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這么冷澹嘛,小姐姐。和我一起去玩吧,我知道這附近有家不錯的店哦?”
車站內的角落里,男人正言語輕佻地糾纏著看中的獵物,圖謀不軌。
那是他在無意中發現的目標。
少女有著一頭烏黑柔軟的秀發,身材苗條而四肢纖細。
標準的瓜子臉,聰明伶俐的杏眼,溫婉的毛衣外加一條長裙,那副我見猶憐的姿態實在令人心癢難耐。
在發現對方還是孤身一人時,他自然而然地就上來搭訕了。
畢竟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不多見,若要錯過的話事后怕是連腸子都得悔青。
因此即便少女對他感到警惕和畏怯,他也不打算輕易放棄。
可就在這時,一道凜然的聲音卻是忽然從后方傳來。
“——小夕。”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
“小香…!
只見上一秒還滿臉蒼白的女生,這一秒就仿佛見到救兵一樣的,整張臉倏地煥發出光彩,并向著他的身后張望。
“嘖,原來有同伴的嗎?”
男人不爽地咂舌一聲,也吊兒郎當地扭頭看去。
結果這一看,他就忍不住微微一愣,隨即雙眼也跟著亮了起來。
理由無他,只因此時朝這邊走來的,同樣是一名可愛的女孩子。
甚至于,對方比他原本所看中的獵物還要漂亮可愛!
柔順的短發,稚嫩的容貌,白皙的肌膚如牛奶般光滑。
尤其是那胸前的一對歐派,簡直堪稱人間兇器。
當看清來人的瞬間,原本還準備打退堂鼓的念頭便是瞬間消失殆盡。
橫豎搭訕一個也是搭訕,搭訕兩個也是搭訕,倒不如索性一起。
抱著這樣的想法,男人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繼而換上一個自認為帥氣的笑容,便是主動打起招呼。
“喲~小妹妹,這邊這個是你的朋友嗎?你來的正好,我們正準備一起去玩,你也一起來吧~?”
說話的同時,腳下也是熱情地迎了上去。
讓他大感興奮的是,那少女也是回給他一個甜甜的笑容。
這一刻,男人渾身的骨頭幾乎都酥了,緊接著腳下又是加快幾分速度。
少女對此也不慌張,只是笑瞇瞇地把手伸進大號衛衣的口袋,并從里面取出了什么東西。
“看這里哦~你這長相抽象的豬。”
那是十分嬌俏甜美的聲音。
男人下意識地被吸引,并朝她手里的東西望了過去。
下一刻——
呲、呲——
一股似水霧般的氣體便是直沖他的面門,瞬間迷了眼睛。
剎那間,一股火辣辣的感覺就自眼部周圍涌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瞬間句僂著背,捂住雙眼大叫起來,“眼睛!我的眼睛——!
可還不等他做出更多反應…
砰噗!
“噗唔咳…!”
從腹部傳來的一股強烈的鈍痛感,就把他踹倒在了地上。
那力道大得驚人,以至于差點將他踢得岔氣,簡直難以想象動手的是一名少女。
“別礙眼,垃圾。”
女孩子漫不經心的嗓音在上方響起,“你騷擾別人的證據我已經拍下來了哦…喂,是警察嗎?這里有人騷擾女…”
“——可惡!臭小鬼你給我記住!”
甚至顧不上去分辨真假,男人就那么頂著一雙不停流淚的瞇瞇眼,像個無頭蒼蠅一樣的跌跌撞撞地朝通道那邊逃去。
由于看不清路的關系,他在逃竄的過程中不小心摔倒了幾次,甚至還壓傷了兩只鴿子。
余下的一群鴿子被驚得瞬間撲扇著翅膀起飛,發出一片驚慌失措的“咕咕咕——”叫聲,引得路人紛紛投去驚疑的目光。
“唔哇,居然偏偏往監控那邊跑哦,白癡。”新條香鄙夷地望著男人遠去的背影,將防狼噴霧收了起來。
才剛剛做好這件事…
“——小香!”
