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藤悠介看著站在身后的魁梧中年男人,抬起左手按住對方搭在自己右肩的左手,陰沉著臉吐出兩個字。
“——放手。”
“喲嗬?”
男人一挑眉頭,有些意外他居然沒有叫出聲來,卻也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不以為然道:
“忍耐力倒是不錯,假如我不放呢——嗯!?”
話音未落,一記又快又狠的轉身鞭拳便是直沖他的面門。
林先生赫然一驚,本能地抬起右臂格擋。拳臂相撞間,便是爆出“砰!”的一聲脆響。
這小子好大的力氣——!
林先生的手臂一麻,只覺得就像被鋼棍抽了一下。他尚還來不及多想,余光中便捕捉到一抹來自下方的陰影。
那是一記截腿踹,由臀部推動小腿發力,一旦吃實絕無好下場!
他急忙提膝格擋,同時化掌為刀戳向對方咽喉,卻被對方手肘格擋住的瞬間一記寸拳擊中腹部。
“——呃咳!”
林先生吃痛下只能弓腰后退,才剛剛站穩腳步,加藤悠介便已及時逼近跟上一個中位掃腿,瞄準的依然是他的腦袋。
他顧不得其他,立刻伏地躲閃。
加藤悠介順勢扭身,用左腳為支點,右腳如猛龍升天接撩線踢往下踹,干脆迅猛的動作破開風聲,連衣衫都啪颯作響。
——砰!
厚實的長靴重重踏在地上,激起一小片灰塵。
林先生險之又險地翻滾躲開,借此機會拉開一段距離,背上早已驚出一身冷汗。
他匆匆站起身,顧不得被灰塵玷污的得體西裝,忌憚無比地看著遠處那個年輕人。
“…好小子!居然還是練家子!?”
加藤悠介漠然轉身望來,一頭銀發隨風飄動,雙眼目光如炬,身上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氣勢。
林先生呼吸微微一滯,忽然覺得自己面對的似乎不是可以隨意拿捏的學生,而是某種更加危險的存在。
與此同時,旁觀的眾人也紛紛反應過來。
從兩人倉促交手到現在,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且毫無預兆。大家都傻住了,大腦完全跟不上現實,此刻才終于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她們大喊著就想要跑上來阻止,卻被加藤悠介喝止。
“——都別過來。”
隨著話音一落,加藤悠介二話不說便沖了上去,右手如電,橫劈而出。林先生又驚又怒,但還是第一時間做出應對。
——砰!
見到自己的拳頭砸在對方的手肘上,加藤悠介立即左臂內曲,腳下一個進步拉近距離,擺肘砸向林先生的面頰,脾氣暴烈得不像話。
林先生把腰一扭讓開他的肘擊,與他纏斗在一起。兩人拳鋒磕碰,手肘互倚,砰砰砰幾聲悶響。
加藤悠介眼露寒光,拳肘接連錘在他的鼻子、喉嚨、胸口上面。
林先生魁梧的身子一晃,只覺得被擊中的部位全無知覺,忍不住怒喝道:
“小子手黑!得饒人處且饒人——!”
然而加藤悠介僅是一言不發地瞪著他,漆黑如墨的眼瞳里滿是暴虐的兇氣,猶如出籠的野獸。
林先生見狀哪還不知,自己這是正好撞在對方的槍口上,成了少年宣泄怒氣的途徑。
眼看事情無法善了,他也不再…或者說不敢再留手。
加藤悠介的力氣大得驚人,再加上出手又凌厲兇狠,但凡他稍有不慎便要傷筋動骨。所謂拳怕少壯,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林先生心思電閃間馬上改變策略,一邊見招拆招地應對加藤悠介的進攻,一邊伺機尋找起對方的破綻。
當加藤悠介以掌抽劈向他的脖子時,林先生立馬搖身側閃繞至左側,眼中露出一抹狠戾。
就是現在——!
他立刻逮準機會,單手摸地的同時用掃堂腿踢向加藤悠介的腳踝。
在他想來,盡管對方手上的功夫再怎么驚人,下盤也絕對是弱點。
別的先不說,光看這小子身邊那么多女人,顯然就是一副沉溺美色的樣子。
抱著這樣的想法,林先生腳下的力道又是加重幾分,狠狠踢在了加藤悠介腳上。
——咚!
就像是踢到石頭,一聲悶響自兩人腳下響起。
不料加藤悠介僅是身體微微震了下,便馬上恢復如常。
別說是被他踢倒在地,對方就連一個趔趄都沒有,那雙腿就仿佛扎根在地上一樣穩固如山,全無半點松散!
