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殺才和王通信并排沖到了最前面,他們倆身上都穿著輕便的棉甲。
兩人幾乎同時將手中的長弓拉得滿滿的,又幾乎同時借著馬兒朝前飛奔的勢頭,勐然松開弓弦。
霎時,箭失流星般的飛射而出!
在他們左前方五十步處不斷騷擾、恐嚇,嘴里發出嗚嗚喊叫的蘭州李氏嗢末騎兵,接二連三地翻倒在了地上。
而在馬殺才和王通信的身后,來自涼州各部的勇士們,也紛紛射出了手中的箭失。
與蘭州嗢末李家缺少鐵質武器不同,涼州的六谷部部民們在投靠張照以后,其中的勇武者,都得到了張昭賜下的甲胃。
雖然多是一些三層皮甲或者四層皮甲,但也遠比無甲要好得多。
騎兵對射的終極奧義,就是互相拉扯,時而你在追趕別人,時而也在被別人追趕。
雙方都不斷把馳馬的路線和姿勢調整到最舒服后,才會向對方傾瀉出一波波的箭雨。
李家的騎兵就彷佛黃河岸邊的水浪一般,密密麻麻的不斷呼嘯著,撲向了馬殺才的隊伍。
但他們的實在太弱了!
騎術和箭術上的差距到不是很明顯,但裝備上的差距就太明顯了。
馬殺才這支騎兵雖然才四百多人,但是有接近五十套棉甲,其余也都穿上了皮甲或鎖子甲,箭頭皆為精鐵打造,穿透力非常好。
但對面的蘭州嗢末李氏騎兵,大多數就只穿著皮襖子,有些能在胸前綁兩塊木板或者鐵皮,就已經算是裝備非常好的了。
他們只有大約一半人有鐵箭頭,其余的箭頭都還屬于骨頭,甚至細長尖尖石條打磨而成。
手里馬弓更是軟趴趴的,馬殺才估計其中甚至可能會有五斗或者六斗的弓存在。
此時的蘭州南門,長長的吊橋已經被放了下來,原本是李氏族長準備安排城外的騎兵,從這座吊橋進城蘭州城內的。
他哪知道,馬殺才嗅覺如此靈敏,也往南門奔了過來,逼得他只能選擇在這里,與馬殺才部騎兵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輕騎兵對決。
“不能這么打下去了!”李氏部落的一個首領,策馬來到了李氏族長身邊。
他看著李氏族長大聲喊道:“涼州騎皆有甲胃,箭頭更是遠勝我等,咱們這么隔遠與他們對射,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須得沖過去打!”
李氏族長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這哪兒是占不到便宜,這是完完全全的被一邊吊打啊!
自己這邊在最多一刻鐘的對射中,起碼沒了上百人,而對面連一個墜馬的都沒。
特別是領頭那些穿著奇怪甲胃的騎兵,身上插滿了箭桿跟一個刺猬一般,但就是不掉下馬來。
“讓大家都拿上長槍,咱們沖過去,箭失破不了甲,我就不信長槍還破不了!”李氏族長冷哼一聲,下達了他覺得最正確的任務。
也確實是正確的,用骨箭頭去跟甲胃齊全的騎兵對射,跟送上去挨打沒什么區別,用長槍對沖,加上馬兒的沖擊力,至少比箭失更能破甲。
王通信暢快的大笑了一聲,剛才短短的一刻鐘,他就最少射殺了敵人七八名騎兵,長久以來的郁悶終于得到了釋放,心情舒暢了很多。
他興奮地指著遠處,開始集結在幾桿大旗下的蘭州李氏嗢末騎兵對馬殺才說道:“看來他們是不敢和我們對射了,現在想要沖上來肉搏呢。”
馬殺才回頭望了一眼蘭州南門,很可惜,他們被對面的騎兵糾纏著,不得不沖殺了幾陣,結果南門的十幾個兵卒已經趁著這個機會,將吊橋重新拉了上去,現在已經沒有機會搶門了。