伴隨著女孩子急切的聲音,她就被人一下子摟住了脖子。
新條香嫌棄地皺起眉頭,本想要說什么,又在最后關頭改了口。
“…我現在聯系會長,總之先回家吧。”
芹澤夕從她肩膀上抬起臉,仿佛快要哭出來一樣的用力點頭,哽咽著回道:“…嗯。”
加藤悠介來得的確很快。
基本她們才剛從車站回家不久,他便風塵碌碌地趕來,聯袂而至的還有惠。
至于兩人之前究竟是正好待在一起,還是后面才會和的這種疑問,新條香沒有去問。
她只是安分守己地坐在一旁,聽著那個人向芹澤夕詢問情況。
而面對少年的詢問,芹澤夕僅僅說了這么一句。
“…果然還是不行。”
這話說得有點沒頭沒腦,不過在場的人均對她的情況知之甚詳。
只要一想到她離家出走的本意,是為了讓冷漠的叔父一家能關注到自己,那么那個「不行」代表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正常來說,一個花季少女都離開家一個星期那么久了,基本任何一個監護人應該多少都會有點反應。
結果即使這樣,芹澤夕的叔父似乎也不愿意敞開心扉,無情地磨滅了她的希望。
都說溝通是解決一切問題的橋梁,可如果對方一心決意拒絕溝通,其中的問題就幾乎是不可調和了。
“所以,現在還愿意跟我有關系的人,大概就只有悠哥你們了,啊哈哈…我真是個寂寞的女高中生,對吧?”
芹澤夕無可奈何地說著,微笑著的表情既像是在自嘲,又像是想讓氣氛輕松一些。
惠看著她臉上帶著幾分難過。
設身處地地想一下對方的心情與處境。
先是在事故中失去父母,接著又因為父母的關系而被親戚恨屋及烏,甚至得不到任何人的幫助。
一旦想到這種事情,就覺得不管說什么話都顯得很蒼白,膚淺淪于表面。
「我只是想幫那個女生,僅此而已。」
腦海中不由響起某人在昨晚講過的話。
進而又聯想到對方那個,特別到像是異想天開的想法。
不知為什么,惠忽然在主觀層面上多了一絲認同。
“對不起,芹澤同學。”
她喃喃自語地說了一句:“…那種事,一定很難受吧。”
像是被話語中的某些東西給打動,芹澤夕怔怔地看向她,然后用力吸了吸鼻子,沮喪地低垂下腦袋。
“嗯,很難受…”
聲若蚊蚋的喪氣話不自覺脫口而出。
“抱歉哦,如果我知道適合跟現在的你說的話就好了…”
“…不會。”少女搖了搖頭,“加藤小姐不需要道歉。”
頓了頓,又緩緩抬起頭。
“至少加藤小姐認為這不能怪我,讓我感覺自己稍微受到了肯定,好像沒那么迷茫了,誒嘿嘿…”
等到她們交談完畢,加藤悠介才開口插話道:“關于之后,你打算怎么辦?”
被他這么一問,芹澤夕不由抿著嘴唇猶豫了一會兒,眼神在他和新條香之間切換,然后忐忑不安地問道:
“這個…我可以繼續待在小香家嗎?悠介桑。”
“可以。”
加藤悠介肯定地點點頭,旁邊的惠則是似不經意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多余的表示。
芹澤夕并未注意到什么,又把臉轉向了身旁,“那…小香你…”
“嗯,我也沒意見。”
新條香神色自若地輕輕頷首,“我聽會長的。”
聽到這話的芹澤夕露出意外的表情,隨即又紅著臉漾起了微笑。
“嘿嘿…那么之后也請大家多多指教了哦。”
這個話題到此暫且畫上了休止號。
加藤悠介三人也沒再繼續對她的家庭追問什么。
“還有就是——”
也不知是感到愧疚還是什么的,芹澤夕又有些赧然地說了起來。
“因為也不好一直白吃白住下去,我之后也會去找一些打工來補貼家用的。
雖然可能沒辦法一下子還清,但我會努力把悠介桑支援我的錢還給你的,所以請再給我多一些時間,好嗎?”
加藤悠介沉吟片刻,“打工的事情先不急,我有安排。在那之前,學校那邊你準備怎么辦?”
