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不愧是霞詩子老師的人
周二放學的時候，加藤悠介被叫來了不死川編輯部，同行的還有詩羽。
基本上，關于一部作品的反響究竟如何，在雜志發售的第二天，就會有部分的讀者調查寄信過來，兩人正是為此而來。
詩羽不玩推特，也不玩部落格。
加藤悠介倒是有用推特，不過也只是在幫英梨梨管理社團賬號時才會使用，平時也不會特意察看。
因此看讀者來信就成為了了解作品情況的首選，而且從編輯部這里也會得到比網上更加準確的數據。
當兩人再次來到不死川，并第一次來到漫畫部編輯部時，接待他們的除了副主編木村，另外還有一位頭發灰白的，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頭。
對方穿著一件古早的立領polo衫，外面還套著一件條紋毛線衫，所站的位置比木村靠前半步。
“鈴木主編，我來幫您介紹。”
看到他們找上門來，落后半步的木村正想要開口介紹，可老頭卻是笑呵呵地擺了擺手，說了一句用不著那么麻煩。
“這個小姑娘是「霞詩子」老師，我知道。”
他的目光先是看向身形高挑的詩羽，接著又轉向一旁身姿頎長的悠介，眼中浮現出欣賞與贊嘆，連連道了幾聲不錯，繼而主動伸出了一只手。
“這位就是「藤本樹」老師了吧？你的作品非常不錯，希望我們能一起把這部漫畫傳播給更多的人關注，創造出更好的成績，以后還請多關照了。”
于是加藤悠介也主動伸出手來，按照后輩的禮節用雙手與對方握了一下，沉穩道：“謝謝您，鈴木主編，今后還請多關照。”
鈴木老主編臉上的笑容愈加親切，對他謙和有禮的態度印象很好，笑著說了起來。
“老師用不著這么客氣，你們是想來看讀者調查的吧？下面就讓木村君帶你們去吧，之后有什么問題也請隨時告訴我們，我們《Undead》編輯部都會協助你把作品做得更好的。”
寒暄結束之后，老主編很快離開，而悠介和詩羽則是在副主編木村的引領下，前往察看讀者來信。
或許是受到了頂頭上司的影響，比起上一次的見面，對方此次的態度變得十分熱情。
當聽到詩羽詢問說能否把讀者來信，帶去樓上的輕小說編輯部看時，木村立刻就二話不說地答應了下來。
接著又表明自己等下會安排人整理好送去樓上，讓他們可以先上去，服務那叫一個周到。
兩人在道過謝以后來到輕小說編輯部，并在第二會議室里跟町田苑子閑聊了一會兒。
相比起《少年Undead》的編輯部來說，詩羽明顯更喜歡這里，放松下來的表情隱隱有點回到第二個家的感覺。
加藤悠介旁觀著她們聊天，對兩人亦師亦友的關系心有所覺。
在聽過漫畫部的事情以后，町田苑子對加藤悠介表示了祝賀，而他也禮貌地回以了感謝。
在第二會議室等了約半刻鐘，讀者調查來…不，是抱著一個紙箱的木村來了。
“呃，木村主編，你拿的這些是？”町田苑子有些傻眼地看著裝滿信封的箱子。
“是《電鋸人》的讀者來信。”木村咚地一下把箱子放在辦公桌上，最上面的信件就如雪花般簌簌而下。
他擦了擦額間的虛汗，又補充了一句：“藤本樹老師是第一次出道，我想也許會對讀信環節很感興趣，就全部拿過來了。”
町田苑子：“全部？你們雜志不是昨天才發行的嗎？”
一提到這個，木村就忍不住眉開眼笑地連連頷首稱是，并清了清喉嚨，咳嗽一聲。
“咳咳…多虧藤本樹老師的關系，這一期的雜志銷量比之前增長了快三成，這里都是《電鋸人》的讀者來信。”
語畢，他又將目光投向在一旁安靜坐著的悠介，眼睛里帶上了一絲熱切。
有著「準百萬作家霞詩子」的力捧，雖然他有預感《電鋸人》首期的數據應該不會太差，卻也未曾預料到會火到這種地步——
竟然生生將雜志的銷量拉高了三成！
想到這一點，只能暗嘆一句不愧是霞詩子老師看重的人，以及對現在讀者口味的變化感慨一二。
收拾好些許雜念，開始辦理老主編所交代下來的任務。
