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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5.血肉之災

  天然的深水港口,卻沒有任何碼頭與大型建筑,看上去像是大陸蠻荒的一角,但探尋四周的魔法信使卻為安魂號的眾人找到了一片建筑廢墟。

  貓荊示意希瑟留在船上,盡管她不曾感覺到有異樣的氣息,但妖精的反應不同尋常,這個全新的種族除了能無障礙與生靈溝通,或許還掌握著他們不曾知曉的力量。

  加德納指揮著水手們趕緊檢修安魂號,并讓一兩名掌握著多語系的水手隨著魔法信使在周圍活動,希望能夠獲得一些位置信息——與風暴同行近兩天,如今的他們已經嚴重偏離初始航線。

  貓荊的信使所找到的廢墟距離天然的深水港口很近,規模不大,以藤蔓、鮮花點綴的翠綠色樹屋造型可以確定廢墟的主人是一群森精,支撐樹屋結構的根系并未枯萎,但森精的溫馨小屋卻四處倒伏,不少似是被巨力生生擊碎,飛濺的木屑斜斜地插進了四周的地面。

  一些未被波及的花圃內,被精心栽培規整排列的鮮花仍努力地在冬日降臨前綻放出靚麗的色彩,但更多的已是隨著蕭瑟的秋風打著旋,飛向半空。

  “這里是剛被風暴犁過嗎,一團糟啊。”跟過來的加德納注視著這一地的狼藉,有些驚訝。

  “比風暴可能更糟一些。”貓荊在倒伏的樹屋下發現了發黑的血漬,“應該是三到四天前。”

  粗略估算了現場的樹屋數量,考慮到單身精靈數量龐大,貓荊推測事發時,這里至少有一百五十余森精。

  “天災無情啊。”加德納唏噓。

  貓荊噴吐出一團光霧,地面立時浮現出亂糟糟的黑色印子,像是有人用沾了墨水的拖把在地面上胡亂揮動:“我倒是希望他們遭遇的是天災。”

  加德納瞪大了眼睛:“這是什么?”

  “血,這么大的出血量,我可不認為是什么天災。”

  “你的意思是,這里不久前發生過一場屠殺?”

  考慮到妖精揪著自己的發絲不斷地顫動著,貓荊點了點頭:“只是我不太清楚,他為什么要把血跡打掃得這么干凈…某種特殊的儀式?”

  倒塌的樹屋,凌亂的花圃,環視周遭被光霧顯形,一路延伸向遠方的一抹“黑暗”,加德納不由得一哆嗦。

  安魂號傳來了好消息,法陣負載運作雖然有所損傷,但并不致命,只需要搬運一些木料上船,對一些被風暴折騰得不太結實的區域進行加固就可再度啟程。

  “還好,雖然不知道這里發生了什么,但最多兩天時間我們就能再次啟程了。”加德納松了口氣,“對了,既然你來自遙遠的異大陸,知道諾埃爾嗎?”

  還在研究血跡的貓荊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她難以置信地回過頭,問:“我確實知道一個叫做諾埃爾的家伙,但是,也許是重名。”

  “哦,我說的諾埃爾和面料服飾有關。”

  在安風城四處詢問有無人知曉梅拉與科萊,所有人均是一問三不知,結果作為安魂號船長的加德納卻突然念叨起了這個熟悉的名字…貓荊腦袋嗡嗡的,她必須扶著額,好好捋一捋。

  “你是從哪知道他的?”

  “哦,前段時間聽一群從商貿大陸返程的大商人們討論,說科萊和杜爾德蘭都有他的‘杰作’,并且極受魔法師與貴族的歡迎,即便是仿制品也能讓普通人爭相跟風,甚至出現了有冒險者不要厚實的盔甲,也要顯露出自己穿著諾埃爾風格服飾的愚蠢風向出現…”加德納嘖嘖道,“雖然感覺這群人只是在騙其他遠洋船長投資,但我總想著親自確認一下。”

  貓荊有些頭疼,這個世界在魔力潮爆發后不正常了嗎,居然會狂熱于諾埃爾的奇裝異服…

  加德納不敢再跟著貓荊前行,自從知道自己踩在一灘血水之上后,他突然覺得特別晦氣。

  走海的人忌諱總是很多。

  黑色的印記穿越了一片小樹林,在開闊地消失無蹤,地面上一個清晰可見的帶翼人型輪廓格外顯眼。

  貓荊的光霧只能顯現出血痕,能讓精靈的蝶翼都沾染上鮮血留下痕跡…

  “聽著,你應該能感覺到,我足夠強大,能夠庇護你。”貓荊將妖精從頭發中撈出,用指頭輕輕按了按她的腦袋,“告訴我,你感覺到的是什么?”

