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九坐在門口,拿出《生死簿》,先送魏寶兒和林芳芳的靈魂早日往生。
《功德簿》出現的時候,陽九有點緊張。
宿主超度亡靈,獎勵一百點功德,目前剩余功德點數為一千七百三十。
毫無疑問,那兩個都是好人,所做的事,只能遭受道德上的譴責,并不犯法,更加罪不至死。
“這是什么?”絕情對《生死簿》很好奇。
陽九收起來,笑道:“記錄一下我縫尸的經過。”
絕情翻個白眼,想不到陽九居然還有這癖好。
“說回正事,兇手是個容貌被毀的女人,用的手段應該是傀儡術。”一想到那張臉,陽九都覺得可惜。
聽到容貌被毀,絕情深吸口氣,問道:“那能找到她嗎?”
陽九手拿冥紙,正在鼓搗小紙人,扎成后點睛,毫無反應。
“看來是不行。”陽九搖頭。
絕情嘆道:“看來只能多派人在那些臟亂的小巷守著了。”
這是最笨的法子,但只要堅持下去,只要兇手還會行兇,定能做到守株待兔。
陽九道:“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我們主動引兇手出來。”
“怎么引?”絕情問道。
陽九笑道:“既然所有的被害者,都是在那種巷子里做那種事,才會被殺,那你也去做那種事,不就能引出兇手了?”
紙火殺人桉轟動長安后,到那些小巷里方便的人,極大減少。
百姓們的想法是對的,寧可尿褲子里,也不能為了不尿褲子將命丟掉。
“我絕對不做這種事。”絕情使勁搖頭。
陽九嘆道:“那只能我去了。”
“我看行。”絕情舉雙手贊同。
絕情隨即帶人離去,心想最好能盡快抓住兇手,無需陽九犧牲色相。
長安東郊。
密林森森。
一身白衣的掌云使,從一個老頭手里接過解藥,沉聲問道:“這解藥當真不會有假?”
“陽九是個聰明人,知道如果不給我們解藥,只會害死更多的人,屬下已經讓中毒的弟子試過,解毒的過程雖很痛苦,但的確是無常毒蟲的解藥。”正是這老者此前從陽九手中拿走了無常的解藥。
掌云使很是滿意,道:“很好。”
“尊使,這解藥…”那老者還是很好奇,風云道大費周章搞到這解藥,究竟是誰中了無常劇毒。
但凡參與這個計劃的人,無不在猜測中毒者很可能是道尊。
說是道尊在閉關,但以眾人熟知的道尊而言,道尊不可能長期閉關。
掌云使冷聲道:“不該問的別問。”
“是。”那老者神情恭敬。
盡管得到了解藥,但掌云使并不著急回總壇。
到底要不要給道尊解毒,還得好好想想。
對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她很滿足。
天字四號房。
寒玉棺中的尸體是個老太監。
這老太監的身上,沒有傷痕,看起來應該是壽終正寢。
所有入宮的太監在被凈身后,寶貝會被儲存好,等他們死后,寶貝還會被縫回原位,如此才能算是全尸。
陽九之所以能得到魏忠賢的賞識,靠的就是給提拔魏忠賢的老太監縫寶貝。
翻看縫尸記錄,上面什么都沒寫。
砰砰砰。
遽然響起的敲門聲,搞得陽九都有點緊張。
過去打開門,看到門外是小玄子。
“九哥,這這這…”小玄子狂奔而來,累得氣喘吁吁,都無法正常說話。
陽九笑道:“別著急,慢慢說。”
“督主說了,天字四號房的尸體不能縫。”小玄子緩過一口氣說道。
陽九好奇地問道:“為何?”
“這督主倒是沒說。”小玄子道。
看來那老太監死后,就被魏忠賢安排進了天字四號房,從未安排縫尸人縫尸。
魏忠賢這么做的目的,只有魏忠賢自己知道。
陽九嘆了口氣,道:“那我先去天字三號。”
“督主還說了,如果九哥能征得尸體的同意,倒也能縫。”小玄子又道。
陽九鄙夷地道:“那你應該直接說后面的話。”
小玄子摸摸后腦勺,魏忠賢就是這么交代的,他只是按照順序轉述而已。
看到陽九關上門,小玄子便回去交差。
老太監的靈魂并不在房間里。
沒有縫尸前,也無法用《生死簿》召喚其靈魂。
既然魏忠賢說只要征得這老太監的同意,就能縫尸,那他大可先將尸體縫好,再將其靈魂找回來問問。
就算靈魂不愿意,送走后,魏忠賢也無從查證。
天字號房就剩下四具尸體,這兩天里,就能清空。
凈手焚香,掀開棺蓋,從布袋子里拿出老太監的寶貝,直接開縫。
直接將寶貝縫上去,也沒出現任何意外的狀況。
可能這老太監在生前,特意叮囑,死后還不想全尸。
魏忠賢會將尸體放進天字號房,足以證明這老太監身份的尊貴。
《生死簿》出現后,開始記錄這老太監的生平。