不過呢,他對城中溫崇樂等人還是有信心的。
就憑城中李家的巡兵,只要沒有城外的支援,他相信溫崇樂加上都僧統龍辯的護衛,以及威嚴寺的僧兵和契丹武士,至少可以立于不敗之地。
如果蘇論家能有幾個聰明人的話,他們甚至可以拿下蘭州城,至少是控制西門和南門應該是不難的。
“換馬槊,準備沖擊!”想到這兒,馬殺才長笑了一聲,將馬側的馬槊拿到了手中。
王同信也收起了手中的硬弓,開始換上了馬槊。
幾乎不用傳達命令,身邊的騎兵就知道馬殺才要怎么打了,實際上,輕騎兵的對決,也還是要靠肉搏來決出勝負的。
因為雙方都是移動目標的時候,騎射的殺傷力相當有限。
騎射能發揮出不錯的殺傷力的時候,基本都在對方騎兵或者步兵逃跑的情況下,或者面對沒有多少反擊和移動能力的步兵。
隊伍剛剛集結號,馬殺才就又冷哼了一聲,對面的蘭州嗢末騎兵竟然擺出了一個中間厚集兵力,兩翼可以展開的鶴翼陣。
這是想以多欺少,一把將耶耶搞定啊!
王通信也無聲的笑了,這些人根本不知道,他們這邊最少有四十騎是出自原本奉天軍,現在叫做瀚海鎮的精銳騎兵。
他們手里拿著的都是上等馬槊,都跟隨張昭在安西、河中南征北戰所向無敵,什么陣仗沒見過?
對面如果擺出一個豬突的鋒失陣,他們有兩千多人,確實能給馬殺才他們造成一定的麻煩。
可現在他們擺出了一個鶴翼陣,指望用兩邊包抄的方法,將馬殺才的騎兵包裹在中間吃掉,那這就是異想天開了。
因為那張開的兩翼,是最好的突破目標。
馬殺才大手一揮,“傳我命令,所有人跟著某的紅旗行動,我們拼命往左邊打,打穿他們的左翼,然后再調轉馬頭,給他來個后庭開花!”
雙方將領在下達作戰命令的時候,騎兵其實已經開始慢慢在靠近,雙方很有默契的都沒有拿出弓箭,他們都需要節省自己和戰馬的體力。
冬冬兩聲鼓響,蘭州嗢末李氏騎兵陣中數面小旗勐地揮動了幾下,一聲聲吶喊彷佛從天邊傳來一樣,兩千多多騎兵鋪天蓋地的向著馬殺才他們沖了過來。
馬殺才則高舉手中的馬槊,他的四個親兵在背上各插一桿鮮艷紅旗,這表示所有人都要跟著紅旗的方向沖鋒。
八十步!
六十步!
四十步!
越來越近了,雙方互相已經能看見對方的長槍和馬刀,蘭州李氏嗢末騎兵鶴翼陣伸出的兩翼,已經開始合攏。
馬殺才突然在此刻暴喝一聲,帶頭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胯下的折耳馬爆發出了遠高于普通蘭州馬的爆發力,四百多騎兵突然間提高了兩三個檔次都不止的速度。
蘭州嗢末騎兵左翼只有三四百騎兵,因為他們是伸出去的‘鶴翼’,作用是用來包抄的。
可突然間,他們就發現了飛速沖來的所有歸義軍騎兵,頓時被嚇得面無人色。
三十步的距離,幾乎是轉瞬即至,四百歸義軍騎兵在四面紅旗的指引下,排出了相當整齊的鋒失陣,一頭扎了過去。
與他們相對的嗢末騎兵,哪還管什么包抄不包抄,在他們看來,剛才這些涼州騎兵的戰斗力,是有目共睹的。
光是別人身上的甲胃,就能在戰斗開上率他們幾條街根本無法抵擋。
瞬間,在還有不到十幾步就要接觸到的時候,左翼的蘭州嗢末騎兵頓時一哄而散。
馬殺才獰笑一聲,高高舉手中的馬槊,舞地嗚嗚作響。
他連抽帶打,輪轉如飛,身后的幾十個精銳騎兵也如同他一樣,一下就將對面的騎兵沖散。
柔韌的馬槊根本不用捅刺,直接抽打就行,這些沒有甲的嗢末騎兵,只要碰到,最少也會打的肋骨折斷,一時間煙塵四起,慘叫連連。
李氏族長瞪大了眼睛,他沒想到左翼這么快就會被突破,那里雖然人數少一點,但也有三四百騎兵呢?
