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昌縣令薛善通其實沒說錯,先期到達壽昌縣的,確實只有兩千五百人。
因為從于闐王城到仲云國再到壽昌,足足有兩千多里,其中還要經過上千里的塔克拉瑪干沙漠,一次性通過兩千人,已經是極限的極限了。
因為張昭此次回來,除了兵將身上的甲胄武器裝備等要帶回來,還有他價值五百萬貫的財寶,兵將們加起來也有兩百多萬貫的財物需要運輸。
這些東西極大限制了隊伍的攜帶其他物品的能力,導致他們沒法裝滿水和食物,只能依靠途中的綠洲補給。
可是一次性回來五千軍將和幾萬匹騾馬,什么綠洲也無法承擔這個補給。
何況還有跟隨他從安西會來的上萬唐兒,男女老少都有,他們無法做到跟軍人一樣的體力和紀律以及吃苦耐勞。
所以張昭只能把東歸的隊伍分成了五撥,第一撥兩千五百人由他親自率領,全部是精銳的兵將。
具裝甲騎三百,拔悉密和碎葉弓騎兵一千,剩下的一千二百人全是最精銳的騎馬重步兵。
第二撥出發的兩千人兵馬由陰鷂子率領,估計現在才從于闐啟程。
后續三撥由武原兒、郭廣勝安排,先到仲云國呆上一段時間,等張昭安定下來之后,才會選擇東歸。
不過就算是這兩千五百精銳,不說橫行瓜沙,自保是綽綽有余的。
歸義軍的目前人口,如果不算依附的游牧部族,大概也就是二十七八萬左右。
極限動員大概能拉出來七千到八千人,但這是在拼死一搏賭國運的情況下才行。
平日里常備軍也就是兩千多人,后備動員力量還能拉出一千多人。
也就是說,一般的戰斗,歸義軍出兵的規模,就是三千瓜沙漢兒重騎和重步,以及一兩千附屬游牧民族的輕騎兵,加上一點運送物資民夫,一般號稱精兵一萬。
不過,這其中有一點需要注意,雖然歸義軍極限動員才有七八千人,但幾乎全員披甲,上陣殺敵的本事也是一代傳一代,是有傳承的。
其中精銳的兩三千人戰斗力非常強悍,如果把他們放到安西,打個兩三萬波斯人,是沒什么問題的。
總體來說,歸義軍就是個苦哈哈還渾身長刺的刺猬,管你是老虎還是獅子,要想吃掉他,最少也能扎你個滿身是血。
作為歸義軍東邊的宿敵甘州回鶻來說,同樣也是這種類型的小強。
甘州回鶻的核心人口比歸義軍稍多,大約有三十五六萬,由于他們是游牧民族出身,極限動員能拉出三四萬士兵。
而且是全員騎兵,只不過披甲率就比不了歸義軍,但也能達到三成以上。
這些情況,都是瞇著眼睛在他身邊甜笑的曹三娘子,告訴張昭的。
這四年中,曹三娘子可沒閑著,她把歸義軍和甘州回鶻的所有情況進行了匯總統計。
從軍事到民生,甚至各大家族之間的恩恩怨怨,都非常細致。
這份姑且算作軍事報告的玩意,把張昭聽的連吸冷氣,他以為回來是可以輕松拿捏,但沒想到,這特么是倆個又窮又橫的小強啊!
想想也正常,比如歷史上的甘州回鶻,那是個連續跟西夏跟遼國對抗了幾十年,才被打趴下的超級小強。
要知道西夏軍雖然戰斗力一直不算特強,但李元昊時期的西夏軍可不是。
同時契丹遼國跟強盛時期的突厥、匈奴等草原民族比起來,顯得有些菜雞。
那也只是相對的,承天皇太后蕭綽時期的遼軍,戰斗力也還是很強悍的。
而被遼國和西夏兩大強權輪流伺候的甘州回鶻,單靠這三十幾萬人,硬是抗了三十多年。
特別是滅亡的那一年,西夏先來,圍著甘州打了兩個多月,接著遼軍破肅州,再圍攻甘州多達四個月還是攻不下,遼軍隨后撤走,西夏人又再過來打了兩個月。
兩大國輪流猛錘了八個月不歇氣,最后才把甘州回鶻給打趴下。
張昭一邊聽曹三娘子講述,一邊開始慢慢做計劃。
曹三娘子越看張昭越是滿意,因為自從那次在于闐王城張昭擁抱了曹三娘子之后,就一直沒有來動她。
對于他這樣守寡了十幾年的寡婦來說,這可不是壞事,而是好事,因為張昭沒有嫌棄她殘花敗柳,而是在以禮相待。
“不知道準兒是不是還咳嗽的厲害?幫我寫封信讓人帶回去,要是還咳,就不要急著來敦煌,把身體養好再說。”
張昭邊寫字邊念叨,這感覺還真奇怪,沒見之前一點不想,見了也沒什么特別的感覺。
倒是一離開,竟然時不時就會想起來,一顰一笑都仿佛是印在腦海里的一樣。
這次他回來,曹延綿和阿依古麗都沒帶,因為他的一兒一女還小,可經不起這樣的長途跋涉,就是李若柳和李準,他也不準備帶了。
以這個時代恐怖的嬰兒夭折率,一切小心為好,所以跟著張昭回來的女人,就只有曹三娘子和郭婉兒這個不下蛋的小野貓。
“好,等到了壽昌就寫!”曹三娘子點了點頭,心卻已經飛到幾百里以外去了。
不知道她的信長兒現在如何了,雖然兩歲就沒了父親,但他應該也接受不了一個只比他大幾歲的耶耶吧?