“那個，藤本樹老師？”木村臉上堆起笑容，一邊搓著雙手一邊問了起來。
“請問您第2集的原稿準備好了嗎？若是沒有的話，能否麻煩告知一下下一集的預計頁數呢？這樣子我們這邊也好提前準備。”
聽到他言辭里的那份恭維，一臉冷淡的詩羽雙手抱胸，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繼而又用余光偷偷掃了一眼身旁的少年…
美麗的嘴角就不可抑制地揚起幾分弧度，不過被她用低頭的動作掩飾過去了。
而對前倨后恭的木村來說，也不怪他的態度會產生這么大的改變。
畢竟對整個《少年Undead》編輯部而言，只要《電鋸人》后面的劇情不出現崩壞，這個成績明顯有著成為臺柱的潛力！
加藤悠介沒去在意木村態度的變化，只是點了一下頭，平和地做出了回應。
“第2集和第3級的原稿我帶來了，現在就拿給你過目，木村主編。”
語畢，他便打開了自己的單肩背包，從里面取出一個塑封文件夾，將其交了過去。
——那是在來不死川之前提前打印出來的原稿。
“居然有兩集！這真是、哎呀，藤本樹老師您真是太勤勉了！”木村一臉大喜過望地接過文件夾，明顯有些出乎預料。
加藤悠介對此搖了搖頭，說了一句不會，“如果木村主編覺得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也可以隨時告訴我。”
“老師您太客氣了，您看完讀者來信以后放在這里就好，到時我會安排人上來取的，恕我先告辭了。”
“好的，謝謝。”
拿到了新原稿，木村也無心戀棧，與三人打過招呼以后很快離去。
“町田小姐。”
剛才一直沉默不語的詩羽這時才開口說話，“為什么那個人要問悠…加藤同學頁數的事情？”
“嗯～為什么會突然問起這個？”
“沒什么，只是感覺那位副主編好像話里有話，我不喜歡他。”
聞言，町田苑子不由得莞爾一笑，分別看了一眼自己最寵愛的作者與某個拱白菜的。
“這個嘛～～你知道所謂的‘插卡帶’方針嗎？小詩。”
“…明明都老大不小了，這種時候你就別賣關子了吧？”詩羽輕輕嘆了一口氣，一臉‘你又來了’的表情。
“嗯～？請問老大不小是在說誰呢？可能是我沒聽清楚，你可以再說一遍嗎？小詩。”
面對町田苑子的“親切”詢問，詩羽沒有接話，只是隨意地把臉轉向一旁，避開了她的眼神，臉上的表情好像在說。
——「你這不是聽得一清二楚嗎？」
「真是一個別扭的孩子。」——加藤悠介猜測著町田苑子的表情。
“總之呢，漫畫雜志和我們輕小說有些不太一樣。”熟女編輯將下巴放在交叉在一起的手背上，不緊不慢地解釋了起來。
“所謂‘插卡帶’是一種為了防止出現內容留白，而制定出來的備選戰術，也可以說是專門給那些拖更作者準備的應對措施。”
“就拿加藤小弟來舉例，在他定下每期作品需要的頁數后，漫畫部就會將這個數字傳達給新人漫畫家，讓他們準備同樣頁數的作品作為儲備。”
“一旦他不能按時交稿，就會采用‘插卡帶’的戰術，將新人的漫畫直接填補到空白內容。”
“這樣不僅不會出現空缺，有時一些新人作品也會取得奇效，如果一旦意外走紅，那么就能繼續連載下去啦。”
這是很合理的方針，加藤悠介認同地微微頷首，暗自想到。
而詩羽則是呵了一聲，高冷地說了一句：“一味地逼迫作者追趕進度，基本只會加速扼殺作品的壽命，只有給予作者足夠的自由，才能創造出優秀的作品。”
“嗯～～是很有小詩風格的發言呢。”町田苑子笑呵呵地做出點評，然后話鋒一轉。
“不過呢～如果你敢用這樣的借口來作為拖稿的理由，到時我會提前一周上你家親自拜訪你的喔？小詩。”
詩羽的眼皮跳了跳，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憶，嘟噥道：“…你現在已經是副主編了，請多少注意一點自己的身份，町田小姐。”
