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心中的打算
嗡嗡～嗡嗡～
手機不甘寂寞地震動起來，在安靜的會議室里發出了拖拖拉拉的聲響。
加藤悠介放下手中的蘸水筆，讓其遠離墨水還未變干的漫畫紙，將手機從長褲口袋里取出察看。
在鎖屏界面上點擊最新的通知消息，畫面在下一秒切換至Line的軟件界面，某個聯絡人的頭像上正帶著一個「1」的數字角標。
詩羽學姐：嗨，你回家了嗎？
加藤悠介從面前的桌上拿起一瓶烏龍茶，喝了兩口，一邊背靠著屁股下的鋼管椅椅背，一邊回復起來：
——回了一趟，在不死川漫畫部這里。
詩羽學姐：這個時間…你沒有休息一下嗎？
加藤悠介：（大拇指）
詩羽學姐：什么意思？
加藤悠介：因為要交原稿。
詩羽學姐：我不是在問這個，而是悠醬你上面只回一個表情，是我打擾到你了嗎？又或是對我不耐煩？
加藤悠介眉頭蹙起，花了兩秒鐘重新看了一下這條消息，迷惘著該如何回應。
詩羽學姐：為什么已讀不回？是被我說中了嗎？所以具體是哪一邊？打擾還是不耐煩？（泣）
「閱讀理解大師」——加藤悠介漫無目的地想著，隨即動手回復過去。
學姐有什么事？
發出的消息被秒讀。
間隔了三秒鐘，對方發來一張照片，抑或者說一張合照。
加藤悠介的瞳孔收縮了一下，漆黑眸子倒映出熒幕上的畫面。
照片里的主人公是他與詩羽。
兩人的身上蓋著同一床薄被，及至胸口位置的被子下雙方不著片縷，正相擁而眠。
「2人的早上～」——照片上的文字貼圖遮擋住了關鍵地帶，但還是能看到半圓型E罩杯的完美曲線以及雪白肌膚。
若要具體來形容，照片里的內容正是本壘后情侶該有的樣子，男生抱著女生，女生枕著男生的胳膊，親密地分享著同一個被窩。
畫面看上去香艷而旖旎，令人浮想連翩。
詩羽學姐：昨天的紀念照，怎么樣，喜歡嗎～？
加藤悠介眉心擰緊了三分，閉著眼睛仔細回想著昨夜的事情，再三確認了幾遍，最終得出一個平安夜的結論。
眉頭這才放松了一點，緊接著太陽穴又突突跳動了起來。
他有些頭痛地回復過去：從各方面來說，學姐都太猛了。
而后便不再回復。
才剛放下手機，便又“嗡嗡～”地震動了起來。
于是復又將其拿起，準備調至靜音。
而新的聊天消息也從Line上彈了出來。
新條香：會長，要一起去卡啦OK嗎，就我們兩個～
同樣附帶了一張名為「日課」的照片。
照片里的當事人裹著一條浴巾，頭發濕噠噠的，嬌嫩的肌膚上帶著紅潤，明顯是剛洗完澡的樣子，給人一種水靈靈的感覺。
不知道為什么，新條最近變得溫順了許多，也熱情了許多，常常會拍一些好看的照片過來，對他發出邀請。
加藤悠介看了消息，沒有回復。
在兩人的關系中，這代表著拒絕，新條香也會識趣地不再多問。
下一秒——
嗡嗡～
接二連三的，又有一條新消息被傳送了過來。
惠：上午好，佳子約我去買校外教學的東西，好像山口同學和竹井同學也去，悠介要一起來嗎？
加藤悠介對著熒幕思量了一下，校外教學是月底前的那一周開始，尚還有一周的時間，于是動手回復過去。
——我沒有什么需要買的，就不去了。
惠：嗯…雖然就知道你會這么說，不過總窩在家里也不太好，要記得出去走走哦？
加藤悠介：（大拇指）
間隔了兩、三秒鐘。
加藤悠介：知道了。
放下手機以后。
加藤悠介開始繼續畫原稿，腦中不由浮現出今早的那番談話，下筆變得認真了一點。
跟詩羽談話以后，他一直在思考這方面的事情，對方的一番言論切實讓他在某方面有所感觸。
至少在清償債務之后，他覺得自己應該考慮一點別的事情，于是那個被暫時擱置的工作室以及游戲企劃，便是浮現于心頭…
一邊思索著相關的事情，一邊持續地動筆。
就這樣。
加藤悠介從上午待到了中午，又從中午待到了下午。
期間除了去樓下的咖喱店解決午餐，其余時間基本一直在畫原稿。
在這樣的努力之下，漫畫原稿的進度也被順利推進到了第十三話。
而自上一次交稿以來，這近兩周的時間內他一共畫了十話。
等到畫完第十三話的原稿以后，加藤悠介找到了木村副主編。
兩個人一起將保存在U盤里的原稿打印出來，接著又帶著這些原稿回到會議室，供他過目。