夕陽西下,太陽拖長的余光,照在了壽昌城頭上。
今日在城頭上值守的,是第四都右三將的士兵,將頭是一個叫康榮的粟特人。
他百聊無賴的看著太陽落下的方向,心里有些不知道什么味道。
軍卒的日子就是這么無趣,沒仗打的時候,一般都是呆著。
作為壽昌鎮的鎮兵,他們的戍期是一年半一個輪換。
在戍期的這一年半中,他們不用耕種,餉銀和折合的米糧,都是公中供應。
只不過也就是夠吃而已,有些許盈余,那也很少有人能存的下。
在三天一操的環境中,軍營中的士兵大多有這樣那樣的惡習,要么賭,要么嫖。
賭與嫖過后,帶來的就是空虛,就如同康榮這樣,他現在才發現,自己為什么要對著夕陽看?還看得雙目刺痛,因為他發現他看的是寂寞啊!
昨天一場豪賭,康榮不但把自己的三貫餉銀輸了個精光,還欠了五貫多。
今年地里糧食歉收,家里五口人,就指著他這三貫餉銀過饑荒呢,這可怎么辦?
突然!遠處暗金色的天空盡頭,出現了大量的煙塵,緊接著無數旗幟仿佛突然出現在地平線上的一樣。
一隊一隊的士兵,在夕陽照射下出現了,他們騎著高頭大馬,身上的甲胄反射著太陽的金光,槊鋒上更是點點星光,或明或滅,好氣派,直如天兵下凡。
“敲...敲...。”康榮連續咽了好幾口口水后,才終于放聲大叫了出來。
“敲警鐘!敵軍!大量敵軍!”
打探到張昭回來消息的,是壽昌縣令薛善通的心腹,而得到消息的薛善通,就趕忙跑去敦煌報信了,所以壽昌城中的居民,根本就不知道張昭已經回來了。
這都太陽快落山了,整個壽昌鎮一片混亂,大街上雞飛狗跳,孩童婦孺們哭嚎著往家里跑去,丁壯男人們趕緊拿刀持槍往城頭狂奔。
可關鍵是,當初壽昌鎮遏使羅賢達被趕回家吃老米之后,壽昌鎮軍乃至整個壽昌城的兵事,都是縣令薛善通在代理。
現在由于敦煌的特殊原因,薛善通只能自己回去通報情況,他這一走,整個壽昌城就群龍無首了。
以至于朱縣慰被從慌亂的士兵從隔壁寡婦家床上抓起來的時候,褲子都沒來得及穿上。
等他提著褲子跑到城頭的時候,驚恐的發現城門竟然沒關上,破口就對康榮一頓大罵。
“你這狗殺才?怎的不管城門,輸錢輸傻了嗎?”
原來康榮輸的錢,是輸給縣尉了,這倒霉的粟特將頭忙昏了頭,頓時也嚇了一大跳,等他嚎叫著下去連打帶罵讓士兵把城門關上后,對面的大軍也趕到了。
“入你老母的啊!吾命休矣!”縣尉看著離城不過十幾米的大軍,腦子里連反抗的心思都提不起來了。
城下的大軍,陣型非常嚴整,連盔甲的顏色都是相同的,上千輕易如同伸出去的拳頭一樣,把這個壽昌城給捏在了手心。
“康瞎子!你這田舍奴!入你老母的,趕緊把門打開!
