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萬足蜈蚣翻滾中,重新變回人身,只是普渡慈航此刻的臉色無比陰沉。
他多年的偽裝竟然被人挑破!…
普渡慈航咬牙切齒。
“伊嗤!
尖細陰沉的噬咬聲令人發寒。
那雙如同千萬只細小復眼組成的琉璃色眼童,發出擇人而噬的仇恨與怨毒。
若只是偽裝挑破那不過小事耳。
以他多年的威望、信譽,只需他出面解釋說因為自己疏忽,多年前被自己降服鎮壓的大妖跑了出來,所幸沒造成什么損傷,被已經被重新收服云云……
那些升斗小民愚鈍,好忽悠的很。
就算有幾個清醒的,自己只需施展出“索命梵音”,那便是自己說什么就是什么了。
真正讓普渡慈航如此怒極的原因是,那股至大至剛的氣勢,一下子沖破了他的佛祖金身和蜈蚣妖軀之間的融合進度,協調性被嚴重破壞。
這才是普渡慈航無比惱怒的原因!
他得秘法,吞噬國運龍氣,構筑佛祖金身,同時將其融入自身妖軀,以求脫胎換骨,化為萬華金龍。
“賊人可恨…嗯?!咦……”
普渡慈航閉目感應,察覺身軀微細變化。
他的佛祖金身和蜈蚣妖軀之間的融合的確受到擾亂,可是被那股至大至剛的氣勢一沖,他蜈蚣妖軀的妖力卻陡然一滯,甚至有部分消退。
這要是尋常妖怪身上,那是毀壞道行修為,不共戴天之仇。
可對普渡慈航來說,這反而可以縮短他部分蛻變時間,這一飲一啄,因禍得福。
“哈哈哈……”
陰沉尖細的噬笑聲飄蕩在這斷壁殘垣上。
但不意味著普渡慈航對那人不恨。
關鍵的是,那人是怎么潛伏到自己身旁那么近的?!
而且,除了那道至大至剛的氣勢外,普渡慈航明顯還感受到另一種陌生的氣息,尊貴、高遠。
他全力釋放自己的感知,然而毫無所獲,只是聽到有許多百姓、兵將朝著自己這邊來。
普渡慈航揮手招來一件袈裟,重新披上,調整氣息,那個慈眉善目的國師再次上臺。
心里卻想道:“哼!那賊人定然還沒有走遠。”
“可惜我的佛祖金身正在改造本體,無法調動神通,不然,佛祖法眼之下,一切鼠輩難逃。”
“又或者我成就萬華金龍之身,屆時,天龍金童照徹,萬物難藏!”
普渡慈航能夠感覺到,偷襲的賊人,修為比起自己還是要差上一個檔次的。
故而,他心中并不急躁。
如今,自己的頭等大事就是維持著大應朝再生存一些年,把其國運龍氣吞食干凈,其他的都是旁枝末節,三兩小事耳…
只需要自己成就天龍真身,到那個時候,人間就沒有什么能夠阻礙自己的了!
一切宵小,都如草芥耳!
“哼!無膽鼠輩!”
“卻不知陰差陽錯下,助了本座一臂之力,咳呵呵……”
洪康與諸葛臥龍二人,隱于維度小空間內,瞧見普渡慈航三言兩語下,就又立起了自己的威信,那一番連篇的鬼話,相信者竟然那么多。
那幾個山門修士似乎有所懷疑,可是卻一言不發,不知何故?!
或是畏懼?或是有所勾結?…
洪康說道:“這妖僧手段確實了得!”
“剛才顯露真身時還妖氣沖天,這會兒又感應不到半分妖氣了。”
諸葛臥龍拳頭握緊,身子發顫。
“妖孽!妖孽啊!”
“國之將亡,必有妖孽…”
“吸食國運,主公,這妖僧必除,不然,后患無窮!
洪康說道:“此妖僧的實力目前在我之上,不過,差距不大,只要有足夠的香火信力,我便可鎮殺他。”
這話說得很自信,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神道法身本質區別于肉身本體,只要神力充沛,那力量是蹭蹭蹭的往上漲,比起本體肉身需要一個個的開辟穴竅要快得多。
神道之法,實乃速成的不二之法!
加上因為乾坤珠的特殊功效,洪康不用擔心其他神明畏之如虎的香火之毒、信仰之惡……
唯一要考慮的就是,香火信力的多少。
而且,洪康已經探查出,普渡慈航的修為比起黑山老妖那可是差得遠,起碼,這妖僧對于空間類的神通了解甚少,竟然被自己摸到身邊都未知。
諸葛臥龍也清楚神道法身的修行方式。
以往眼里的幾分負俗之意澹去,面容莊肅。
鏗然道:“主公,該起事了!”
洪康悠悠點頭。
無論是黑山老妖還是普渡慈航,目前遇到的敵人越來越強。
而自己麾下六縣之地,經過十年蟄伏,無論兵力還是文事,都積攢了相當的戰爭潛力,將這股潛力轉化成真正的實力,勢在必行!
