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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昨日重現

  梭倫北境,安靈城。

  北境邊城接連失去聯系,一天之間十五城音訊全無震驚的不只是皇帝狄維克,同樣被梭倫帝國劃分在北境之內地諸多城邦也惶惶不安。

  來自中部地區的第三獵鷹軍團在異樣出現的當晚便被緊急調動,上萬人的軍隊尚未完成集結,北境各大城邦便收到了“提高警惕,提防敵襲”的信息。

  然而吊詭的是,北境魔法信使依舊正常的諸城邦沒人知道敵人是誰,即將前來援護的第三獵鷹軍團自上而下也一無所知,他們得到的命令同樣模棱兩可。

  龐大、強大的梭倫帝國,其僅次于教國的信息搜集能力在這一刻仿佛失去了作用,淪陷的十五城宛如怪物的深淵巨口,任何前往區域內的人與物都是有進無出。

  安靈距離徹底失聯的芋榕很近,安靈領主察覺不對的第一時間便將所有的領民召回了城內——身處北境的他遠比王城羅德米爾的貴族們要清醒…

  常年內戰的瞭望森精即便突然團結一心也無法制造出如此龐大的信息遮蔽區域…那邊城到底被什么占據了?

  冒險者被征召,工匠的武器在安靈領主的施壓下無條件發放給了武者們——如果這是個誤會,他也許不用多付一筆銀幣…萬一是誤會呢?

  聚集在城墻上的魔法師們一起釋放了魔法信使,形態各異的飛禽直奔天際。

  除開傳遞消息,魔法信使還可以在一定范圍內充當他們的眼睛,鑒于安靈城所有信使已被召回,他們不得不以這樣的方式無時無刻地確認著四周的狀況,并不斷催促仍在趕路的第三獵鷹軍團支援。

  翱翔于蒼穹之上的鷹隼俯視著白雪皚皚的大地,遠處擠入視野中的黑點迅速引起了魔法師們的注意。

  “你們的信使看到了嗎…黑點…不,長翅膀的什么…西城方向!”

  “確認黑點…數量數十,我的信使距離比較遠,蝙蝠信使是誰在操控,請向前確認。”

  蝙蝠信使的主人操控著他向前飛出一段距離:“這好像是怒火山脊附近的鷹身人。”

  “與星金城有很深貿易聯系的那群鳥人?”有魔法師下意識說出了那個會讓鷹身人不悅的稱呼。

  “看上去是的,他們難道是從星金城逃了出來?正好向他們打聽星金城的…”

  操控蝙蝠信使的魔法師視野忽然一花,充當自己眼睛的蝙蝠信使也隨之身形模糊,隨之消散。

  有魔法師發現了異常,連忙提醒:“不太對勁,蝙蝠消失了…鷹隼也消失了!”

  “敵襲?”

  “快示警,示警!”

  鐘聲鳴響,安靈城內的魔法師與武者紛紛動了起來,沖向最靠近的城墻。

  安靈領主第一時間來到了城墻之上,他看著勻速靠近安靈城的鷹身人,皺起了眉頭。

  他們已經敲響了示警鐘聲,如果鷹身人真的以奪城目的而來,那么奇襲失敗就該撤退,或是神色慌張地加速一搏,可他們的表情…

  數十只鷹身人神情麻木,眼神空洞無光,機械地拍打著他們巨大的翅膀。

  “讓他們停下!”

  兩個四階魔法師馭風而起飛向鷹身人,還沒靠近,他們的思緒瞬間變成沉重,腦海中閃爍而過的念頭黏稠泥濘。

  “你們…停下…”

  本能喊出一句話之后,直視鷹身人雙眼的兩人忽然抱著頭大聲嘶叫,身軀狂抖不止。

  城墻上的所有人心臟狂跳,劇烈的惡心感襲來,他們的腦海中忽然多出了許多奇怪的影像。

  鷹身人越近,那些模糊的影像便越真實。

  安靈領主癱軟在地,驚恐地指著空無一物的地方,手腳并用后退:“不…你已經死了…不要,我不要看你的臉…不是我做的!”