稍微停頓了兩秒鐘，然后又補充了一句：“而且《戀愛節拍器》已經只剩最后一卷了，沒什么需要擔心的問題。”
“嘿誒——”町田苑子拉著長音，追問道：“那么你告訴我，關于最后一卷的女主角，你究竟有沒有決定下來？”
“…這個，我有在考慮了。”
“嗯～～也就是「雖然我沒有想好，不過暫時就先這樣應付過去好了」，的意思吧？”
“…作家需要自由。”詩羽微微撅著嘴巴，小聲辯駁。
“懂了～～現在就是「其實我完全沒辦法做出決定，而且一點也不想去想這件事」，的意思吧？”町田苑子的略微加重了語調。
少女低首垂眉，眼觀鼻鼻觀心，沉默以對。
會議室里有了片刻的安靜。
“——町田小姐。”
加藤悠介開口打破了僵局，問道：“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看一下讀者來信嗎。”
“我說，加藤小弟～？”町田苑子微笑著轉過臉，“我可以對你提個不情之請嗎？”
“是什么？”
“其實我身邊有個孩子呀，明明是個寫戀愛題材的作者，自己又完全沒有過相關經驗，唯一擅長的也只有嘴上逞強，
事實上私下里一直為某件事情的結果惶恐不安呢，實在讓人很放心不下，所以你愿意給她一些建…”
——啪咚。
一雙白皙的手掌拍在了桌子上，強行打斷了熟女編輯的話語。
“町田小姐？莪記得你不是還有事嗎？差不多也該去忙了吧？”詩羽一字一句地說道，有一種咬牙切齒的味道。
“咦～但我還有插畫師的委托想要和加藤小弟談呀？”
“那件事等看完讀者來信以后也不遲。”
生性好動的副主編一臉竊笑，還想再說什么，卻被她不由分說地請出了會議室。
伴隨著“啪當”一聲門響，房間里便只剩下兩個人。
關上門的詩羽輕輕吁出一口氣，然后又像是有些過意不去地轉過身體，把臉別向一邊說道：
“不好意思加藤同學，町田小姐她人就是這么幼稚，所以…關于她剛才的胡言亂語，你完全沒有必要放在心上。”
說出這番話的少女玩弄著發梢，望過來的眼睛里含有一絲絲安心，也有一絲絲不安。
那是很新鮮，也很可愛的表情，展露出了不同于往日強硬的少女一面。
加藤悠介點了點頭，說了一句不會放在心上。
對方這才放心不下來，并重新回到他旁邊的位子坐下，好整以暇地將手伸向桌上的紙箱，取了兩封信件。
“給你，加藤同學，我們一起看吧。”
“嗯，謝謝。”
兩人便一同在會議室里動手拆起了讀者來信。
嘶啦、唰啦，嘶啦、唰啦。
“嗯？”打開一封讀者來信的詩羽，一臉納悶地將上面的內容念了出來，“…汪汪，汪？”
一旁的加藤悠介轉頭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一瞬間的微妙，問道：“學姐？”
“…沒什么，寫這封信的人好像在故意惡搞。”詩羽眉頭輕蹙地解釋了一句，又重新拿了一封信，將其拆開，把里面的內容念了出來。
“——我愿意做狗，汪！…”
伴隨著清冷的嗓音擴散開來…
“騰”地一下子，少女白皙的臉龐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會議室里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詭異。
加藤悠介的嘴巴張闔，主動解釋了一句：“也是惡搞的吧，不用在意。”
他說著放下手中的信封，稍微用手擋了一下臉，抹平了嘴角那絲微弱的弧度。
一只腳輕輕踩了一下他的鞋子。
“…悠醬。”
詩羽十分敏感地察覺到了什么，喃喃道：“…你剛剛，在笑我吧。”
“不會，繼續看吧。”加藤悠介搖了搖頭，予以否認。
于是兩人又繼續拆起了新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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