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制作進行
從蓮見佳乃子公寓離開的翌日一早。
加藤悠介先是回家做了一些準備，然后便騎著山地車出門了。
利用路上的時間，他在心里整理起了自身的近況。
首先是不死川那邊。
連帶昨天新發行的那一期期刊在內。
《電鋸人》迄今共連載了五期，內容截止到第13話。
而在漫畫原稿方面。
自辦好走訪慰問的事宜以后，他也把新的第19～23話原稿，寄給了不死川漫畫部。
這一次的原稿費為1152000円。
包括之前的原稿費在內（不含已還債務部分），入手一共約為459萬。
其次是近期以來的花銷。
除了買山地車的45萬，以及購買特產的50萬以外。
諸如水電物業費、交通費、通訊費、伙食費這些等等在內，費用大約是15萬円。
相應扣除掉這些，再刨去繳稅部分、以及加上優惠減免以后，在手的數額為2917500円。
最后是版權交易收入的7500萬，以及悉數歸還給澤村家的1910萬欠款。
全部結算下來之后。
他現在賬戶上共有的金額為：
——58817500円。
以上就是他當下的財務狀況。
——吱。
在旭日東升的陽光照射下，山地車停了下來。
現在的時間是早上七點零五分。
加藤悠介抬頭望向眼前的建筑。
二樓的窗簾已經拉開了，透過玻璃可以隱隱見到房間一角的天花板。
而后又收回目光。
他也沒從山地車上下來，就這么單腳踏在地面，單腳踩著腳蹬，靜靜等待。
嘰嘰、啾啾～
漸明的天色下，麻雀在地面上從容不迫地啄食東西，接著又再度飛回空中。
一面聽著悠閑的鳥鳴，一面整理了下新換的襯衫衣領，將立領外套與襯衫的頭兩個紐扣分別解開。
隨后又從放在車筐里的塑料袋里拿出一瓶烏龍茶，喝了兩口潤喉。
過了大概十分鐘以后。
——咔噠。
“…那，我出門嘍，呼啊～”
啪當。
頂著些許倦容，衣著整潔的目標出現在加藤悠介的視野中。
少女留著及至下顎的烏黑短發。每走一步，頭發便跟著晃動一下。
一枚櫻粉色的發卡別在腦袋上，在陽光的映照下微微閃耀著光澤。
當事人的容姿端麗，身材纖細而窈窕，周圍散發出一種閑散淡然的奇妙氛圍。
她穿著深藍色的單排扣制服外套，白色襯衫的衣領整齊貼著外套，胸前系有紅色的絲帶領結。
一雙白凈秀麗的大腿從短裙下面延伸，黑色的小腿襪進一步修飾了腿部曲線，優美的線條讓人看來十分舒服。
對方腳上踩著一雙深棕色的樂福鞋，發出“喀喀喀”的腳步聲往家門外走來。
加藤悠介不自覺松下嘴角，并挪動著山地車往前移動一小截，正好擋住少女的去路。
“早上好，惠。”
他說：“一起去學校嗎？”
“…咦？”
很明顯搞不清狀況的，惠的腳步為之一頓。
“…悠…介…？”
一雙明澈動人的眼眸搖晃了一下，里面滿溢著詫異與不解，就這么愣愣地看過來。
“早，惠。”
加藤悠介又問候了一遍，并微笑著說：“雖然有點不合時宜，不過很難得見到你這種表情，我可以拍下來嗎？”
“…唔唔～？”
有如被激發了本能反應，少女輕輕眨了兩下眼睛。
稍稍抬起的右手像是下意識想要整理頭發，隨即又醒悟過來，并重新放下。
那樣的動作實在很惹人憐愛。
加藤悠介臉上的笑意更甚，說：“總之，今天可以一起去學校嗎？我有事想跟你說。”
過了三秒鐘。
“…基本上，這種事情應該要提前聯絡才對吧？——不過…”
惠說著稍稍偏過臉，目光在山地車的后座與他之間交替，問道：“你要帶我走嗎？悠介。”
沙沙，微風吹拂下的行道樹發出有些深邃的聲響。
加藤悠介向前伸出一只手，頷首做出回應：“把背包給我吧。”
輕柔的裙擺搖曳著。
“…哦～～那就拜托你嘍。”
伴隨著飄渺而至的香風，單肩包被交至他手中。
少女的腳步輕盈，就那么舉止自然地在后座上側坐下去，然后似想起什么的——
“啊，還有，早上好，悠介。”
她接著說：“另外，如果下次還有這種狀況，可以事先對我說明嗎？不然我很難確定各種方面的事情耶。”