“學校那邊?啊…那個啊,其實我已經不打算再繼續念下去了。畢竟對未來的我來說,有一份工作是比成績更重要的事情。”
芹澤夕尷尬地搔著臉頰,但語氣中卻透露著一股深思熟慮后的冷靜。
加藤悠介對此不予置評,又接著說:“你可以不考慮那么多,只要你想繼續上學,我會供你讀下去。”
供一個人上大學的費用雖不便宜,不過對現在的他來說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芹澤夕聞言不禁微微一愣,然后搖頭做出回答。
“…真的,謝謝悠介桑你的好意,但我果然還是想早點步入社會。況且升學什么的…手續那些也都還在叔父那邊,辦不到的啦。”
自從父母過世以后,見識了人情冷暖的她切實地意識到,升學這條路不適合自己,所以這并非謊言。
“如果你是擔心手續的問題,我可以拜托我的監護人收養你。你愿意嗎?”
“誒———?”
此言一出,不僅芹澤夕瞬間傻住,就連屋內也是霎時一片寂靜。
原本正玩著手機的新條香手不自覺一抖,差點把手機掉在地上。
強忍著心中的驚駭,然后若無其事地抬起視線。
只見無論是加藤悠介還是加藤惠,此時的表情都十分平靜。
她不禁若有所思了起來…
與此同時,芹澤夕也從這一事情的沖擊中緩了過來,繼而在臉上堆起為難的笑容,受不了似的擺了擺手。
“呃、那個…好討厭,悠介桑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對不對?別這樣啦…我會不小心當真的,哈哈…”
“不,我是認真的。如果你不愿意的話,也不必勉強。”
“咦咦,也不是、不愿意…呃…只是…”她語無倫次地說著。
“也、也就是說,假如被悠哥的家人收養的話,我們就會變成義理兄妹…?這表示,我會和悠哥同姓…變成加藤…夕…嗎?”
講到后面時,整張臉已經通紅到近乎要滴出血來。
然而——
——那是不可能的吧?””
兩道重疊在一起的聲音堅決地打斷了她。
“你蠢嗎?”
新條香冷笑著說:“我早就說過你比會長年齡要大了。就算真的被收養,也應該是姐弟才對!”
緊隨其后的——
“那個,不管怎么說,那種事都不會發生的哦?”
以一種盡量澹然的語氣,惠也跟著解釋說:
“畢竟美奈阿姨她…也就是悠介的監護人,其實和悠介也沒有血緣關系的,而且并非親戚,所以不論是義姐還是義妹,都不會存在的哦?”
“附帶一提,還有姓氏的問題也是。美奈阿姨的姓氏是本山。
基本上,如果真的要改的話,也應該是「本山」,而不是「加藤」。芹澤同學你完全不用為此煩惱哦?”
“唔唔…?謝謝你,加藤小姐,不過我也沒有在煩惱的…”
“嗯嗯~那就好,我只是覺得必須要解開誤會才行。”
新條香暗暗觀望著她們互動,嘴角不由揚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能看到那個澹定到像是什么都不在意的女生慌亂成這樣,倒也算是意外的收獲。
可換一個角度想想,對方除了享有獨一份的特殊待遇也就算了,竟然在姓氏上都天然占優。
這種得天獨厚的優勢實在讓人一言難盡。
只能說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羅馬了,而其他人卻還得費力趕超,才能達到對方的起點。
不過好在是這女生足夠傲慢,似乎不是男方主動追求就不行。
通過平常的各種反應來看,應該也不是那種能與人共存的類型。
‘也不知道會長他打算怎么處理這種重女。’
想著這些的同時,事情也有了新的進展…
“——那個!”
不知為何的,被她們懟了一通的芹澤夕忽然以正坐的姿勢跪坐了下來,并目光筆直地望向少年,表情緊張到僵硬。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
少女先是深呼吸一口氣,然后將雙手向內角并攏地按在身前的地面上,就那么彎腰低頭下去。
“是的…!我愿意、啊,不,我是說請務必讓我成為悠哥的家人。總、總之…!小女子不才,今后還請多多指教…!”
