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壤城頭,高麗西京副留守信康看向南邊,牙齒把嘴唇都咬出血來了。
他已經發現了城外這些北寇的計劃,他們不是打不下平壤,而是在圍點打援啊!
在這之前,北寇雖然也圍攻近月,鐵甲士也出現了好幾千,但戰斗力并不高。
信康就帶著百余武班不停到處救火,雖然死傷頗重,但是北寇損傷也不少,還能頂得住。
可就從昨日開始,來攻城的甲士戰斗力和人數突然暴漲了五倍都不止,跟著信康的武班甲士一天就損傷了三成多,比過去一個月損失的都大。
喊殺聲陡然間又響起了,信康絕望的看去,對面已經架起了六架巢車。
這種巢車比城墻還高,配一個瞭望手,一個旗語兵,以及兩個神射手。
瞭望手負責觀察城頭動向,旗語兵負責通傳情報,兩個神射手手持強弩觀察四周,點射城頭負責指揮的軍官和關鍵勇士。
嘿喲!嘿喲!百余只穿短褂的雄壯勇士推著一個高二十余丈,狀若舟船,以牛皮遮掩,下置車輪的呂公車走了過來。
這種重型攻城器械乃是中原攻城的利器,其與城墻一樣高,甚至比城墻還高。
一般有三四層之多,第三層中全是甲士,只等靠近就會從中突然殺出跳上城頭,第四層頂部布滿弓弩手,用來壓制城頭守城士兵。
這種中國歷史上最恐怖的攻城大殺器,一旦它靠近,就是最后的決戰時刻。
呂公車也只怕一樣,那就是霹靂車(投石機)猛砸,但是經過一個月的圍攻,平壤城沒有投石機的事實,已經被試出來了。
其余還有數輛轒辒車先行,這種車上面蒙著牛皮鐵板等,可以預防城頭箭矢和磚石、金汁等,內里可蹲十余人,一般行至城下伺機破壞城門和接應沖車撞城。
信康看著遠遠靠近的呂公車,幾乎都失去了抵抗的勇氣。
哪怕就是他這種高麗開國宿將,也只在昔日偶得的中原兵書中見過只言片語,現實中根本就沒有見過。
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怎么下命令,信康知道破壞呂公車唯有霹靂車能行,可是霹靂車是什么樣子的,如何建造,他是一點也不知道啊,他已經不知道該怎么對付這個呂公車了。
可是他愣住,進攻周軍士兵卻沒有愣住,先是巢車上的神射手連續發弩,幾個穿著掛甲的軍官和武班,當即慘叫著倒下,城頭的弓手要反擊,但卻根本射不到對面。
信康無奈只能命盾牌手掩護,只是軍官有了掩護,其余兵士卻沒有,巢車上的弩箭,仍然時不時飄來,射的人心惶惶的。
而就在他們躲避巢車箭矢的時候,巢車上的瞭望手已經發現了信康所在,也發現了高麗重兵布防在哪一面城墻,立刻就用旗語告訴了下面的指揮官。
慕容信長收到信息,當即就下令將甲士調到其余幾面加大攻擊力度。
信康很快也接到其余薄弱面受到攻擊的消息,沒辦法的他只能將身邊的甲士調一些過去。
可他這邊剛一調兵,旗語兵立刻又統治了慕容信長。
慕容信長大笑一聲,將身上張鉊親自賜給他的鋼條環鎖鎧,遞給了身材與他差不多的慕容彥超。
“兄長可愿領二百甲士,去讓高麗人見識下我大周健兒威風嗎?”
慕容彥超大笑三聲,慕容信長這句兄長聽得他極為舒坦,人都年輕了不少,仿佛回到了昔日跟劉知遠并肩作戰的時候。
這位輾轉萬里,終于找到地方發揮能力的五代有數悍將接過環鎖鎧,背插一對熟銅锏,一個叉手禮對準了慕容信長,嘴里大喊道:“愿為大王取此城!”
說完,慕容彥超當先往呂公車上走去,而在他身后跟著的,全是他自己挑選,個個跟阿思格差不多的又憨又狠壯漢。
信康在城頭大聲咆哮著,帶著數百武班與甲士,主動退到了巢車和呂公車上弩手與弓箭手的射程外。
他知道,現在最大的威脅不是那些弓弩手,而是馬上要從呂公車三層出現的甲士。
打的過這些甲士,那就守得住,打不過的話,就算將對面的弓弩手全部殺死,這城也守不住。
而隨著信康等主力的撤離,城墻上的高麗普通士兵信心頓時崩潰,此時正好呂公車上數十弓弩手射出了大量箭雨,他們就在一片慘叫聲中東躲西藏,甚至都忘了反擊,狀極凄慘。
“阿思格,你這驢入的先上,不用殺人,只需用蠻力去撞!”
