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安軍的會面,定下了取靈州的前提,安撫了張希崇。
向這位張太尉描寫了美好的前景以后,張昭就馬不停蹄的趕回了涼州。
之所以要這么急,那是因為這兩日就是張昭正宮王后,曹十九娘延禧的產期到了。
先不說這個時代女人生孩子,特別是頭一胎,基本就是在鬼門關前走一遭。
只說這個孩子是男是女的影響,都是非常大的。
因為張昭和舅父李圣天有過約定,他的嫡長子或者嫡長女,是要和表兄李從德的子女約為婚姻的。
李從德年紀比張昭大一點,嫡長子和嫡長女都有了,現在就等著張昭這邊。
“嗚哇!嗚哇!”一陣類似蛙鳴的哭聲響起,張昭立刻就撲到了房門外。
不過一會,一直呆在里面的曹三娘子就跑了出來,一副又慶幸又有些遺憾的表情。
“恭賀大王,是一位郡主!”
‘呼!’張昭長長出了口氣,他反正兒子已經兩個了,不在乎接班人的問題,所有更想生下來的是個女兒。
“賞!大賞!每人彩絹一匹!”張昭笑得極為開心。
周圍的侍女和侍衛們,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沒生出繼承人,大王還這么高興?
但聽到一匹彩絹的賞賜,還是歡喜的很,一連串的謝賞之聲。
“母親,從德表兄要失望了!”張昭笑著對身后的嫡母奉天公主說道。
“你倒是一點也不避著我!”奉天公主瞇著眼睛一笑,不過隨即輕輕搖了搖頭。
“從德是聰明人,他或許沒有你張二郎和李二郎這樣的雄才大略,但他知道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
于闐未來的大王,能娶到中原天子的嫡長女,還有什么不滿足的?這也應該才是他最想要的。”
“我真能成為天子嗎?”張昭聽到這句話,稍微有些恍忽,挽著奉天公主的手向外走去。
這時候可沒什么丈夫要沖進產房關心妻子的做法,產房這種地方,越是地位高的人,越不會讓你進去。
張昭要進去的話,門口的穩婆和侍女一定會拼死阻攔的。
“我兒當然會成為天子,還會是先漢高祖、前唐太宗那樣的天子!”
奉天公主慈愛的安撫著張昭有些震蕩的心神,隨后臉色慢慢變得嚴肅了些。
“不過二郎,你的時間可能會非常緊,我來敦煌的時候,你舅父讓我告訴你,薩克圖此賊在七河之地又改信了。
他拋棄了對他幫助不大的天方教,重新投入了阿羅訶的懷抱。
并且最近一直在跟高昌回鶻的頡利.毗加聯絡,似乎兩股回鶻人有聯合的趨勢。”
張昭慢慢的點了點頭,宗教果然只是薩克圖這種人積攢實力的手段而已。
他娘的,還真是陰魂不散了,三年前才被于闐軍隊擊敗一次,現在竟然又恢復了活力。
而另一邊,高昌回鶻烏母主可汗的諸子大亂斗,也已經分出了勝負,頡利.毗加已經掌握了高昌回鶻的大權。
“高昌回鶻最近的動作很大嗎?”張昭繼續問道。
他知道,一定是舅父李圣天那里的壓力有些大了,才會通過奉天公主來跟他說這些事。
果然,奉天公主點了點頭,“頡利.毗加取得大權后,以三年前協助擊敗薩克圖為理由,一直希望能從于闐得到加師城方圓一百里的富庶之地,最近高昌的游騎經常越界,兩國常有摩擦,而且...。”
奉天公主猶豫了一下才小聲說道:“頡利.毗加在國中沒有稱可汗,而是自稱天王!”
“狗奴!狂犬吠日,夜郎自大,吾必殺之!”張昭勐地左拳緊握,一臉憤怒。
因為天王可不是個隨便自稱的詞,按照回鶻語的語境,天王也可以被翻譯成天可汗!
我張大王都才是榮耀可汗,頡利.毗加竟敢自稱天可汗!
這天可汗的頭銜在張昭看來,除了李二鳳,這稱號應該就只有他張二鳳能享用。
“你是一國之主,不要隨便動怒,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奉天公主趕緊拉過張昭的手輕輕拍了拍。
“不過二郎確實要注意下面人的心思了,仆固俊昔年是太保公麾下軍將,背信棄義占據北庭,安西軍郭大郎他們也是被此人襲擊。
高昌回鶻因此與你麾下瓜沙歸義軍和安西兵將后裔,都有深仇大恨,破高昌回鶻報仇雪恨還能安全西部,宜早不宜遲。”
“多謝母親提醒,兒知道了!”張昭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暫時不去想這些事情,隨后又露出了留戀的神色。
有奉天公主在,他關于家中的事情就可以少管,省了不少力氣。
“母親還是準備回于闐去嗎?”