充滿忐忑的聲音于房間里響徹,清晰地傳入所有人的耳朵。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惠不由微微蹙起眉頭往旁邊看去,眼中意味不明。
像是沒有想那么多的,加藤悠介平靜地點點頭,說道:“知道了。這段時間你就住在這邊,有什么我之后會通知你。”
“悠哥…”芹澤夕的聲音里滿是歉意與感動,一雙杏眼隱然含著淚光。
姑且不論深受感動的芹澤夕,以及作壁上觀的新條香。
惠的心情則是有點復雜。
一方面既有對芹澤夕身上遭遇的同情,另一方面也有一些不可言說的小情緒。
如果自己是他的女朋友的話,那此刻大可以用玩笑的口吻大大方方地說一句——「給我離悠介遠一點,你這個狐貍精~」
可惜她偏偏不是。
名不正則言不順。
師出無名的情況下,好像做什么都欠缺那么一點點底氣。
天人交戰了一會兒,最后暫時將這件事情擱置在模湖地帶。
“說起來,芹澤同學。”
定了定神的惠拿出放在身邊的紙袋,往對面遞了過去。
“那個呢,我跟悠介商量了一下,果然你還是收下這件外套好了。”
“外套?咦,這不是悠哥之前借我的那件外套…為什么?”
“嗯~畢竟你看起來好像很中意它的樣子,而且最近的氣溫也會變得越來越低,你只穿毛衣的話是不太夠的,所以這個給你。”
“這樣啊…”
芹澤夕懵懂地眨眨眼睛,將紙袋小心翼翼地抱在懷里,然后有些不確定地問道:“那個,我真的可以收下嗎…?”
加藤悠介自無不可地點點頭,表示肯定。
畢竟那只是一件普通的外套而已,并沒有什么特殊意義在里面。
可少女卻是一副十分開心的樣子,像是儼然將其視作珍寶,并一臉真摯地表示感謝。
“嘿嘿,謝謝悠哥,我會好好珍惜的。”
“不會,不用在意。”
等到商議完事情過后,加藤悠介也并未久留,很快就和惠一起離開。
芹澤夕與新條香則是回到起居室。
心情放松下來的芹澤夕又展現出活潑健談的一面,就那么興致勃勃地拉著新條香聊了起來。
“小香小香!我會成為悠哥的家人嗎?”
“大概吧。”
“小香小香!為了提前熟悉,我以后是不是還是用「悠哥」這個稱呼比較好?”
“隨你便。”
“小香小香!我現在超級興奮的!該怎么辦?”
“誰管你。”
“小香小香…”
——砰!
新條香用力一拍桌子,忍無可忍道:“一回來就吵個不停,小心我把你丟去外面哦?”
芹澤夕頓時被噎到,接著又悻悻一笑。
“…對不起哦,我好像有點太得意忘形了。”
雖說如此,內心的期待與興奮卻一點也沒能減少。
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又提起了另一件。
“對了,我忘記說了。小香你在車站那時的表現好帥氣,讓人覺得好厲害…!”
“車站?哦,你是講那個搭訕的人嗎?那種事也沒什么好提的。”
“唔哇,你的反應好從容。”
“基本上,是你的反應太差了,所以才會給人一種「說不定有戲」的感覺。”
“可是,我明明有明確地拒絕啊,但那個人還是不講理地不肯放我走,我當時很緊張呢…”
新條香聽到到這里忽然意識到什么。
“說起來,你好像一直是讀女校來著…吶,你平時是不是很少跟異性打交道?”
“這個嘛…”
芹澤夕苦思冥想了一會兒,然后有些無奈地點點頭。
“…其實除了親戚和長輩以外,我的確,沒怎么和同齡的男生來往過呢。”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會那么明目張膽地對會長表示出好感,結果是把握不好和異性的距離感么…”新條香喃喃自語著。
“誒?抱歉,小香你說了什么嗎?”
“沒什么~另外,這個東西送給你,以后出門的時候記得帶著它。”
“這是…防狼噴霧?”
“嗯哼~知道怎么用它嗎?只要對準人以后按下上面的按鈕就可以了。”
“啊~使用方法我還是知道的。但是…如果把這個給我的話,小香又該怎么辦?”
“沒什么,我還有備用的。總之下次遇到危險時,記得好好運用它吧。”
“這樣啊,謝謝你,小香!”
“用不著謝,我只是因為會長才會照顧你的。嘛,總之就是這樣,我準備要工作了,你自便吧。”
像是告知聊天到此為止的,新條香對她擺了擺手,然后便拿著手機,在一團布袋沙發上面靠坐了上去。
于是芹澤夕也知趣地不再打擾,而是略帶緬懷地打量起房間。
盡管離開這里僅不過一天,甚至是半天。
然而當她再次回到這間屋子時,卻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親切感,仿佛這里才是她的容身之所一樣。
所有的一切都讓人倍感懷念。
(欠稿進度0/5,之前的已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