“這不可能——!!”
林先生驚駭欲絕地失聲大喊,完全無法理解對方明明年紀輕輕,到底是如何把下盤練到這種程度的。
“老東西找死!”
加藤悠介眼角帶著冷冽的兇光,雙手抱住他的腦袋,對著面門直接就是一記兇狠的膝撞。
——砰!
“——噗嗤!”
林先生腦袋向后一仰,一口鮮血朝天噴了出來,鼻子發出微弱的咔吧脆響。
加藤悠介得理不饒人,雙腳岔開的同時扭胯搖臂擺拳,想再給對方臉上補上一擊。
他的拳頭剛猛霸道,如猛虎下山一般轟出。
意識模糊的林先生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拳頭上面所附帶的凌厲勁風,完全做不出任何反應。
就在他閉上眼睛準備承受那一拳時,一道帶著哭腔的大叫聲忽然從遠處傳來。
“——悠介不要!求你!”
——啪颯!
拳音戛然而止。
此刻,時間仿佛靜止。
林先生費力地撩開眼皮,映入眼中的是以寸余距離停在面前的碩大拳頭,上面滿是賁張的青筋。
“咕嘟…”
他艱難地咽下一口摻血的唾沫,越過拳頭往后面望去。
加藤悠介神色猙獰地瞪著他,然后緩緩收回拳頭,一字一句警告道:
“…別再來惹我,否則下次就沒這么好運了。”
林先生慘笑一聲,整個人無力地倒在地上。
沙優急忙跑上來蹲在他身旁,哭著用手帕幫他擦拭臉上的血污,顫顫巍巍地拿出手機呼叫救護車。
足足有三個呼吸的時間,現場都只有沙優一個人的聲音。
少女們目瞪口呆,喉嚨好似被扼住一樣,圓睜的杏眼一動不動地盯著加藤悠介,只覺得此刻的他是如此陌生。
加藤悠介直起身子,用手帕擦了擦林先生噴在自己拳頭上的血,抬眼望向某處。
新條香心中一慌,縮著身體就想往芹澤夕背后藏,不過卻只是徒勞。
“——新條。”
少年叫了她的名字。
“…啊、嗯,我在。”
新條香不敢再繼續躲在人群后面,背著雙手走出來,怯怯望著加藤悠介冰冷的臉龐,內心仍抱有一絲僥幸。
但馬上,這點僥幸就破滅了。
“——明天來學生會找我,一個人來。”
聽到加藤悠介淡漠的嗓音,新條香的身子微微一顫,張了張嘴唇想要說點什么。
然而加藤悠介卻不給她這個機會,把話說完以后便撿起地上的旅行包,步伐堅定地朝工作室走去。
“悠醬,等等我——!”
反應過來的詩羽第一個追了上去,接著追上去的人是英梨梨與惠。
蓮見佳乃子顧慮地觀察一下四周的狼藉,最后也一咬牙追了上去。
半小時前還其樂融融的氣氛此刻已蕩然無存。
新條香忽然感到有些難過,雙腿禁不住一軟,又被芹澤夕及時攙扶住。
“…小香!你沒事吧?”
“呵呵…你不去找會長嗎?”
“這、這個…因為悠哥那邊已經有人去了,我想應該不要緊…所以,我還是留在這邊陪著你比較好。”
新條香的鼻頭一酸,強笑著說:“…謝謝,老實說我有點累了,小夕你可以帶我回家嗎?”
“嗯…!那我送你回去吧。”
芹澤夕難過地點點頭,最后看了眼圍在林先生旁邊的沙優與麻美,而后便帶著新條香離開。
于是乎,現場就只剩下三個人。
看著滿臉血污、鼻子變形的林先生,平日膽大無比的麻美臉色微微有些發青。
沙優看出她的不自然,便以幫忙為由拜托她去路口等救護車,自己則是留在原地照料。
“林先生,對不起…你再堅持一下,救護車馬上就會來了。”
“別哭了,小沙優…我沒事。”
“但是!你傷得好嚴重,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怎么會是你的問題…是我自己有眼不識泰山,擅自對那個少年出手…我給你添麻煩了吧?”
沙優的眼睛里噙著淚水,撲簌撲簌地往下掉,拼命搖頭卻不說話。
雖然她的確是很難過,很想繼續追進工作室里面,但眼下并不是該考慮兒女情長的時候。
林先生看出她心中所想,苦笑著從地上坐起,然后深呼吸一口氣,不顧沙優的勸阻,“咔”地一聲掰正自己的鼻子。
“嘶——”
“林先生…!”
