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數息后。
一間四面無墻,只以一根根圓柱支撐的圓形閣宇之內。
除了位于中央區域,擺放的那張高度只有一尺出頭的矮幾之外。
這間直徑超過十丈、高度也有將三兩丈的閣宇,再無絲毫的陪襯之物,顯的空曠異常。
而宮裙女子和青袍男子,則相互隔著這張長約七尺、寬約四尺的案幾,迎面而坐。
“其實在這個時間節點,哪怕不用我開口,你對于此次的事情,也應該有所猜測了吧?”
輕輕的抿了一口身前茶盞中香氣馥郁、隱有靈光躍動的茶水,宮裙女子目視著對面的青袍男子,靜靜的開口道。
隨后不等對方回應,便自問自答的道:
“沒錯,這次找你,還是跟‘余燼’有關。”
“怎么說?”
青袍男子聞言神色一動,凝視著對面的宮裙女子出言道。
說話之間,他并沒有如后者一般,去動那盞擺在身前的青玉茶盞。
此時他已經解下了那個,原本懸于其腰間的酒葫蘆,拔下酒塞后咕咚咕咚的飲了一大口,隨后才繼續道:
“據我此次一路北上的觀察,外面四域諸城與‘余燼’的戰斗,應該還處于相互試探的階段,距離徹底的爆發,應該還有著不少的時間?”
“難道你已經通過其他手段,提前觀察到了‘余燼’的敗局。”
“此次找我,是希望我像上次那樣,在關鍵時刻出手,讓那個所謂的‘余燼’圣座,從四域聯盟的圍剿中逃脫不成?”
“怎么可能?”
“上次是因為情況特殊,‘飛龍城’這邊臨時抽調不出人手。”
“我無奈之下,才通過臨時傳訊,將任務委托給你,白白讓你撿了一個大漏!”
“更何況,眼下這已經是你按照約定,為我辦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我豈能放著大好的機會不用,安排個如此簡單的差事給你?”
聽了青袍男子的問話,宮裙女子頓時沒好氣的瞪了對方一眼,隨后才接著道:
“更何況,七百年時移世易。”
“如今的‘余燼’,與四域聯盟的差距,可不像上次那樣懸殊。”
“更重要的是,就在不久之前,那位‘余燼’圣座,剛剛從一座上古遺跡中,獲取了一縷‘圣靈本源’。”
“即便由于時間的關系,其還無法將其完全煉化,從而邁出那關鍵性的一步。”
“但在將‘圣靈本源’初步容納入體之后,其如今的實力,也遠遠不是四域聯盟中,那些所謂的‘護城鎮守’能夠匹敵的了。”
“什么?”
“一縷圣靈本源?”
“從一座上古遺跡之中?”
聽了宮裙女子的話,青袍男子的臉色頓時一變。
隨后其面上,便快速的涌現出了一抹難以置信之色的道:
“怎么可能?”
“眼下除了那些位于‘灰漠’中央區,作為鎮壓邪靈的封印核心之外。”
“外界剩余的‘圣靈本源’,不是已經在當年那件事情之后,被飛龍城和放逐者聯盟,徹底的瓜分干凈了嗎?”
“你該不會是說,這個‘余燼圣座’獲取‘圣靈本源’的那座上古遺跡,就是‘灰漠’中央區的那幾片絕地之一吧?”
“哼!”
“他要是真有這等實力,不要說小小的四域聯盟了,就是直接過來蕩平你們‘飛龍城’,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吧?”
“灰漠中央區?”
“哼,虧你說的出口!”
“那等地方,除了修為通神的老祖之外,這世上還有誰敢接近半步?”
聽了青袍男子的驚詫之語,宮裙女子的柳眉一立,同時沒好氣的打斷道:
“不過,有一點你倒是沒有說錯。”
“在那個‘余燼圣座’的認知中,其獲取的這縷‘圣靈本源’,的確是得自于‘灰漠’深處。”
“一年之前,借助因為‘朔月逆靈’而威能大漲的‘太陰鏡’。”
“我在族中‘觀星臺’的輔助下,向那個‘余燼圣座’隔空投射了一段夢境。”
“指引其來到‘灰漠深處’的特定區域,最終拿到了我提前置于那里的‘圣靈本源’。”
“竟然是你給他的?”