  “朋友…和我一樣的…朋友,消失了。”

  “腥臭…想吐。”

  貓荊不解:“你的朋友是森精?”

  妖精搖頭,猶豫了一會,為貓荊指了個方向。

  留下魔法信使,貓荊繼續追蹤,在距離廢墟不算太遠的一片密林之中,她找到了一個迷你般的樹屋群落。

  然而,它的遭遇與岸邊廢墟一樣,宛若被巨物犁過的地面上留下了深深的凹坑,造型精致的迷你建筑只剩下一些邊緣位置的不曾在襲擊中毀壞,讓貓荊得以窺見一角。

  妖精飄在半空,指著地面,哭泣道:“朋友,沒了。”

  貓荊迅速意識到,這是一個妖精居住的群落,而且數量不少,至少生活著一到兩百只妖精。

  定居地點距離精靈住址相近,似乎說明了兩個族群之間關系不錯,很可能存在著共生的關系。

  其他種族突然襲擊,發起的戰爭?

  哭泣的妖精一個激靈,再度躲進了貓荊的發絲中,遠方的叢林中出現了急促的腳步聲。

  為首的精靈穿著銀白色的甲胄,氣度不凡,數十只精靈構成的小隊在察覺到貓荊在場瞬間訓練有素地擺出了進攻陣型。

  “蘇拉的妖精們也不見了!”

  “這已經是第五個”

  “蛇人族,這一切都是蛇人們干的嗎?”

  很幸運,貓荊恰好懂得他們的語言,她立刻解釋:“我也是剛剛來到這里,魔力氣息證明了戰斗發生已經過去很久,與我無關。”

  為首的男森精冷聲說道:“人類的學者曾說過,犯下惡行之人總會忍不住返回現場欣賞自己的杰作,你的解釋,蒼白無力。”

  “原來這不是勞倫德才能總結出來的犯罪規律啊。”貓荊心想,莫名地有些不爽。

  地面突然顫動,貓荊腦海中剛浮現出“地震”的字樣,藏在發絲中的妖精恐懼的喊叫聲就傳進了她腦海之中。

  “恐怖的,來了。”

  “來了…”

  “它在,地下!”

  貓荊內心警鈴大作,她的魔力完全感知不到妖精所說的異樣,感知穿透地層卻被厚實的大地與地脈上涌的魔力所阻斷。

  一顆巨大的暗紅色球體破土而出,以不符合體態的速度將一眾精靈壓在身下,高速旋轉如同鉆頭,頃刻間,躲閃不及的十幾個森精成為了拋灑向四周的“肥料”。

  血腥的場面,毫無征兆發生的一切讓不少森精呆若木雞。

  “這個家伙…”貓荊眉頭緊皺。

  暗紅色的球體根本不能稱之為生物,它的軀體表面吸附著十余名森精,數十只妖精,像極了將戰敗者骨頭當做戰利品隨身攜帶的野蠻人。

  它沒有五官,就像是一塊腐爛的臭肉擁有了靈魂,渾身上下無一不釋放著驚天惡臭,只是這么一會,就有不少森精的眼睛被刺激得無法睜開。

  高度腐敗的軀體正在不斷滴落著黑色的黏液,身軀周圍畫出了一條條歪歪斜斜的線,隨著它靈活地甩動,黏液潑灑在一群想要正面對抗它的森精身上,立刻讓這群大意的精靈護盾被熔穿,而他們也在貓荊來得及搶救前,被從球狀身軀中線位置延伸出的巨大觸手按壓成一團肉泥。

  看著它旁若無人的進食散落在地面的血肉,看著他緩慢修復著被精靈合擊削落的血肉,貓荊想到了什么,她立刻放飛信使,延伸感知距離,但魔力所到之處,皆無法找尋到召喚師的蹤跡。

  感受著這只“魔物”魔力運轉時隱約透露出的晦澀感,貓荊強忍著惡心繞著血肉大球飛了一圈,找到了位于肚臍眼附近的魔力紋路——一個雙目無神的精靈族光頭召喚師低垂著腦袋,以受刑的姿態被肉球融合于此。

  “又一個貪食蟲嗎?”