朱牛兒?你他媽還穿上官袍了?狗入的老色棍還有點運道 玉娘,玉娘你在城頭上沒?你看老子賺了好多銀錢,回來娶你來了!”
干這事,還得是馬鷂子,他這一通亂喊亂罵,頓時把城頭上的眾人都給喊愣住了。
康榮和朱縣尉面面相覷,總覺得下面的人看起來有些眼熟,但一時間也想不起他們是誰了。
“鷂子?你是馬鷂子?你這遭瘟的,你沒死在安西?”
這時候,有人認出下面的人是誰了,玉娘哭喊著蹭蹭就要往城下去。
她認出來了,那個一屁股坐在幾個箱子上的,正是跟張二郎君去了安西的姘頭馬鷂子。
“拉住她,快拉住她!”朱縣尉趕緊讓人拉住了玉娘。
壽昌城地處歸義軍西邊,哪怕就是在歸義軍最衰弱的時候也沒怎么打過仗。
城門就是靠幾根大木栓頂住的,要是這瘋女人跑下去了,還真能把門給打開。
“馬鷂子,你后面的健兒是來哪來的?是張二郎君的軍馬嗎?”
讓人拉住玉娘的時候,朱縣尉也認出下面的人,確實就是馬鷂子了。
“你個田舍奴?有甚資格稱呼張二郎君?不是二郎君的兵馬,難道是你的?
趕緊開門,二郎君把昔年失陷在安西的安西大都護后人,都救回來了!”
馬鷂子不讓別人喊張昭張二郎君,但他自己也只能喊二郎君。
因為按照此時的規矩,于闐金國也是自稱大朝大寶金國的,大朝就是指中原王朝。
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張昭的于闐副王,是不能成立的,因為于闐金國沒有資格封王。
同時他的菊兒汗名號在這里也不怎么好用,張昭得到菊兒汗這個名號,是他手下的拔悉密人和碎葉各族公推的結果。
同時他也在破虜州大敗喀喇汗國的布格拉汗,所以在安西能用。
但是在河西,回鶻人的主體是甘州回鶻,除非張昭能像擊敗薩克圖那樣,擊敗甚至吞并甘州回鶻,不然他這菊兒汗在河西,就是站不住腳的。
可以說,張昭目前統帥五千大軍,但是卻沒有有個合法的身份。
城頭上,朱縣尉抬眼看去,城下的數千大軍確實打著大唐的日月星三辰旗,那些彪悍的軍將,也確實一副漢人的模樣。
但他還是不敢開門,要是馬鷂子這狗東西投靠了什么異族,是來賺開城門的就糟了。
“馬鷂子,你說你賺夠了娶玉娘的錢,莫不是在吹牛的吧?你們去安西九死一生,還能有錢回來?”
鬼使神差的,康榮把話題引到了錢上面,或許是他最近輸的太慘的緣故吧?
“吹牛?你個田舍奴懂什么?張二郎君乃是天下神佛下凡,跟著二郎君哪個不是腰纏萬貫?
什么九死一生,老子在安西,頓頓白米燉肉,夜夜有小娘伺候,快活的你想不到!”
說著馬鷂子一腳踹開了他屁股下面的箱子,又把一個大口袋打開,抓了一把東西揚上了天。
哐當一聲,箱子翻滾到了地上,白花花的銀鋌暴露在了空中,這些銀鋌都是張昭在天竺鎮遠國新鑄造的,所以非常亮眼。
“佛陀啊!那是香葉和小肉蔻,作孽啊!這一把就是一百錢都不止了,有錢也不是這么糟蹋的啊!”
城頭上有一個眼尖的香料商人,幾十米遠都看清馬鷂子扔的是什么了。
此時的香葉主產區在地中海地區,中亞和印度產量都不高,中國干脆就不產,是絕對的高檔調味品。
這一把香葉嘩啦啦的揚上了天,頓時把商人痛苦得不行,就好像馬鷂子揚的是他的財產一樣。
城頭上的玉娘聽到馬鷂子吹噓夜夜有小娘的時候,臉都黑的能滴水。
再一聽商人說馬鷂子直接把一百錢給揚了,頓時心疼的人都扭曲了,她嗷嗷掙扎著要沖下去找馬鷂子算賬。
康榮則看著滿地的銀鋌,狠狠咽了一口口水,那一塊銀鋌看起來最少是十兩的,一塊還了他的賭債都還有多,還能讓家人度過這個荒年。
這位將頭正想冒險讓人打開城門,嘚嘚的馬蹄聲從東邊響起。
眾人跑到城角處一看,只見從東面飛奔過來了一員頭戴銀色小冠的銀袍小將。
銀袍小將的騎術相當了得,或伏或立,手中強弓連續放矢,追著他的七八騎被射的哇哇大叫。
一員騎將想要從側面去攔截,銀袍小將干脆左手拿弓,右手持槊,輕輕一掃,就把這員騎將給打的慘叫一聲,只能趕緊避開。
“信長兒!”張昭身邊曹三娘子突然驚叫一聲。
“二郎君,快讓他們停手,那是信長兒!”