“好痛!呼…好了好了,這點小事算不得什么,小沙優你用不著擔心。”
“可是…”
“比起這個,能讓我問一下…你和那個小哥到底是什么關系嗎?”
見沙優咬了咬嘴唇不肯回答,林先生又兀自往下說。
“說實話,原本這件事情我不該插嘴,但是…那個人實在太危險了,小沙優你以后還是離他遠——”
“——林先生!”
沙優不自覺提高嗓門打斷他,接著又馬上壓低聲音,哽咽一下說道:
“拜托你,請不要再講這種話…那是對我來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他的存在勝于一切,所以…請別說了…”
感受到她語氣里的堅決,林先生不禁有些愕然,最后又蕭索地嘆了一口氣,不再多言。
是夜,東京有明區的高級公寓內。
昏暗的臥室,一輕一重的喘息聲交錯在一起,在空氣中連綿起伏。
喘息從低沉逐漸變得尖銳急促,最后以滿足的嘆息聲告終,就此陷入靜謐。
良久。
一條雪白的胳膊從被子里面鉆出來,纖細的手掌在黑暗中窸窸窣窣地摸索一會兒,才成功找到目標。
“啪”地一聲,床頭柜上的一盞臺燈亮起。
朦朧且曖昧的暖色燈光微微照亮房間。
紅坂朱音的臉色嫣紅,一頭紅發稍顯紛亂,光潔的鎖骨上香汗淋漓。
她拿起裝有紅酒的高腳杯,仰起下巴咕嘟咕嘟喝著,讓干啞的喉嚨慢慢濕潤。
這時,她的另一只手卻被人扯了一下。
男人低沉的嗓音響起:“…別都喝完,分一點給我。”
紅坂朱音長而彎曲的睫毛一撩,有些惱怒地顰眉,然后把杯中的紅酒全部倒進嘴里。
她放下高腳杯,翻身壓在某人身上,嘴對嘴地把喝的東西送過去。而對方也是來者不拒,欣然接受饋贈并且汲取水分。
咕嘟、咕嘟、咕嘟…
吞咽聲此起彼伏。
這樣的動作持續了幾個呼吸方才停下。
紅坂朱音一張嘴,芬芳的吐息噴在對方臉上,問道:“…夠了嗎?小子。”
加藤悠介瞇了瞇眼睛,而后輕輕點頭表示肯定。
紅坂朱音嫵媚地瞟他一眼,一雙嬌艷的紅唇在他下顎一帶游走,把無意中漏掉的酒液盡數收拾干凈。
之后她也懶得動彈,就這么舒服地趴下來,享受著仍未完全消散的余韻。
“于是呢…你今天怎么有空來我這?”
“帶了手信給你,溫泉饅頭。”
“就這樣?”
“你不喜歡饅頭?”
紅坂朱音指甲輕輕劃過他健美的肌肉,懶懶地問:
“我說的是你就因為這個特地跑一趟?你當我是青春期的小女生?會信這種鬼話?”
“不是小女生,而是小阿姨吧?”
“嗯——?”
加藤悠介一手枕在腦后,一手懶洋洋地輕撫她光滑的后背。
“好了,我承認,我就是想來找你談談理論力學的事情,其他就沒什么了。”
紅坂朱音撇撇嘴,無心理會這種十成十的虛言,徑自從枕頭下面摸出手機,察看起工作上的郵件。
加藤悠介見狀也不打擾,或者說他其實也樂得如此,只是靜靜望著天花板,眼底一片深沉。
“我說小子。”
“什么事?”
紅坂朱音似不經意地問:“我們剛剛做事的時候,你的手機好像震了好幾次吧。你不回消息么?”
加藤悠介有些默然:“…我等下就回。”
“都是誰發來的?”
“大家。”
“又是關于女人的事?”
“又是?”
“你身邊還能有別的事?”
“…怎么,你吃醋?”
紅坂朱音呵地冷笑一聲,抹了蜜的小嘴像機關槍一樣喋喋不休。
“就為了區區一副臭皮囊?雖然器量上面倒是獨一無二到叫人驚艷,但那種東西在有需要的時候拿來用用不就得了?有什么好吃醋的?”
加藤悠介倒抽一口氣,咬牙道:“…你嘴巴真夠毒的。”
什么叫拿來用用不就得了?
當他是什么專業馬殺雞工具人嗎?
“不過——”紅坂朱音又說:“我倒是有段時間沒見過你這個樣子了。”
“什么…?”
“…你現在這副德性,感覺就跟我抽你那天差不多吧,是被人甩了嗎?”
加藤悠介沉默半晌,“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奇?”
