的騎士一起轟然撞響。
下一刻。
越來越多的樾劼騎兵涌了過來,有人中途奮力拉扯韁繩,也有控制不住速度,或被后方緊跟而至的族人撞翻在地,然而更多的騎兵還是前仆后繼,撞在看不見的墻壁上,人的、馬的身軀延綿不斷的拍在上面。
幾息之間,人的、馬的身軀層層疊疊堆積在四個神人身前,足有兩百具之多。
好在中間、后面的騎兵看到高聳的神人反應過來,降下了速度,才沒有繼續跟進上去,望著對面的慘狀,不少人驚出一層冷汗。
大都尉傳來的命令之中,他們促馬游走起來,挽弓朝巍峨的神人射箭,箭矢飛去,隨即掉下來。
跟在須卜骨身旁的鹿頭祭師,忽然讓跟隨的祭侍拿來一只野兔,直接放在嘴邊,連皮帶肉撕下一塊吃進嘴里,一邊咀嚼,一邊念著咒文。
隨手將死去的野兔丟去地上,頓時化作一團血霧飛去漢人喚出的神人身前,沾染金光的剎那,關張、秦瓊、尉遲恭四像頓時停滯不動。
陳鳶張嘴噴出黑煙,化作漫天黑蟲撲去射箭的樾劼騎兵,而河岸上,鹿頭祭師同樣張嘴,咀嚼的兔血噴涌而出,與黑蟲群撞在一起,糾纏片刻,化作一場腥雨傾灑地面。
“那漢人法術已破,去一撥人將那牛車圍住。”須卜骨騎馬沖下河岸,抬刀指著那邊停靠的牛車,之前他已看到里面還有人影,自是不能放過的。
至于那巖石上的修道中人,就留給祭師他們對付。
射箭的騎兵發出興奮的呼喝,朝著牛車那邊沖了過去,陳鳶抬手一術落下,將幾個騎兵墜去地面的同時,身形唰的沖去牛車。
“師父!”
車廂打開,瘋老頭探出花白的腦袋:“徒弟啥事?”
老人的‘事’字出口,鹿頭祭師那邊,也有三人縱身沖來,踩著奔涌的騎兵頭頂揮出了短杖,瘋老頭“啊!”的大叫一聲:“打老夫徒弟?!”拖著一身破舊的衣裳,在小姑娘視線里‘唰’的沖出車廂。
這邊,沖來的陳鳶余光看到三人縱身飛來,腳下頓時一扭轉過方向,迎著三人縱身沖去。
凡心請神降.顯法!
心頭念及一瞬,半空之上,獵獵飛舞的衣袍化去,顯出鳳翅盔,金鱗甲,手中多了一對混銅雙锏,披風‘嘩’的翻卷展開,雙锏綻著金光橫掃開去,與三柄亮起法光的短杖硬拼了一記,瘋老頭“哇哇”亂叫,胡亂揮手一掌蓋在其中一個祭師頭頂,將對方護身之氣震的四散。
短暫的混亂,法光、金光爆開的瞬間,兩邊隨即分開。
陳鳶落去地上,跌跌撞撞后退,身上甲胄頓時一變,又化作青袍金甲,手中龍刀往地上一拄,才堪堪停下身形。
刀鋒一偏,響起龍吟,他看去對面時,微闔的眼簾頓時愣了愣。
“師父,這邊。”
陡然一句話,也讓那三個祭師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偏頭,就見衣衫襤褸的身影叉著腰頗為神氣的跟他們站在一起。
聲音過來。
瘋老頭這才反應過來,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徒弟,尷尬的放下手。
“老夫有些瘋嘛,站錯位置很正…”
正字后面的話語還沒落下,瘋老頭忽然一閃,一把在最近的一個祭師胯下使勁捏了一把,轉身遁去地里,又從陳鳶身旁探出腦袋,興奮的搖擺。
“老夫是瘋,可不傻,打我徒弟,老夫捏死你們!”
被捏了胯下的祭師,臉色由青到白,夾著雙腿一點一點的叉腿坐去地上,表情扭曲的難以發出一點聲音。
“不要耽誤進軍時間!”
鹿頭祭師呼毒衍看著下方一幕,不想在與這兩人糾纏,正要念起法咒,陡然‘嗡’的一聲,直朝他飛來,頓時抬起手仗敲去半空,與一柄纏繞黑跡的木劍碰在一起,煌煌之氣從木劍蕩開,將他擊下馬背,踉蹌降去地面。
天空上。
有聲音響徹:“道友莫慌,天師府青虛來助你——”
陳鳶抬起目光,一個穿著青藍道袍的身影拖著兩只大寬袖,踏著河岸的蘆葦縱身飛來,一把接過反彈而回的木劍,另一只手上拂塵揮開,雙持木劍、拂塵沖向那戴鹿頭的樾劼祭師。
河岸下方。
須卜骨的聲音變得焦急,軍中最厲害的祭師被拖住,必須盡快解決那漢人,他看到打開的車廂里,有張小臉偷偷朝外面觀望,嘴角咧出一絲冷笑。
“讓三位灰羊祭師纏住他,我們直接搶牛車!”