  凄厲可怖的聲音開始回蕩,理智接連不斷的垮塌。

  武者脫掉鎧甲,丟棄武器,赤裸著身子,哈哈大笑地跑過人群。

  呆滯的魔法師一次又一次揮動著法杖,但卻始終沒有魔法被觸發。

  從民房中探出頭的平民本想知曉到底發生了什么,但在見到那些癲狂的人群后,或是跪地哭泣,或是狂笑不止,一個個狀若瘋魔。

  投影于宮殿內的影像中斷。

  梭倫帝國皇室魔法學院為首的法師,皇家騎士團的武者,以及代表梭倫各派勢力的代表渾身顫抖,他們中不少人已經白發蒼蒼,已到了無論聽聞,目睹何種變故都處變不驚古井不波的年齡,然而在這一刻,驚駭浮現在了每個人的臉上。

  “不可能…怎么可能,這是假的,他們只是被森精…不,海妖…也可能是別的東西,總之對方能制造大范圍的幻覺!”

  坐在皇位上的狄維克托著額,一言不發。

  黑鸮對于持有同樣看法,并不斷附和的人予以重擊:“很不幸,我們的幾位黑鸮同伴在擊殺一只鷹身人時,同樣感受到了一些不太美妙的東西。”

  “我們抵達維納爾城時,安靈城已經陷落,影像是一位五階魔法師拼命帶出,受到浸染的他在將留影卷軸丟向城池后,意識到面對了不該面對之物的他為了不讓浸染蔓延,選擇了自殺。”

  看到仍有人心存幻想,打算反駁,說話的黑鸮笑著加重了語氣:“維納爾城已經在與浸染對抗,情況岌岌可危,如果無論如何都認為帝國面對的是一個只需要幻覺便能讓帝國精銳墮落的幻覺能手,也許你們應當前往維納爾城下親自感受…如果維納爾城還能守住的話。”

  隱沒于暗處的黑鸮之首默默將所有人的表現收于眼底,而后重重地嘆了口氣。

  他沒有繼續聆聽下去,而是選擇偷偷離開了宮殿,置身于飛雪中,他的心愈發悲涼。

  梅利亞斯倒下后,龐大的尸體被梭倫、斯萊戈、科德佐恩分食,作為直接毀滅了巨鸮都城的梭倫接管了大量梅利亞斯的書籍,也俘獲了一些皇帝的書記官。

  黑鸮之首清楚的記得,梅利亞斯的末代皇帝與貴族在聽聞北方邊城遭到浸染接連陷落后,反應與剛才的某些人如出一轍。

  然而,梅利亞斯之前尚未有人經歷過浸染,而梭倫早有經驗。

  今日梭倫,昨日梅利亞斯,何其相像。

  胸口鈍痛襲來,黑鸮之首下意識捂住了那里,大喘氣之后,滿頭大汗的他又一次回想起了那天在奇維塔密林中見到的那個人。

  最后一只雪怪,梅利亞斯那只巨鸮意志的延續。

  數名黑鸮圍殺,激發了他真正的力量,八階的魔武者放眼梅拉少有。

  昔日巨鸮崩塌,雪怪們前仆后繼,以血肉之軀迎戰浸染,他們絕對的忠誠與堅毅不倒的意志讓幾近斷氣的巨鸮贏得了些許喘息之機,那只龐然大物最后的尊嚴正是由他們守護的。

  “像是宿命…難道我們也要如他們一般嗎”

黑鸮之首苦笑著離開宮殿群  ,身為梭倫的意志延伸,他們必須鏟除讓帝國動搖的事物。

  哪怕對方是浸染。

  一夜之間,教國、斯萊戈以及科德佐恩都收到了由梭倫皇帝狄維克名義發出的信息。

  “梭倫帝國北境,浸染之靈重現。”

  毗鄰梭倫的斯萊戈很快受到了信息,正在床上與幾位畫家細致入微探討人體構造的諾埃爾十三世淡定地接受了身著黑袍的寂靜者無聲地出現于床頭。

  聆聽著對方用女聲以遠比其中一位畫師寬闊的“心胸”還要平坦的聲線進行敘述,汗津津的諾埃爾淡定地起身,坦蕩蕩的他無視寂靜者,端起水晶杯喝了一口茶水。

  諾埃爾的不斷活動的喉結忽然停了下來,空曠寬敞的寢宮外吹進的風聲打著旋,為這個火屬性魔力旺盛到裸奔都沒問題的宮殿帶來了一絲涼爽。

  諾埃爾僵硬地轉過頭,直勾勾的盯著隱藏在黑袍黑臉罩下的寂靜者。

  “浸,染,之,靈?”諾埃爾每一個字的音調都要比上一個高昂,最后走調變得尖細,像是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嚨,發出了酷似慘遭閹割的奴隸才能叫出的奇特調調。