“我從一開始就是這樣,不然你以為自己有機會躺在這里——嗯?”
紅坂朱音說到這里停下,緊皺的眉宇間浮現出一抹厭煩,于是加藤悠介問了一句:“怎么了嗎?”
“呼…是《電鋸人》海外版權的合作意向,我的人好像出了紕漏,把沒有翻譯過的版本給我發來了。”
“給我看看。”
“嗯?這可是西班牙文,你看得懂?”
紅坂朱音好笑地問道,顯然不相信他能看懂。
加藤悠介對此也不解釋,笑著從她手中接過手機,定睛看去。
“原來如此…”
“什么原來如此?”
“這的確是合作意向書。”
“哦~?還挺裝模作樣的。”
“我是說真的。”
“是嗎?”紅坂朱音笑悠悠地問:“那你倒是說說看上面寫了什么?”
加藤悠介瞧了她一眼,“我說了有什么好處嗎?”
“可以伺候我洗澡。”
“那算了,我懶得動,你自己復制到網上找機翻吧,意思大概都差不多。”
加藤悠介撒手不干,看得紅坂朱音一樂。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不然你想要什么?”
“要你?”
“我是你的,不用要。”
加藤悠介有些詫異地看了眼面前這個小阿姨,笑了一聲:“怎么覺得,我好像成了小白臉?”
紅坂朱音眼波流轉,嘴角向上一勾,那意思是——「你不是嗎?」
“那就…”加藤悠介沉吟著說:“讓我看看你的紋身好了。”
“…紋身?”
紅坂朱音眉頭微微一蹙,“那東西有什么好看的?不過算了,你想看就看吧,現在能翻譯了嗎?”
加藤悠介頷首應允,口述著做起翻譯。
這份合作意向書是西班牙的一家公司發來的,目的是為了購買《電鋸人》漫畫的海外版權,同時還希望買下未來動畫的播放權。
紅坂朱音一開始還抱著看笑話的心情聽他說,準備在某個時刻戳穿他的大話,可隨著加藤悠介講出的細節越來越多,她就笑不出來了。
“…臭小子。”她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你怎么會懂西班牙語?”
“這個嘛…畢竟現在的社會競爭激烈,我怕一不小心被小阿姨給甩了,所以就學了點東西。”加藤悠介隨口開著不著調的玩笑。
“你從哪學來的西班牙語?”
“戒指里的老爺爺教的。”
紅坂朱音白了他一眼,準備履行約定給他看紋身,卻被加藤悠介制止。
他要她轉過去給他看,還不準她關燈。
經過一番糾結之后,加藤悠介如愿以償地看到了那個紋身。
迷幻的燈光下,一朵妖艷的玫瑰正在右邊大腿的內側綻放,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暗黑美感。
紅坂朱音閑來無事,索性拿了一個薄荷糖,津津有味地低頭吃了起來。
加藤悠介淺淺抽了口涼氣,瞇著眼睛欣賞那朵玫瑰,同時又輕輕伸出手指撫摸,細細感受著紋身上面的紋路。
他試圖讓大腦放空,然而心煩意亂的心情卻怎么都無法平靜,胸口猶如積蓄著某種黏稠的漆黑事物。
“嗯…對了,小子。”
紅坂朱音開口道:“我最近在籌備《電鋸人》動畫化的事情,你要不要入股?”
“投資大嗎?”
“初步預算在3億円左右,做一個季度的動畫,費用每家均攤下來大概是5000萬吧。”
“沒錢,要不起,pass。”聽到這個數字的加藤悠介秒答。
紅坂朱音嗤嗤笑著:“你不是還有單行本的版稅收入嗎?難道不夠?”
“花銷的地方多,而且我的游戲還沒做好,還有…”
加藤悠介拍了一下她的臀部,沉聲道:“小阿姨吃東西的時候別講話,聽不清。”
紅坂朱音一惱,索性直接把那薄荷糖吐了出去,然后重新回到床頭,點了支煙抽起來。
加藤悠介看著她煙霧繚繞的臉龐,忽然發現她的手好似在輕輕顫抖,可仔細一看卻又沒有。
他掐了掐自己的眉心,沒有多想,隨后穿上拖鞋下地,將對方抱了起來。
“嗯…?你抱我干什么?”
紅坂朱音嘴上這么問著,手卻自然而然地摟住他的脖子。
加藤悠介沖她笑了下,就這么抱著她往外面走去,“你不是要洗澡嗎?我帶你去。”
紅坂朱音略微瞇起眼睛,莞爾一笑。
(欠稿進度9/9)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