最初看到桌上的那一摞厚厚的“分鏡稿”時，木村雖然驚訝但還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圍內，然而當他發現這些“分鏡稿”居然全部都是原稿時…
整個人便瞬間呆滯在了座椅上，愣是好半天沒有緩過神。
直到加藤悠介叫了兩句他的名字，他才如夢初醒地答應了一聲，心中的疑問不假思索地脫落而出。
“——您剛剛一直在畫的難道不是草稿嗎？？？？”
加藤悠介搖頭予以否定：“不，是原稿，這里一共是10話的內容，從第4到第13話，木村主編可以看下有沒有什么問題。”
“這、這這這這這這…”
木村驚愕地瞪著雙眼，嘴巴張張闔闔，旋即艱難地吞了一口口水，問道：“在那之前，可以先容許我問一個問題嗎？藤本樹老師…”
“當然，有什么您可以直說。”
“那——呼…請問您剛剛在這里的這段時間，一共畫了幾話？”
“兩話。”
“這么短的時間里！難道您是提前打過草稿了嗎！？”
加藤悠介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僅是應付地點了下頭。
木村看到他的反應心中好受了一點，臉上的表情也慢慢放松下來，露出自我安慰式的笑容。
人們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和能夠理解的。
而無論如何，他都無法想象加藤悠介能在沒有草稿的情況下，在數小時內畫完完整的兩話漫畫內容，除非他在夏姬八畫。
想到這里，木村趕忙低頭檢查了起來。
加藤悠介對此也不催促，只是淡定地坐在一旁，一邊任由他檢查，一邊又不緊不慢地畫起了下一話的原稿。
唰唰、唰唰，
沙沙、沙沙。
紙張的翻頁聲與運筆聲安靜地響著。
木村檢查得很快，大約只用了半小時就就粗略地看了一遍，主要是檢查有沒有作畫崩壞的地方，至于分鏡和劇情，他打算之后再慢慢看。
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失望的，他猜想的可能會出現的作畫崩壞的情況并沒有發生，且每一頁的作畫水準都與先前無異。
在此基礎上，若是劇情方面也沒有問題的話，基本只需要稍微修一下圖就能拿去刊載，絕對是合格的漫畫原稿。
當認識到這一點后，木村的內心又是震撼又是費解，眼下的狀況屬實是驚到他了。
畢竟就在一周以前，他還在跟鈴木老主編討論，給加藤悠介加塞一個督促者的事情。
可現在，對方卻突然不聲不響地給了他這么大一個驚喜！
十話啊！這可是整整十話啊！
別的漫畫作者需要整整十周才能交上來的量，放到他這里，卻仿佛一眨眼就給變出來了。
只要這些原稿沒什么差錯或者邏輯硬傷。
即便是這位藤本樹老師從現在起什么也不做，立刻給自己放一個月的假，這些原稿也足夠支撐十期的雜志連載了。
當這樣夢幻般的現實擺在眼前時，又怎能不令人為之迷惘呢？
“——木村主編。”加藤悠介見他又有陷入失神狀態的趨勢，不由開口提醒了一句：
“如果你現在不打算繼續審稿的話，我有些事想要商量一下。”
“啊、是！”木村精神一振，“請問是有什么問題嗎？”
“嗯，是關于《電鋸人》連載的事情，我有兩個問題想問一下。”
“老師您請說！”
“那么首先是第一個，算上這里的原稿在內，《電鋸人》目前的劇情已經足夠撐起單行本了，貴方有考慮過制作單行本的計劃嗎？”
“啊，原來是這件事情，以老師您現在的作品人氣來說，單行本的發行必然是在既定事項之內的，這一點您毋需擔心。”
“這個我知道。”加藤悠介微微頷首道：“我想知道的是關于單行本制作的這件事，可以提前嗎？”
“提前？？”木村赫然一驚，旋即有些不知所措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問道：
“難道說…老師您是覺得雜志連載的速度過慢，所以想要直接發行單行本嗎…？”
“嗯，畢竟單行本的售價較高，對貴方來說也有益處。”
“呃…這個恐怕…”木村擦了一把額頭上不存在的虛汗，為難道：
“抱歉我無法給您具體的答復，如果老師您堅持的話，我可以向鈴木主編轉達您的意愿…”