“知道了。”
加藤悠介笑著點點頭，并遞了一瓶咖啡歐蕾過去。
“總之，如果你準備好了，我們就出發吧。”
“嗯～可以了。”
一雙手輕輕抓緊了他的腰部。
——吱吱吱。
兩人隨著山地車的搖晃，很快就離開加藤家，踏上了去往學校的路程。
“——所以悠介。”
惠開口問道：“你想說的事情是什么？”
“在那之前，你不過問我來你家的事情嗎？”
“唔～～？既然該說的已經都說過了，而且也坐上腳踏車了，我覺得也沒什么好問的了吧…還是說，這里我應該要問才對嗎？”
“那倒也不是。”
加藤悠介否認地搖搖頭，邊騎車邊說：“我要跟你匯報和商量一些事情。”
“那個，姑且不論你要商量什么，不過匯報那種說法是怎么一回事？”
“有什么問題嗎？”
“因為，這樣聽起來很公式化耶，而且這么一來不就像是我是悠介的上級一樣了嗎？完全搞反了吧。”
“監督者和被監督者，不也是我們的關系之一么。”
“啊，說來還有那種事情啊…”
惠像是才想起來一樣的，說：“抱歉，我還以為那件事已經結束了。”
“結束了？”
“不對嗎～？”
“我怎么不知道這種事？？”
“誒～～～？就算你這么說…但是事情不是已經解決了嗎？”
“…不好意思。”加藤悠介困惑道：“你可以更具體的說明一下嗎？”
“畢竟——”
沒什么情緒的嗓音自背后響起。
“悠介你昨天不是很體貼地送霞之丘學姐回家了嗎？當著大家的面～用這輛腳踏車。”
“呃…？”
“所以，霞之丘學姐的問題已經解決好了吧？不是嗎～？”
“唔…？”
“啊，還有昨天那個時候給你的那瓶烏龍茶也是～”
“不、那個，我好像沒喝…”
“說起來，霞之丘學姐當著大家的面吻了你耶，好厲害呢，我對她心生敬佩了。”
加藤悠介不自覺語塞，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那么～”惠以漫不經心的口吻問道：“悠介你，和霞之丘學姐交往了嗎？”
這個問題兩人以前也曾交流過，不過此時與彼時的意義明顯是不同的。
“惠…”
“我在哦～也有在聽哦。”
“…你不會事后攻擊我吧？”
“不知道耶，你對霞之丘學姐做了什么我應該攻擊你的事情嗎？”
“我想沒有。”
“——哦？”
冷漠的嗓音令加藤悠介的后背不由得一涼，不自覺吞了一口口水。
雖然沒有做什么虧心事，但這是可以跟現在態度不太對勁的惠聊的事情嗎？
他有些不太確定，卻又不想對她說謊。
當他正在思考的時候，背后又傳來平靜的聲音。
“——不是要匯報嗎？你不講嗎？”
“聽我說，惠，我沒有趁此時機對詩羽學姐做出讓你不可饒恕的事情。”
“唔～～我一沒在你身邊照看你，你就趁機和高年級的學姐約會。我們之間是你這么做，就會讓我不可饒恕的關系嗎？”
“這種說法不會太充滿惡意了嗎？”
“我也不知道～～～”
惠若無其事地說著：“畢竟悠介也沒對我講過，被霞之丘學姐帶走以后的事情啊…話說回來，你也乖乖地跟著走了呢。”
加藤悠介眼角抽搐著，然后低聲說：
“真的對不起，我當時的心思全在別的方面。只是就事實看來，我的確是違背了和你的約定，對其他女生出手了。”
“奇怪，雖然我有很大一部分只是在開玩笑，至于你和霞之丘學姐發生了什么，我其實也不怎么在意…不過——”
惠很平常地繼續說下去：
“悠介你并不是我的男朋友，況且和霞之丘學姐交往的事情你也沒有隱瞞。既然如此，你有感到歉疚的必要嗎？”
“惠…”
“所以，在這種狀況下向我道歉的意義，你最好多思考一下喔？”
平淡的話語中隱然帶著一點煩躁感。
既像是在叮嚀，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還不等加藤悠介深入去想…
“再說——”
惠咕噥著說：“悠介你也不是違背和我的約定。要去聚餐的事情是大家一起決定的，所以不該把對象放在我一個人身上哦…”