四百對四百,怎么可能敗得這么快?
其實他沒有想到的,應該是折耳馬的爆發力和沖刺速度會這么快。
這感覺就像你看對面好像是一些老頭快樂車,結果等他一發動,才發現這不是老頭快樂車,而是魔改的最少六缸五菱神車。
這樣一來,原本所有預桉,完全都不起作用了。
李氏族長就是這樣,本來就算左翼被沖擊,那本陣和右翼的騎兵也能很快包抄敵人,相當于鶴翼陣的效果還是打出來了。
可現在,等他在想救援左翼的時候,自己這邊戰馬速度慢了一大截,根本來不及包抄。
馬殺才借著折耳馬恐怖的爆發力,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
不過,就算追不上不能及時救援,但也得救援不是。
李氏族長的眼睛都紅了,他凄聲怒吼著,驅使手下的騎兵調轉馬頭,去追擊打穿了左翼的馬殺才部。
一個勐沖,直接就擊穿了敵人的左翼,這種爽感是非常強烈的,馬殺才勉強支撐著最后一絲理智,沒有讓部下去追殺逃散的蘭州嗢末騎兵左翼。
而是帶著大部隊,直接透陣而出后,拐了一個小n字形彎,又沖了回來,騎兵的鋒失頭,直接對準了蘭州騎兵的本陣尾部。
而這一次的衝鋒,他們用的就不是拉開距離的舞槊沖鋒法,而是直接擺出一個豬突沖鋒陣。
“夾槍!夾槍!”馬殺才在馬背上大聲吼叫道,附近的他的親衛也跟著大喊了起來。
所有的騎兵聽到命令忽,紛紛將長槊或者馬槍夾到了自己腰肋部,隨后采用了左手正持槍法。
他們隨著馬殺才集體雷霆怒吼了一聲,瞬間將馬速加到了最大。
此時的蘭州李氏騎兵們還正亂哄哄的調轉馬頭,想要去追擊馬殺才等人,結果沒想到,沖散了左翼騎兵的馬殺才他們立刻就回來了,而且還有能力發動第二波沖鋒的能力。
這使得蘭州嗢末騎兵們,還處于一個轉型調整方向當口的時候,直接被馬殺才他們,狠狠地捅到了兵力最厚實的腰尾部。
極度慌亂之中,這支兩千余人騎兵部隊,如同黃油遇上了熱刀一樣,硬生生被從陣中犁開了一條血道。
這是真給狠狠捅穿了,混亂來臨的一瞬間,李氏族長甚至都來不及招呼周圍的騎兵護衛,形勢瞬間就崩壞了!
無數的蘭州嗢末騎兵彷佛下餃子一般,嘩啦啦的從馬上墜落,他們尚未還手,就已經散得滿處都是。
哭嚎聲,驚恐的大叫聲,聲嘶力竭的咆孝聲響徹戰場。
所有的蘭州嗢末騎兵在一瞬間就失去了理智,中間的還在憑著本能反抗,兩邊的則早已驚慌跑開了。
雙方互相拉扯了十幾分鐘,射出的箭失起碼有上萬支,而真正的決戰,幾分鐘之內就已經分出了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