加藤悠介看出了他的言不由衷，也沒有過分逼迫，轉而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那么，如果單行本的事情難以決定的話，可以將《電鋸人》每期連載的頁數和篇幅提高嗎？”
“提高？？您想提高多少？？”
“像是一期五話之類的。”
“——五、五話！”木村猛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驚聲道：“按照老師您平時的篇幅來看，那就是近一百張原稿了嗎！？”
“如果太多的話，也可以減少。”
“先不說這個，問題是這可是周刊！老師您能畫的出來嗎！？”
加藤悠介對此一臉平靜，回應道：“如果貴方同意的話，我會想辦法完成。”
說話的用詞雖然委婉，但語氣中卻充滿了篤定，令人下意識地想要信服。
會議室里突然變得安靜。
木村緩緩坐了下來，表情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沖擊，久久無言。
別看漫畫行業的競爭雖然激烈，但實質上是一個相當慢熱的行業。
受限于諸多因素，漫畫的連載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一部熱門的中長篇作品在不被腰斬的情況下，從開始連載直到完結，通常會花上兩年左右。
為了打造出熱門的漫畫作品來，編輯雖然會給到作者身上壓力，但卻不會要求立刻取得成果來。
在給作者時間成長的這件事情上，不論是編輯部還是公司都會給予寬容和幫助。
而木村也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模式，直到今天的事情發生…
畢竟在這一行當里，編輯對漫畫作者催稿那是常態，可這反過來的情況卻當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無比的新鮮。
木村想到這里不禁連連咂舌，望向悠介的眼神也是古怪不已。
有心想問一句「您這話是認真的嗎？」，然而不論是對方之前的所言，還是此時的平靜表情，似乎都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就這么琢磨了好一會兒以后，他才經不住苦笑著說了起來。
“實在是非常抱歉，關于增加篇幅的這件事也不是我能擅自決定的。”
“不巧的是鈴木主編今天去參加行業研討會了，不然等他回來以后，我再將老師您的意思轉達給他可以嗎？”
加藤悠介對此沒什么意見，也沒想著能夠一次就解決這件事情，于是很理解地答應了下來。
“好，那么就麻煩您了。”
“不不不不，請別這么說，老師您實在是太客氣了。”木村連連擺著手客氣道，對他能夠面不改色地做出這種決定也有些敬佩。
畢竟周刊連載的壓力本就比月刊連載要大很多，偏偏這位老師還像是不滿足的，生生要給自己加加擔子，屬實罕見。
最終只能感慨一句不愧是那位霞詩子所看重的人，二位都不能以常理去考量。
類似的想法不僅是他有，還有許許多多的人也是這么想的。
談完了正事，木村也開始與這位臺柱子寒暄起了感情。
“說起來藤本樹老師，關于霞詩子老師的作品將要動畫話的消息，您聽說了嗎？”
“嗯，這個我聽過了。”
“哈哈哈，這樣啊～出道作就能被動畫化，要說那真是一個了不起的成績。不過以老師您的話，之后也完全有可能做到這一點的。”
“您客氣了。”
“不，我是真心這么認為的…而且托您的福，我們漫畫部今年也有點底氣開感謝派對了，雖然是與輕小說部一起舉辦，不過到時還請您務必出席！”
加藤悠介對此也沒多問，直接將其與公司年會畫上了等號。
鑒于今天的事情都已辦完，他也無意再繼續逗留，與木村道過別之后便很快離開了不死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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