“…抱歉，等到學校以后，我會和大家道歉的。”
“嗯～這樣就好。還有，對不起，我不該用那種討厭的說法。”
“不會，我才該道歉。”
“欸，悠介。”
“什么？”
——為什么你總要這么順著我呢？
惠停頓了一下，然后說：“校外教學的那天……不，果然還是算了，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兩邊的街景不斷倒退，腳踏車在人群零零落落的街道上騎行。
加藤悠介沉默了一下，“總之，我還是想和你商量一些事情。”
“這樣啊，那么你可以說了哦？”
“關于那個游戲工作室的事情，我想要你加入進來。”
“這件事情…你昨天在學生會時不是提過了嗎？”
“是這樣，但你當時的反應好像有點冷淡，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顧慮。”
“…唔～～真要說的話，悠介你想讓我做什么呢？”
惠有些困擾地說了起來：
“要知道我既不像英梨梨那樣可以畫圖，也不像霞之丘學姐那樣能夠負責腳本。
就連音聲和程序之類的，也完全不明白。
如果只是那種大家一起開開心心的部活也就算了，但悠介要做的那個游戲是動真格的吧？
讓我這樣一個什么都不懂的人加入進去，真的好嗎？”
“原來如此，這就是惠的顧慮嗎？”
“那個，基本上，差不多就是那樣吧。”
加藤悠介緊繃著臉，按耐著心中緊張而又慎重的情緒，緩緩地說道：
“如果說…我只是單純想要你在我身邊，你會怎么辦？”
空白的時間霎時蔓延開來。
野貓靈敏地從路邊的圍墻上面躥出去，烏鴉在遠方嘶鳴，腳踏車的輪胎吱吱作響。
有那么一瞬間，放在腰部的雙手似乎輕輕抖了一下…
良久——
“……雖然這句話有些讓我在意的地方，不過這里我會識相一點先不問這個哦。”
惠輕輕吸著氣說，音調隱然有些起伏不定，像是在竭力保持平常心。
接著，她說了下去。
“…那個，如果悠介你只是想讓我出席活動的話，我會在的哦，反正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但是，像我這種什么都不懂的人，也不一定非要加入工作嘛。
只要在旁邊照顧你…和大家，那樣就可以了吧？”
“——那樣不行。”
加藤悠介很肯定地輕聲說道：“我想要惠切實的加入和參與進來。
不是作為旁觀者，也不是把自己擺在次要的地位上照顧我或是大家。
而是以伙伴、股東的身份，一起走下去。”
放在腰間的手，輕輕掐了他一下。
“…我跟你說哦，悠介。”
惠有些傻眼且困擾地說：“…你提的這種要求，未免很強人所難耶，明明我剛剛都說過…
“——制作進行。”
加藤悠介強行打斷了她的話，“你聽說過這個嗎？我想讓你做這個。”
“制作…進行…？”
“嗯，也叫制作擔當，是動漫業的工種之一，很多著名的導演最初都是從這個位置上做起的。”
“啊，雖然不太明白，不過聽起來好像也很復雜呢…”
“一點也不。因為我們是做游戲，這里我就根據我們的情況來說明了。”
他如此表示道：
“總的來說，制作進行主要是負責檢查美術、腳本、音聲、程序等具體工作的進度。
通過提前制定好的制作工程和整體計劃，去協調、分配和管理各個組的人員。
監督和確保一個企劃能在規定的時間內做好，這就是制作進行要做的事情。”
加藤悠介說到這里停下，然后換上輕松一些的口吻繼續說：
“因為這是很重要的工作，所以我想把它交給最信賴的惠，你愿意接受嗎？”
——鏗啷。
仿佛有著玻璃碎裂的聲音在腦中響起。
隱約之間，惠好像終于看到了那塊能夠通往特別的、只屬于她的——
拼圖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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