“你瘋了吧?”
聽了宮裙女子的解釋之言,青袍男子不但沒有因此釋然,反倒震驚更甚:
“你就不擔心,這個‘余燼圣座’在吸納了這縷‘圣靈本源’之后,真的因此邁出了那關鍵的一步?”
“屆時,不要說你坐下的那些巡閱使了。”
“便是你自己親自出手,想要將其鎮壓,都要耗費巨大的代價!”
“更何況,關于‘余燼’背后的根底,你又不是不知道。”
“萬一這個‘余燼圣座’,直接將這縷‘圣靈本源’,獻祭給其背后的那位,必然會極大的加快其降臨現實的進度!”
“到了那時,便是‘老祖’歸來,怕是也無從應對了吧?”
“哼,似‘圣靈本源’這等至寶,豈是說煉化便能煉化的?”
“不要說這個‘余燼圣座’的資質,只能勉強說是一般。”
“便是你這等世所罕見的奇才,當初煉化‘圣靈本源’的時候,不也足足花費了七十多年的時間嗎?”
“而在這之前,不管這個‘余燼圣座’的煉化,達到了何等地步。”
“只要其還沒有邁出那一步,我要想取回這縷‘圣靈本源’,便是輕而易舉之事。”
“更何況,即便真的讓其煉化,也沒什么打緊。”
“修士在邁出那一步之后,實力雖然會在短時間內得到極大的擴張。”
“但在完成徹底的蛻變之前,其實力也只能說是一般。”
“只要趁此機會,及時的將其抓回來扔進‘化靈池’中,再將這縷‘圣靈本源’抽取出來便是。”
“而經過這個‘余燼圣座’的過濾,這縷‘圣靈本源’也會因此變的更加純粹,何樂而不為呢?”
“至于你所說的第二點,那更是完全不用擔心。”
“眼下那尊‘域外古神’,雖然能夠將自己的意志,透過界面壁障,稍稍的滲透進來。”
“但距離掙脫規則束縛,對現實世界產生實質性的影響,卻還為時尚早。”
“即便那個‘余燼圣座’心中真的有此想法,但現階段其要想獻祭‘圣靈本源’這等至寶,也是萬萬行不通的!”
“更何況,在真的付諸行動之前,我又豈能不考慮清楚各方面的利弊?”
“此次我給出的這縷‘圣靈本源’,并不是像你我之前煉化的那種無主之物。”
“不是?莫非…”
聽了宮裙女子的解釋之語,青袍男子的神色稍緩。
隨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有些遲疑的道。
“沒錯,正是當初老祖從灰漠中央區,帶會來的那些‘圣靈本源’中的其中一縷。”
宮裙女子見狀點了點頭,面露促狹之色的道。
“難怪!”
“若真是如此的話,便是將這縷‘圣靈本源’擺到那尊‘域外魔神’的面前,其恐怕也不會對其有絲毫沾染之意吧?”
青袍男子聞言,神色隨之稍霽。
他的目光一轉,在宮裙女子那妝容雖然精美、表情卻有些冷峻的臉龐上略微一頓。
隨后才面露感慨之色的道:
“不知道為什么,每當看到你擺出這幅算無遺策的沉穩樣子。”
“我的心中,卻總是會回想起,當年每次我自外界歷練而回,你總是跟在我的身后,追著討要各種外界吃食的樣子。”
聽到青袍男子這句沒頭沒腦的感慨之語,宮裙女子不禁微微一愣。
隨后她的目光一轉,在青袍男子的胡須虬結的臉孔上掃了一眼。
卻見后者滄桑的面龐之上,正掛著一抹不加掩飾的唏噓之意。
宮裙女子見此,原本有些冷峻的神情,也隨之柔和了幾分。
只見她的目光流轉,從對方身上收回了視線。
隨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有些憤然的瞪了對方一眼,接著便沒好氣的道:
“哼,你還好意思說?”
“別的支脈兄長外出歷練,總會根據歷練區域的不同,給族中后輩帶回各種各樣的外界風物。”
“可你倒好,頭一次外出歷練歸來,渾身上下的幾個儲物袋中,竟然被你塞了多達十一萬余壇的各式酒液!”