這就是三娘子的兒子慕容信長嗎?真是...真是一員好大兒,呃!好戰將啊!
“三娘勿憂,這小子還挺有分寸,用的是墩箭,舞槊時也沒有用全力。”
墩箭是訓練用的箭,沒有箭頭的,射到有甲目標身上也只是疼,并不會傷人性命。
而且剛才他舞槊擊打那員騎將的時候,也沒有用全力,不然肯定會打下馬去。
不錯!騎術,箭術,槊法都屬上成,腦子也還不錯,知道輕重!
“馬殺才你去!記得休傷吾兒!”張昭對著馬殺才一揮手。
本來剛才大家都挺氣憤,覺得不能讓個小子給滅了威風,現在一聽是張大王的好大兒,頓時就嘻嘻哈哈了起來。
“殺才,可別陰溝里翻船啊!我看這為小舍人可不好對付!”白從信甚至還有空調笑了幾聲。
“小子!看箭!”馬殺才從陣中飛騎而出,他舉起手中強弓大喝一聲。
慕容信長看著對面來人猿臂長身,一看就是擅長馬上作戰的悍將。
他內里只穿了一件環鎖鎧,不敢硬接,趕緊一個側身鉆到了左邊馬腹。
可等了半晌,并未感覺從箭矢從頭上飛過,周圍倒是響起了一片哄笑聲。
年輕人面皮薄,一聽嘲笑,頓時就怒的不行,可他剛把身體放到馬背上,還沒來得及去取箭矢,又是一聲“小子!看箭!”的怒吼響起。
出于謹慎,慕容信長又趕緊把身體偏到馬側去,結果這下他還是沒聽到箭矢飛來的響動,哄笑聲更大了。
“耶耶要殺了你!”少年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戲耍,慕容信長怒到了極點。
他決定不顧道義直接引弓就射,可身體回到馬背后,他突然發現,對方已經來到他身邊了。
好快的馬兒!
慕容信長大驚,此刻馬殺才已經伸出手抓過來了,看樣子是想把他生擒,這更侮辱人,不過慕容信長冷笑一聲,雙手反朝馬殺才扯去。
哎喲!馬殺才頓時一驚,他用力一扯,竟然拉不動馬上的慕容信長,對面更是一股大力傳來,差點把他扯到馬下。
這下他不敢小覷這少年郎了,雙手互相抓住對方,用力角力了起來,兩人的馬兒也開始并排奔跑。
曹三娘子緊緊盯著兩人,緊張的呼吸都忘了,張昭抓住她手安慰的拍了拍。
“別怕,信長兒馬上就要敗了!因為他胯下的馬兒,不如馬殺才的折耳馬。”
曹三娘子哭笑不得看了張昭一眼,我兒子都要敗了,算是哪門子的安慰?
果然,隨著雙方拉扯了一段時間,馬兒也在奮力奔跑,慕容信長的戰馬本來就跑了一段時間,自身的體力和耐力也比不上馬殺才的折耳馬,在急速跑出一段距離以后,馬兒慘叫一聲,前腿一彎,就把慕容信長給‘賣’了。
馬殺才大喝一聲,在曹三娘子的驚呼聲中,把慕容信長給從馬上扯了下來,隨后加快速度,把他扔到了張昭面前。
“大王,這小郎君不錯,我老馬沒射他,他也不拿箭來射我,是個好健兒!”馬殺才用樂呵呵的笑聲,掩蓋了即將脫力的顫抖。
“大郎,有沒有受傷?讓阿母看看!”曹三娘子第一時間奔了過去。
而感覺自己丟了臉的慕容信長那個氣啊!就那么梗著頭,氣得帥氣小臉都僵了,眼眶中甚至都有淚花在閃,看的曹三娘子都心疼壞了。
“大郎君,某教你個乖,咱們習武的終極目的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殺敵,
男人上戰場為了什么,就是為了勝利,有些東西吧,不適合出現在生死相搏的關頭!”
張昭突然對眼前的慕容信長興趣大增,這是個好苗子啊!能有這么個兒子,其實也挺刺激的,不是嗎?
