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中的鑒樣式都不同,有一只雙耳平底式,窄口緣,直頸收束,有肩,獸耳銜環,腹部略微鼓出,底平。還有一只四耳平底式,口緣較寬,斂口鼓腹,底平,兩對獸首耳。另外一只也是四耳圈足式,窄口緣,束頸有肩,獸首耳兩對,其中一對銜環。不銜環的一對純屬裝飾,腹部圓收,其下有短圈足,此式較小。最后一只是方體四耳圈足式,方口束頸,腹部圓收,四耳作龍形,矮方圈足。這四只青銅鑒,在這群青銅器之中,也就只能算是中規中矩,不算特別出格。陳文哲翻著照片,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多用途的青銅器,這是一件銅鑒缶。這東西一器多用,可以給人們的生活帶來相當便利,而這種想法和器,我國古已有之。這件戰國時期的銅鑒缶便是一例,它既能冰鎮美酒,也可以為其加熱升溫。這樣的銅鑒缶,在1978年在曾侯乙墓中出土過一件。那件高63.2厘米,現藏國家博物館。而眼前的這件,也是組合器,由青銅鑒和青銅缶套合而成。這件青銅鑒為方形,長寬均為76厘米,可謂形體碩大。其口沿的裝飾,格外引人注目。四角的飾品為曲尺形,每邊中間的飾品為長方形。這8件飾品布滿鏤凋和浮凋的蟠螭紋。它們一條條細如絨線,相互纏繞,繁密得讓你點不清數目,然而卻是排列有序,且形態逼真。一雙雙小眼睛都透著明亮、有神。鑒身外壁除浮凋的勾連云紋和蟠螭紋外,還有8個龍形耳紐。它們弓身向上作伏攀狀,很是生動。鑒身底部的四角,各有一個獸形足。別看小獸不大,往地上一蹲,抬起兩只前腿,就把銅鑒穩穩托了起來。而且還做出了俏皮的笑臉,顯得力氣十足。銅缶也是方形,上端有蓋,底部有一圈方足,方足上開有眼孔。關于孔眼的作用,在方鑒底部與缶的方足眼孔相對應部位,安有彎形栓鉤,正好插入缶足的眼孔里,從而防止銅缶浮動或傾倒。更妙的是,有一只栓鉤還裝有倒鉤,它插入缶足的眼孔后倒鉤,隨之自動倒下,銅缶也就立得更穩固了。銅鑒有一個裝飾著鏤空花紋的漂亮方蓋,蓋的正中有一大方孔剛好套住方缶的口沿,這種套合同今天暖水瓶的組裝方式頗為相似。如果取下銅鑒的方蓋俯視這套鑒缶,你會看到其形狀如同一個回字。缶在中間,缶的外壁和鑒的內壁之間有很大的空間,也正是這個空間,才使其具有冰鎮、加溫的雙重功能。酷暑季節,缶內盛入飲料,空間部位放置冰塊,人們就可以享用冰涼可口的飲料了。屈原在《楚辭》中有“挫糟凍飲,酎清涼些”的詩句,就表達了冰凍甜酒、滿杯痛飲真清涼的感受。根據銅鑒缶能冰凍的作用,現代考古人員研究曾侯乙的那件銅缶,認為這就是一件我國的古“冰箱”,而且是目前所見到的最早的冰箱。若是隆冬季節,人們想喝點熱飲自然也不困難。只要將熱水注入那空間部分,缶內的飲料就可以升溫了。不知你是否想到這么一點:無論是冰塊溶化,還是注入的熱水,都會產生一定浮力,從而影響到缶的穩定。當年的匠師想必是注意到了這個問題,前面講的那栓鉤裝置,就使浮力不再是問題,古人的聰明智慧由此也可見一斑。我國利用天然冰凍保鮮食品是很久遠的事了,在3000多年前的西周時期,就有了冰庫。而且還配備了管理冰庫的專門官吏,名曰“凌人”。每年寒冬,人們將河中的冰鑿成一塊塊大冰塊,放入地窖,然后封存起來。這個過程當中,要避免空氣進去,這種冰可以保存到炎熱的夏天。這種方法一直相沿不變,清代的紫禁城內就曾設冰窖5座,藏冰近3萬塊。很多神都出生的老人,如果是住在老舍先生描寫的龍須溝附近,那枚每年冬季都可以看到工人們,在金魚池鑿冰藏冰的勞動情景。“咦?這一件還真跟吳王夫差鑒很相似!”很顯然,拍照的人是懂行的,他最起碼已經把同一類的青銅器,歸類放在了一起。所以,現在陳文哲又看到了一件跟吳王夫差鑒,紋飾、器型都很像的青銅鑒。很顯然,這一件青銅鑒就不是戰國時期的,而是春秋晚期。此器形如大缸,平底。器腹兩側有龍頭狀獸耳,兩耳間的口沿旁有小龍攀緣器口,作探水狀。通體飾繁密的交龍紋三周,器內壁有銘文兩行十三字,記錄了一位貴族用青銅作此鑒,為宮廷中御用之物。可惜,陳文哲的金文造詣還是差了點,一時之間,他也看不出到底是誰的御用之物。再說,照片上的銘文,字跡太小,看著比較費勁,所以陳文哲也沒有急著研究。繼續翻看照片,陳文哲真是有點感慨。這真是一座古代王侯大家族的古墓群,全部被掀翻了。要不然,不可能只是古代的青銅鑒,就能出土這么多。之前的那些也就罷了,接下來的幾張照片,讓陳文哲確認了古人的奢華生活。要直到,古代銅就跟現在的金子是一個地位。而人家古代的王侯,就是用金子做的澡盆洗澡、照鏡子、甚至是洗臉。比如眼前的這件四環無銘大鑒,戰國時期的東西,這種形制據推測便是當時的“澡盆”。而這一點青銅鑒還不止是一件,往往都是配套的。比如青銅方鑒缶就是男用、青銅圓鑒缶就是女用。這應該是戰國晚期楚國的“夫妻鑒”。這對夫妻鑒也道出了青銅鑒的另一用途,即以鑒與缶的組合形式,作為冰酒器或溫酒器,名曰“鑒缶”。用作陪嫁的“吳王光鑒”與“蔡侯申方鑒”同樣是圓與方的組合形式。或許,在吳楚兩國,方鑒的等級要比圓鑒的等級略高,顯示了當時男尊女卑的等級思想。而除了這是夫妻功用,還有“父子鑒”,可以說只有我們現代人想不到,而沒有古人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