“以至于在其他支脈的姐妹,收到兄長帶回的各式衣裙、美食等禮物的時候。”
“我卻只能像馭使法器一般,托著一個內里裝滿酒液、比我的人還要高大三分的巨型酒缸!”
“哈哈!這個我自然是記得的。”
“過去的這些年里,你已經因為這件事情,跟我反復的抱怨了不下百遍了!”
青袍男子聞言,臉上尷尬之色一閃而逝,隨后才有些無奈的低聲嘟囔了一句。
而宮裙女子見此,臉上的神情線條,也隨之更加的柔和。
在一種莫名的情緒渲染下,兩人俱都沉默了下來。
但在這種無言的沉寂之中,兩人自打進入這間閣宇起,便無時無刻不凸顯著的那種涇渭分明的隔閡之感。
卻在無形之中,悄然的消退了許多。
短暫的沉寂了片刻之后,青袍男子和宮裙女子視線,再次默契的對了一下,ŴŴŴ.xXbiQuGe.c0m
隨后各自臉上生動柔和的表情,也隨之緩緩淡去。
只見宮裙女子低聲輕咳了一聲,同時略微后仰的挺直腰背,繼而以平和的目光,直視著對面的青袍男子道:
“這次傳訊讓你過來,雖然也與眼下‘余燼’與四域聯盟的戰事有關,但卻并不是要讓你插手此事。”
“我希望你在接下這件差事之后,盡可能快的趕往南域。”
“然后隱在幕后,仔細的觀察‘余燼’與四域聯盟之間,展開的各種戰事。”
“同時將雙方之間,交戰時出現的各種細節,事無巨細的統統傳報于我。”
“觀察雙方戰事的細節?”
“怎么個意思?說的仔細些。”
聽了宮裙女子的話語,青袍男子眉頭略微一皺,有些疑惑的道。
見宮裙女子視線轉來,他又出聲解釋道:
“這畢竟不是兩個人之間的戰斗,而是發生在兩個大勢力之間的戰爭!”
“在這種情況下,哪怕是在同一時間,爆發多起大型混戰,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如此一來,哪怕是我,要想監察一域之內發生的諸多細節,也必然要有所側重。”
“不用那么麻煩!”
聽到青袍男子的問話,宮裙女子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同時聲音平緩、不見波動的道:
“后續的戰事變化,確實難以預料。”
“但在眼下,雙方的關注中心,都只會圍繞南域的‘藍瑩沼澤’展開。”
“因為在那里,莪同樣設了一個局。”
“而你要做的,便是將這個‘藍瑩沼澤’之內發生的所有事項,原封不動傳報于我。”
“我要借助這些細節,確定一些之前的猜測。”
“哦?什么樣的猜測?”
聽著宮裙女子口中,緩緩道出的話語,青袍男子的心中一動,神色沉靜的問道。
“個中的緣由,你并不需要知道。”
“你只需要按照我的要求,盡快趕往南域,并將此后發生在‘藍瑩沼澤’周邊的各種情況,事無巨細的統統傳報于我。”
“便算是完成了當初我放你離開‘飛龍城’時,與我所訂立下的約定。”
宮裙女子聞言,先是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隨后才語氣平緩的道。
“不行!”
對于宮裙女子的拒絕話語,青袍男子似乎早有預料。
在毫無停頓的提出反對意見的同時,還不忘提醒對方的道:
“雖然按照你我當初的約定,你可以在那之后,不定時的向我委派共計三個任務。”
“不過,在委派任務的時候,必須提供與任務相關的詳盡情報,也是你我二人約定的一部分。”
“而在此期間,對于我針對任務的情況,而提出的相應問詢,也不得有任何的隱瞞。”
“如果你做不到這一點的話,我可以直接拒絕你的委托!”
“而不用擔心違背我當初的承諾。”
“你…!”
聽了青袍男子的解釋話語,宮裙女子的眉頭下意識的蹙起,同時有些不滿的瞪了對方一眼。
卻見后者的臉上滿是嚴肅之色,坦然的面對她的目光,沒有因此表露出絲毫的退讓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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