等待的親衛騎兵動了起來,數百騎跟上大都尉繞開那邊的斗法,直接沖向牛車。陳鳶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掐出指訣想要祭出木偶,可對面的兩個祭師也同樣朝他施法。
“斬!”
陳鳶后退半步,手中的偃月傳出龍吟,斬出的金光直接將兩人祭出的術法劈的飛散開來。
龍吟淺止的一刻,牛車那邊發出小姑娘的尖叫。
沖出的木偶撲去騎兵,啃咬著將人拉下馬背,但數量終究太少,三五個落馬的同時,已有胡人從馬背上躍起攀去車頂,一刀插去里面,也有跳到車攆上,試圖打開廂門。
老牛回頭看去破門的胡人,四蹄一崩,將車身抖的搖晃,將那人震下的同時,老牛往前一沖,將身上的繩索崩斷,撒開蹄子在河灘上狂奔起來。
粗壯有力的牛蹄旋起了碎石、泥沙,直直撞去一個騎兵,連人帶馬挑去半空,有騎兵沖來砍它,老牛直接仰頭將刀口叼住,把人給扯下重重摔去地上。
四個大蹄子來回在慘叫的樾劼騎兵身上踩踏,直到沒了聲息,這才轉身沖向其他胡人,一時間在馬群里橫沖直撞,刀劍劈在它脊背只留下淺淺的紅痕。
沖來的樾劼騎兵足有五百之多,混亂之中,須卜骨縱馬來到車廂一側,伸手探去打開的廂側口子,一把將里面的小姑娘抓住,捏著小手將她拖了出來。
“大哥哥!”哭喊的聲響了起來。
這邊的陳鳶被兩個灰羊祭師死死盯著,對方將手杖插在地上,隨著不斷的念咒,手杖上懸著的野獸牙齒瘋狂搖擺。
泥沙凸起一道道條紋,像蛇一般蜿蜒扭動,不斷從泥沙里沖出撲去陳鳶,都被他用刀斬開。
聽到哭聲的剎那,陳鳶偏頭看去,那小姑娘被人從牛車拖了出來,在馬背上掙扎,他朝露出一顆腦袋的師父。
“師父救她!”
“為師出不來了…忘記法術了。”地上瘋老頭哭喪著臉說道。
箭矢飛舞,覆蓋下來,陳鳶掐出法訣將雨落般射來的羽箭擋下,他看著數量仿佛從未變過的樾劼人、那兩個祭師虎視眈眈、老牛在人群里橫沖直撞、數十個木偶瘋狂的與騎兵撕扯、打碎。
靠筑基修為撐到現在,他也是到了極限。
“大哥哥…你不要管我!”
哭喊的聲音還在那邊傳來,那柔弱的身影在馬背上掙扎,糊花的小臉望著那邊揮舞青龍刀的身影,忽然大聲喊道:“大哥哥,你快走!謝謝你為我爹娘報仇!”
女孩張開小口,一下咬去抓住她的那只大手。
“啊!!”
須卜骨吃痛大叫一聲,想要將這漢人女孩腦袋推開,可小人兒就是死咬不放,奮力一揮手臂,頓時將她掀飛出去。
那是落水的聲音,陳鳶瞪大了眼睛,濺去半空水花,映著陽光粼粼落在他眼里,女孩的聲音好似還在腦海中回蕩。
“大哥哥…快走。”
“不要管我!”
稚嫩的女聲隨著水花回落,在河面當出的漣漪里,變成了另一個溫柔的女子聲音。
仿佛不是他的記憶,又像是他的,涌進腦海。
“大王…你走啊,不要管臣妾!”
“…大王,往后臣妾不能陪伱走下去了。”
濺起的水花回落,陳鳶緊咬的牙關頓時張開“啊——”的嘶喊,轉身看向河灘樾劼騎兵、祭師,龍刀猛地砸去地上。
仿佛有著另一道聲音與他同時出口,雄壯的話語響徹這片天地 “我要你們的命——”
濤濤瑞河轟然翻涌,水面高高隆起,化作十丈人形,帶著嘶吼,抬起水流卷動的手臂狠狠拍去河岸!
轟趴!
那是水浪席卷的巨大轟鳴,引發河灘、河岸半里水浪滔天,瞬間淹去下方驚慌嘶吼的人群。
巨大的人形,在陳鳶腦中顯出了熟悉的名諱。
——霸王.項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