目前來看,這尊神道法身才是可以在短時間內飛速提升的底牌。
此界畢竟是神佛妖鬼的世界,絕對不能夠在高端局上,缺乏頂級戰力。
“大風起兮云飛揚!”
上京城,禮部尚書府邸。
傅天仇用過晚膳后,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并沒有如往常一樣,叫兩個女兒識字讀書。
傅清風和傅月池兩姐妹擠眉弄眼,暗自偷樂。
雖說自己父親的當朝重臣,自己二人也算是官家小姐、書香門第,可是兩姐妹自小就不喜歡念書,反而愛好舞刀弄劍。
不愛女裝愛武裝!
經常被傅天仇耳提面命的教育。
兩姐妹年紀還小,不清楚父親在煩惱什么,估計又是朝中的事,但是不用看書實在是太好了。
書房內。
傅天仇靜默獨坐,大拇指不住的在椅子扶手上摩搓,這是他陷入深思時候的小習慣。
他知曉了國師府發生的事情,也聽說了普渡慈航對于外界的說辭。
其他人慶幸于國師府并不在繁鬧之地,沒有造成什么人員死傷,可傅天仇聽聞后卻心有疑竇。
“國師神通廣大,真的鎮壓不住一頭妖魔嗎?!”
“還是說……有什么別的想法?…”
傅天仇倒沒覺得普渡慈航就是妖魔所化,實在是這些年普渡慈航的人設營造的太好,不圖名利,又不建造寺廟、宮觀,勞民傷財。
作為朝廷重臣,傅天仇他們還是有忠君報國的思想的。
他們深怕皇帝沉迷于佛道蘸醮,大肆揮霍國庫,就為了供奉云云;以及佛道之士插手朝政,空談誤國。
然而普渡慈航擔任國師以來,言辭拒絕昌平帝的眾多封賞,實在推辭不過也沒有去買山圈地,建造廟宇,而是讓人兜兜轉轉又送回了戶部。
而且一直清修,這自然贏得了許多官員的好感,覺得國師的確是高僧大德之輩,已經看破了世俗名利。
傅天仇以往對普渡慈航的態度也是比較正面的。
“國師在上京城內鎮壓了這么一頭妖魔,太過風險…”
“這是將上京城內幾十萬百姓性命至于他一念之間!”
“而且…到底是鎮壓,還是豢養…?!”
傅天仇想到某些“養寇自重”的戲碼,心中陡然一驚。
“難道說……?”
無論怎樣,他對這國師的態度悄然的在發生轉變。
郭北六縣之地,近來兵力進進出出,十分頻繁。
每日都有軍卒兵甲摩擦之聲獵獵。
太平軍的底層軍卒不知發生何事,只是不斷的接到命令……
許多百夫長及其以上的軍官,有人嚴肅,有人欣喜,有人躍躍欲試,有人壯懷激烈,有人枕戈待旦……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意味著將有大事發生。
太平軍中的別樣氣氛,甚至連普通百姓都有察覺,但是等他們詢問親朋,卻什么也沒問到。
笑話,太平軍的軍隊紀律,那可是洪康按照赤色光輝的要求操練的!
但是,實際上,目前太平軍所有的百夫長以上軍官,此刻已經全都聚集到了黑水宮,總人數三百三十五。
同時還有一些其他部門的主事,比如負責醫務藥品、軍備兵刃、糧草衣物、戰馬坐騎……的主事等等等等。
洪康坐在主位,張三豐、東方不敗、龐青羊三人位置稍稍靠下。
其中,有一座長寬都五米左右的大方盤,蓋著一塊黑色幕布,有人猜測下面蓋著什么。
諸葛臥龍作為軍機處的尚書令,兼會議主持者,鄭重的看向每一張面孔。
這里的每個人他都能夠叫出名字。
其他人,眼神左右打量,見到如此多的熟悉面孔,以及主公和三尊亦是全都到場,他們心中那個猜測的想法念頭更是呼之欲出。
眾人目光熱烈的望著諸葛臥龍,因為沒有真正宣布,畢竟現在還只是他們的猜測。
不得真正的確定,那顆澎湃的心始終難定。
韓冰望向一眾同僚,個個目光似火,就連他自己也差不多。
作為太平軍中軍略方面最優者,韓冰心里不斷告戒自己,
“每逢大事,當有靜氣!”
諸葛臥龍環顧一圈后,聲音郎朗響起。
“諸君,可還記得太平軍創立的遠志?”
下方眾人頓聲吐字,齊齊道:
“致太平!
剎那間,幾百人的聲音,卻喊出了金戈鐵馬的氣象。
“不錯。”
“我們的目標,就是為了人族世界人人生活安寧幸福,不僅在物質上,還要在精神上。”
“使得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
“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使得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
這種理想的天下,真的存在嗎?!
下方有些第一次聽到這話的人,目露向往,卻又心懷疑慮。
“諸君…!”
“欲行此乾坤大事,只有革命!
說著,諸葛臥龍一把拉開了身后大方盤上的幕布。
“天地革而四時成,太平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
《太平寶卷·革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