  “如果您不覺得冷,我可以現在就為您釋放影像。”寂靜者說。

  諾埃爾伸手制止了她,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的幾位畫師,而后拍了拍手,幾名貼身近衛聞聲出現。

  “把她們帶去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休息一段時間。”諾埃爾看了一眼寂靜者,下令,“派出一位寂靜者看管,她們口中說的話我希望不會暫時不會有人知曉。”

  不明現狀的畫師面露驚恐,她們連忙嬌羞地向諾埃爾發出哀求,其中一人撲上前來,試圖以以往撒嬌的方式獲得特許。

  諾埃爾毫不猶豫揚起了手臂,讓那曼妙的身軀徑直倒地。

  “帶走!”諾埃爾厲喝。

  近衛將畫師們用被子裹住,又用布塊塞住了她們的嘴,隨即急匆匆離開了寢宮。

  只剩下兩人之后,寂靜者播發了梭倫送抵的留影卷軸拓印。

  諾埃爾頹然坐在床沿,雙眼找不到一個焦點,許久之后,他才急忙站起身。

  “通知審判所,貴族元老院,法師塔,斗技場,魔藥學院還有…是那個…那個…”

  “您想說,演武圓桌?”寂靜者提醒。

  “對,讓他們都看看,看清楚…總之,看清楚!”諾埃爾心亂如麻,不斷的踱步。

  忽然,他大吼一聲:“回來!”

  寂靜者快速地又回到了寢宮內。

  “別搞錯我的意思了,那幾位畫家照常提供日常用品,不能讓她們的儀容有損。”

  寂靜者是真的沉默了,但他們都已經習慣了諾埃爾這個皇帝,于是還是點了點頭。

  “不對,回來!”

  寂靜者再次返回,她問:“您改主意了,我們會讓她們死得沒那么痛苦。”

  諾埃爾眼睛異常明亮,語氣嚴肅:“梭倫只想我們,還有科德佐恩與教國通報了信息?”

  “目前看來,是的。”

  “狄維克這個活該被巨龍拿去磨牙的,被樹精吸干血肉回饋地母的廢物!他父親比他強一萬倍,不,十萬倍!”

  寂靜者坐等諾埃爾說完這些孩子氣的話。

  “通告斯萊戈周邊各族…讓他們知曉浸染之靈的事,火速通知教國,讓他們也與我們一起發聲,必須讓那些傻子以最快速度相信這不是開玩笑!”

  寂靜者匆匆離去,諾埃爾則是走到寢宮角落的兵器架上,拿起一桿長槍,深呼吸,一槍搗碎了身后的假人。

  “狄維克,是你太過傲慢,還是你想著重現當年人族火中取栗那一套!”

  “遲早都會知道,那還是把她們都放了吧…寂靜者呢,你們去哪了?”

  銀楓圣教國新教皇安東尼奧第一時間向梭倫確認了信息的真實性,安靈城受浸染的畫面隨之而來,在看到那充滿扭曲、污穢與癲狂的景象之后,光輝院不寒而栗。

  安東尼奧忽然想起了勞倫德臨終前的話語。

  “巨大的動蕩…”

  咀嚼著那些話的安東尼奧悚然一驚。

  光輝院眾人得知勞倫德死前預言紛紛站起了身,他們顧不上形象,急迫地詢問著詳細內容。

  然而安東尼奧卻一臉苦澀:“勞倫德教皇只是讓我為即將到來的動蕩做好準備,細節,他并未告知。”

  執法庭大主教戴維德若有所思,他環視其余主教、祭祀:“有一段時間,我時常能聽到一些細碎的低語,我與勞倫德教皇說起,他告訴我,他也能聽到。”

  “此后勞倫德教皇多次病危,艱難挺過后都與塞拉以及我敘述過昏迷時的景象,不過隨著時間推移,他愈發不愿意分享…難道是光輝之神的囑托?”

  眾人面面相覷。

  在光輝院高層中,知曉光輝之神不過是被塑造而出的幻想之物的人不在少數,他們偽裝著虔誠,又因為勞倫德而選擇敬畏,但隨著勞倫德故去,信者的外衣也開始褪色。

  如今,安東尼奧所得知的“預言”,戴維德的話令每個人不由得對勞倫德最后時光的種種舉動產生了強烈的好奇。

  勞倫德究竟在昏迷中見到了什么,才為安東尼奧留下如此精準的預言?

  動搖的虔誠忽然因畏懼變得鞏固,他們抬頭望向身后的銀楓主神像,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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