慕容彥超給阿思格穿上了兩層布面鐵甲,其余頓項、面甲、護膊等一應俱全。
阿思格輕輕晃動了身體,適應了甲胄的重量后,回頭看著慕容彥超傻笑了兩聲。
“額要這城里最漂亮的小娘,呃.不!最漂亮的給大王,額要第二漂亮的。”
這傻蠻子,到現在都還忘不了魯克圖許諾后又不肯給他的那個美人,到哪都要找個美人跟心中的女神比一下,都快瘋魔了。
慕容彥超哐當就給他鐵盔上一巴掌,“立下先登頭功,啥都是你的,被高麗蠻子打翻了,老子就把你那玩意割了!”
哐當一聲,呂公車撞到了城墻上,喊殺聲頓時到達最為熱烈,阿思格放下面甲,手持一面巨盾,猛地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你休想!”
什么叫熊羆之士,阿思格現在這樣的就叫熊羆之士,本來圍著一堆高麗人堵在呂公車周圍,他們舉著長矛還想阻止大周甲士們出來。
而阿思格在嚎叫的同時,直接就將自己整個人砸了出去。
這位自重兩百多,甲、盾重一百,總重三百多斤阿思格這一砸,直接把人群砸出了一個大坑。
不知道壓折了多少長矛,甚至有個倒霉蛋被阿思格一屁股坐在胸膛上,黃的紅的都流了一地,人都直了!
隨后阿思格再次咆哮一聲,舉著大盾什么也不管,蠻牛般在人群中左沖右突的開撞。
城墻上的高麗士兵手中武器破不了阿思格的甲,也無法阻止他,加上還在挨射,很快就被擠得東倒西歪,隨后被從呂公車上下來的其他甲士殺的尸橫遍野。
不過,這些人不是阿思格的目標,信康他們才是。
撞翻高麗雜兵后,阿思格拼足最后的力氣,向著信康這邊幾百甲士和武班狂奔了過來。
“放箭!放箭!”信康大聲嚎叫著,其實不用他喊,他手下的甲士和武班們,幾乎把全部的弓箭和少數幾把木單弩,都射向了阿思格。
阿思格嘴角溢出了鮮血,身上和盾上插滿了密密麻麻的箭桿。
木單弩的破甲效果還是很不錯的,阿思格甚至能感覺的到他肚皮被劃傷,臟腑也被重力擊傷,但他都不管了,心里牢牢記著他的任務。
轟的一聲,阿思格滿頭鮮血的砸進了高麗甲士和武班之中,巨大的沖擊力把他們的陣型,沖出了一個碩大的缺口,隨后阿思格就直接昏死了過去。
但他的突破非常值得,隨著他的突破而來的,就是慕容彥超也數百甲士射出來的漫天箭雨。
高麗人的掛甲和短甲,哪經得起這個攢射,等他們陣型大亂之后,更加經不起慕容彥超等人的沖擊。
所謂的武班,在一個照面之中,就被狂暴的大周甲士群給帶走了。
慕容彥超連續打翻七八個人以后,趕緊過來看了看阿思格,只見這個家伙靠著城墻,嘴角開始吐白沫了。
看到慕容彥超,阿思格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是搖了搖頭,表示他只是力竭而已,不是馬上就要嗝屁了。
讓他這邊沒事,信康那邊就麻煩了,他這一身甲胄和須發皆白的形象太過惹眼,導致數十甲士一直追著他不放。
而這會,他也看出除了大部分穿著鐵扎甲的以外,其中還有一些身穿布面鐵甲的兇悍甲士 再聯系到對面如此齊全和龐大攻城器械,契丹人肯定是沒有的。
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劃過信康的腦海,他突然看著東南邊狂吼了起來:
“王上,快走啊!這不是北寇,這是大朝之兵,這是大朝之兵!”
周圍僅剩的護衛都被信康的舉動驚呆了,信康對著他們慘笑一聲,“都走吧,去山林中活命去吧!”
說完,這位高麗開國名將,嚎叫一聲舉起長刀,向著一直在追殺他的大周甲士方向沖了過去。
甲士們興奮極了,紛紛出手,瞬間就把信康錘成了爛泥。
而就在平壤陷落的當口,南江軍寨的戰斗,也已經到了最后的光頭。
王景的戰法很簡單,用安東鎮的甲士當肉盾,九百蔑兒乞長弓手和幾百弩手當輸出,平東鎮騎兵作為遮護。
趙思綰的一千人則是瘋狗,每當敵人攻擊受挫,他們就奔出來咬對面一身傷。
縱使高麗五萬大軍輪番攻打十余次,皆無法撼動王景軍陣。
從日出時分戰斗到日落傍晚,全軍只進行了少量吃喝而沒有出現絲毫松動,還殺死殺傷敵軍一萬多人。
王昭滿眼絕望,他已經知道了答案,皇甫兆也選好了兩千騎兵做好了準備。
而在此時,王景也把兒子王廷義和驍將張建雄召到了身邊,“高麗人有支身著紅袍的精騎一直沒出現,很有可能是護衛高麗王的禁衛。
你們晚些各帶一百騎,一人三馬從高麗人軍陣中穿過去,如果看到有紅袍精騎往南跑,就給我咬住,不用多殺傷,咬住就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