奉天公主緩緩點了點頭,“阿依古麗和賢瑀,我把他們留在涼州,你多與他們親近親近。
特別是賢瑀,這孩子有些畏手畏腳的,這是父親常年不在身邊的緣故。
既然你希望賢瑀承擔開拓河中的重任,就要多教導一下,等他十五歲以后再來安西吧,我先幫你把寧遠的基礎打牢固。”
張昭張了張嘴,最后還是沒有問,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奉天公主十幾歲嫁到張家,張昭父親張承奉過世后,守了二十年的活寡,說起來孫子都不小了,但也就是四十幾歲。
奉天公主一直想回于闐去,那就讓她回去,就當是對她失去的二十年青春的補償。
一碗上好的白粥,配上幾個香甜的白面蒸餅,就是張大王的早餐了,可還沒吃完,一個奶香奶香的丑娃娃就被抱了進來。
張昭接過來親自抱了會,小郡主的眼睛都還不太睜得開,皮膚紅紅的,像個皺巴巴的小老頭,但張昭越看越是可愛。
“耶耶,能我抱一抱嗎?”已經滿了七歲的李準有些躍躍欲試的。
這小子的大名叫張賢存,他母親李若柳給他起的李準,已經成了昵稱。
張昭小心翼翼的把孩子交給李準,幾個丫鬟如臨大敵,生怕李準把孩子給摔了,不過這小子倒是很穩,還頗為得意的一抬頭。
“阿娘早就鍛煉過我了,因為她肚子里的弟弟出來,也要我抱,我還要帶著弟弟去仲州城的河邊釣魚呢!”
張昭有些頭疼的摸了摸腦袋,他這后宮,就沒幾個省油的燈。
這小姨媽李若柳就是個奇葩,非得讓張昭把仲云國改稱仲州,然后任命李準為仲州刺史。
一年之中也還非要帶著李準去這個只有幾千人的小城和總共只有兩三萬人的小州住幾個月,現在不是因為有了身孕,早就跑了。
和李準說了會話,然后張昭就把這個嘴巴張開就不會閉上的小子趕走了,什么都要問,還什么都好奇,誰知道他哪那么多問題?
“大人,母親做了幾件郡主的小衣服,讓我拿來給郡主試一試!”
李準才被趕跑,一個穿著俗氣嫩綠色襖裙,但是卻一點也顯俗氣的少女,帶著兩個侍女走了過來。
少女看著十四五歲,已然亭亭玉立,長得頗有顏色了。
雖然叫張昭大人,但實際上并不是張昭的女兒,也不是派她來的曹氏曹延綿的女兒。
這個少女,是薩克圖的女兒,當年在疏勒城一起被張昭俘獲,六年時間過去,當初那個被嚇壞的小女孩也已經成年了。
有個很尷尬的問題,雖然這個小女孩跟張昭沒有血緣關系,但一直是叫他大人的,張昭也一直拿她當半個女兒看。
但曹氏曹延綿可能是因為懷孕了,想要爭寵,最近卻一直在暗示,暗示張昭可以把這個小女孩給收了。
呃!這真是太腐敗了!
吸熘....!
不行!不行!這種事還是不能做,張大王腦袋甩的跟撥浪鼓一般,做人還是要有點底線,別太禽獸了。
站在張昭面前的少女有些懵,不知道張大王拿著兩件幼兒衣服不停搖頭是干什么?這衣服做的挺好的啊?
“大人,事情有眉目了!”正好在此時,慕容信長走了過來,張昭隨手就把衣服放下,帶著慕容信長走了出去。
“裴遠的家卷被天子安排在東京開封府的望春門外居住,我在東京時經常去游玩,確實有幾處府邸有侍衛看守,原本還以為哪家太尉的牙兵,原來裴遠的家卷也在。”
慕容信長是被張昭安排打聽裴遠家卷信息的,靈州光靠張希崇是不行的,必須要加上裴遠這重保障。
而要讓裴遠徹底放心,他被石敬瑭形同人質扣押的家卷,就是最重要的了。
“可有解決辦法?花多少錢都無所謂!”張昭低聲問道。
慕容信長點了點頭,“有!楊光遠最近權勢滔天,受封東平王,平盧節度使。
其之承祚尚長安公主,在東京時與我相熟,若以錢財賄之,定能使其私放裴刺史家卷出城。”
“好!你去尋烈成,把情況說一下,讓他親自去東京,一定要把玉英的家卷接到河西,三千貫以下,可以由他自行做主。”
張烈成這一兩年來,可能是粟特人的基因開始起作用了,對于以行商打探消息等做的特別好,張昭干脆把他從軍隊里面調去搞情報了。
不過,慕容信長沒找到張烈成,反倒是張烈成帶著一個行商打扮的人,來找張昭了。
“仆,成德軍安節帥假子叩見大王,節帥有書信予殿下!”
張昭看了張烈成一眼,張烈成點頭表示人沒有問題,隨后張昭心里一跳。
成德軍節度使是安重榮,此君就是豪言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的那位,好像他就是今年造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