  對付這種反噬召喚師的召喚物,只要將維系它存續的“核心”擊潰,儀式自會讓他灰飛煙滅。

  貓荊高高托舉著耀眼的光矛,瞄準光頭召喚師所在的位置,蓄力。

  無神的眸子忽地恢復清明,受刑的光頭召喚師猛然抬起頭。

  四目相視,貓荊愕然,一時間竟忘了將這必殺一擊投擲而出。

  令她更為駭然的事仍在繼續,光頭召喚師從肉球中輕松脫身,那些血肉如同黏膠般刺啦刺啦地剝落,他輕而易舉地站在了肉球延伸出的觸手上。包裹著召喚師,如同臍帶的觸手輕輕觸碰著他的軀體,但又迅速縮回去,似乎在挽留它,但又怕逾矩,無比卑微。

  “八階的氣息…”

  光頭召喚師從黏答答的衣服里側掏出一張卷軸,毫不猶豫地啟動。

  貓荊的反應很快,對方剛做出掏卷軸的動作,高濃度魔力凝聚而成的風刃迅速劃過了光頭召喚師的慣用手。

  “唔啊!!!!!”

  撕心裂肺地嚎叫聲中,光頭召喚師右手的三根指頭被削去一大截,血流如注,但他的意志極其堅韌,硬是沒讓這一插曲影響卷軸激活。

  狂風驟起,沙塵飛舞,一抹黃色阻隔了貓荊與召喚師,讓她只能看到沙塵之后若隱若現的巨大肉球。

  “別想跑!”

  巨大肉球化身銅墻鐵壁橫亙于貓荊身前,它噴吐出的血紅色霧氣籠罩了貓荊將要前行的路線,魔力的感知也因此被阻斷。

  隨著肉球悍不畏死地以自爆的態勢旋轉靠近,貓荊聽到了幸存精靈的哀嚎與祈禱聲…無法置之不理,她飄落地面,全部魔力凝聚為光之庇護,層層疊疊的光墻縈繞幸存的每一個精靈。

  在她完成準備的剎那,地動山搖,逸散的魔力橫掃周遭林地,林木無法承受這恐怖的威勢如麥子般輕松地倒了下去。

  爆炸的中心形成了足有三米深的坑洞,被拋射上天的泥土噼里啪啦地墜落,如冰雹般砸得已經黯淡的光之庇護泛起微弱的漣漪。

  死里逃生的精靈們面面相覷,他們不顧傷勢,跪伏于地面,感激著貓荊的奮不顧身與仁慈。

  貓荊沒空回復他們,她連忙查看釋放而出的魔法信使,寄希望于倉皇逃竄的光頭召喚師無法發現這個小尾巴。

  但她失望了,魔法信使不出意外地被對方清理掉了。

  光頭召喚師能在見勢不妙的一瞬間啟用最理性,成功率最高的逃跑方案,并成功得手,已經超越了絕大多數不會審時度勢的人,剛才那一瞬間,只要心懷僥幸,認為能對拼一手,他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妖精焦急地注視著臉色蒼白的貓荊,摸了摸她略有些冰冷的臉蛋,抱著她的脖頸,為她輸送著微弱的魔力。

  貓荊沒來由地內心一暖,離開梅拉后,能讓她展顏一笑的事情其實并不多。

  “放心吧,我沒事,只是魔力透支罷了…我的身體很冷?拜托,我是蛇人啊,雖然和人混血,但體溫還是高不起來,你對陸生種的了解很匱乏呢。”貓荊調侃。

  希瑟帶著星辰騎士團的人急匆匆趕來,看到貓荊疲憊地坐在樹下休息,一群精靈則是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她連忙上前問:“發生了什么,和這些精靈有關嗎?”

  貓荊捂著還在發悶的胸口,擺了擺手:“和他們無關…事情很復雜…我們需要趁早回到梅拉,把正在發生的事情告訴路禹…我總感覺,他一手締造出的力量,正在變成棘手的詛咒。”

  貪食蟲只是單純地反噬召喚師,尋求成為有血有肉生命的契機。

  而與她對戰的光頭召喚師,他的做法更像是主動與血肉召喚物融合,通過血肉召喚物的某些力量完成對自身的增幅強化…貓荊看不懂,但這樣發展下去,遲早會演變成,足以稱之為“血肉災厄”的新天災。

  “但愿你一手放出來的惡魔,你有能力去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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