不過慕容信長可一點也不待見他,也不給他面子。
“某不要你教某什么,剛才如果不是某的馬力不行,贏的一定是我!”
說著,慕容信長雖然氣得眼淚花花的,但還是不經意朝張昭身后看了一眼。
那里有一匹頂級的二代汗血寶馬,耐力和爆發力都是頂級的,可以說萬金難買。
張昭嘿嘿一笑,“想要啊!也不是不可以,你想幫某叫開了城門,再把你的來意告訴我,或許某一高興,就把這寶馬送給你了。”
“哼!誰要你送!”慕容信長很是傲嬌的冷哼了一聲,隨后牽過他那匹剛把他賣了的臊眉耷眼戰馬,往壽昌城走去。
“城頭上的人聽著,這是瓜州刺史諱歸盈長孫,節度衙門有令,打開城門!”
說是不要張昭的馬兒,但身體卻很誠實,慕容信長去叫門去了,而且還很聰明,還會假傳命令。
城上也有人認出了慕容信長,加上馬鷂子的銀錢攻勢,康榮咽了一口口水,與朱縣尉對望了一眼,同時點了點頭。
壽昌城門緩緩打開了,張昭心里一熱,眼眶突然有點發酸,歸義軍,這片河西漢兒不肯亡于胡虜的掙扎之地,終于等到他回來了!
“你的意思是說?有個中原來的謀士在勸說曹使君殺了我?最后他們商議把我騙回去軟禁,然后控制我的軍隊?”
壽昌城東的大宅中,張昭回到了他生活了快二十年的宅子。
自從他幼時被從敦煌放逐后,就一直和張忠、陰鷂子等人住在這里,這次回來了,他當然還是繼續住在自己家。
“對!妗娘就是這么說的,她讓我告訴你,千萬不要回敦煌去,就算回去,也要帶著大軍回去!”
事關重大,慕容信長雖然不喜歡張昭,特別是他母親做出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挨著張昭,這在慕容信長眼中,完全就是難以想象的。
因為他母親在慕容家,想來以嚴厲、潑辣著稱,連阿公遇到大事,都要聽聽母親的意見,可現在呢,小信長兒暗中牙齒都快咬碎了。
不過事關重大,不喜歡歸不喜歡,他還是沒耍小脾氣,反而把事情都講了個通透。
“這不對啊!太荒謬了!”張昭摸了摸腦袋,這得多傻批的人,才會商議出這么個計劃,軟禁他張昭就能控制他的軍隊?
這不是天荒夜談呢,別說曹議金讓人傳個口信,就是曹議金親口來找他,張昭都不會那么輕易的進敦煌城。
而且就算控制了他,他手下的兵馬,也不會聽曹家調動的。
更何況,這個叫裴遠的既然是謀士,教唆曹元德殺回鶻公主的時候邏輯很強,分析的也很正確,可是怎么會無頭無腦的出這么個注意?
他一個謀士,遇到張昭這樣的過江龍回來了,怎么會在雙方矛盾還沒到特別激化的時候,直接下毒計,就不怕搞不定張昭,最后張昭把他粉身碎骨么?
為了一個謀士身份,上來就把自己身家性命押上,是不是有點太拼了?
更重要的是,曹元德真的能相信這么傻批的計劃?曹元忠呢?雙重女婿還比不上一個不同母的大哥嗎?
處處透露著詭異,而且,張昭看向了慕容信長。
“你妗娘有沒有說她怎么得到這個消息的?”
慕容信長呆了一呆,隨后搖了搖頭,“妗娘讓我別問,反正事情是真的!”
這就更怪了!張昭百思不得其解,曹元德實行這么大的陰謀,不趕緊把曹元忠一家軟禁,還讓曹延祿去瓜州,讓于闐天圣公主在外面亂晃,這是個什么意思?
故意送人頭嗎?
不會!不會出現這樣的紕漏,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計劃在定下來的時候,甚至以前,就有人把這些告訴了天圣公主。
那這個人,是誰呢?
“二郎,別想了,二伯父不是要來嘛,你直接把他逮住一切不久清楚了?”
曹三娘子想了一會,也覺得想不通,她干脆建議張昭不想了。
反正曹元深不是要來騙張昭么,直接把他逮住不就行了嘛!
“三娘可真是我的女諸葛啊!”張昭故意當著慕容信長的面,曖昧的夸了曹三娘子一句。
三娘子狠狠瞪了張昭一眼,那邊的慕容信長已經起的掉頭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