這老太監名叫錢正文,生在富貴人家,從小錦衣玉食,日子過得很是滋潤。
錢正文不像大多數富家公子那般不學無術,而是非常勤學,立志要在將來成就一番事業。
錢家有個規矩,就是但凡男丁,打小就會在其身邊安排一個女童。
兩人的年齡相彷,等稍微長大點,女童就會成為男丁的玩伴和女婢。
等這男丁到了成年的時候,就由這女婢讓他變成真正的男人。
如果男丁對女婢有感情,在將來還可納她為妾。
錢正文很是疼愛他的女婢,發誓將來絕對不能讓她做妾,一定要娶她為妻。
成年禮那晚,錢正文努力了很久,都是沒能成功。
也就是在這時,他才知道自己是天閹之人。
向來都很自負的錢正文,驟然遇到這樣的打擊,幾乎讓他一蹶不振。
盡管他的女婢說不嫌棄他,愿意跟他成婚,愿意跟他過日子。
但有名無實的日子,絕非錢正文所想。
關鍵是他不能害了女婢。
走出悲痛后,錢正文跟爹娘一商議,打算進宮當個太監。
爹娘自然不愿,可他們也找了很多名醫,結果可想而知,這些名醫全都束手無策。
到最后,爹娘只得同意,托關系將錢正文送進了皇宮。
凈身的時候,錢正文甚至都不覺得疼。
身體恢復后,錢正文被配到了尚膳監。
剛來的新人,基本上都會先到尚膳監。
在尚膳監做的好,就有升遷的可能。
畢竟在尚膳監的時候,還能學到很多伺候主子的技藝。
端茶倒水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可到了皇宮,這些事都變得很神圣,繁瑣的規矩一點都不能搞錯。
錢正文很快就被一個貴妃看中帶走,原因不是錢正文很會端茶倒水,而是錢正文真的很有才華。
得知錢正文進宮的原因,那貴妃頗覺惋惜。
其實就算是天閹之人,只要錢正文不說,沒人會知道,照樣可以考取功名,建功立業。
錢正文卻選擇進宮當太監,無疑讓朝堂上少了一個名臣。
然而人只要有本事,到哪都能發光發熱。
錢正文很受那貴妃的器重,但那貴妃卻不受皇帝的待見。
看貴妃每天都是郁郁寡歡,錢正文想了很多辦法,搞出很多名堂,終于引起皇上的注意。
皇上都不記得他有多久沒來看過貴妃,發現在貴妃的身上,好似有一種特別的氣質。
而貴妃的談吐,也跟此前大不相同。
皇上只覺跟貴妃聊聊天,非常舒心。
往后的日子,皇上便經常往貴妃這里跑。
在錢正文的出謀劃策下,那貴妃牢牢抓住了皇上的心,也讓錢正文走到了皇上的面前。
皇上發現錢正文很有才華,也很有見識,斷然決定重用。
錢正文升遷得很快,三十歲不到,就已經進入了司禮監。
即便他的貴人,也就是那個貴妃,后來因病離世,也沒影響皇上對他的信任。
還不到四十的時候,他就當上了司禮監的掌印太監。
老邁的皇上駕崩后,繼位的新皇仍然很信任錢正文。
新皇無法決定的事,都會請教錢正文,往往能得到想要的答桉。
新皇都無法想象,若有朝一日,錢正文也走了,他當如何,江山社稷又當如何…
好在錢正文活得足夠久,親眼看著新皇成長起來。
老邁的錢正文不再參與任何事,卸任后,就在皇宮里養老。
許多太監告老后都會還鄉,他們倒是也想留在皇宮,只是皇宮里不養廢人。
但錢正文不同,哪怕死后要葬在宮里,只怕新皇都會同意。
錢正文還活著時,魏忠賢已經成長了起來。
得知魏忠賢要在東廠搞一座閻羅殿,用可讓尸體不腐的寒玉棺保存尸體,錢正文主動找到魏忠賢交代了自己的后事。
在錢正文離世后,魏忠賢是嚴格按照錢正文的吩咐去做的。
錢正文不想全尸入葬,想先住在閻羅殿里,等他什么時候想通了,就托夢給魏忠賢,讓魏忠賢再安排縫尸人給他縫尸。
這一晃幾十年過去,魏忠賢竟是從未夢到過錢正文。
若非陽九縫尸縫到了天字四號房,魏忠賢都想不起錢正文的尸體還躺在閻羅殿。
看完錢正文的生平,陽九覺得很是無趣。
錢正文可能很有能力,但感覺在其漫長的一生中,也沒做出多驚天動地的大事。
合上棺蓋,陽九先去洗手,然后打算將錢正文的靈魂叫過來。
縫尸二百三十三具,獎勵宿主菊花盛開。
天閹之人只能欣賞菊花?
聽到獎勵,陽九只是笑笑,擦干手后,拿出《生死簿》,將錢正文的靈魂給召了過來。
錢正文陡然出現,直接來到寒玉棺旁邊,呆呆看著棺中自己的尸體。
“忠賢終于夢到我了?”錢正文半晌后才轉身看向陽九。
他不需要陽九回答,只因他知道陽九看不到他,更聽不到他的聲音。
陽九點頭道:“是,督主吩咐,一定要用桃花針法給公公縫上寶貝。”說著便掀起衣服給錢正文看。
錢正文很是滿意,笑道:“忠賢真是有心了,告訴他,我很滿意。”
“你也不錯。”錢正文馬上又補了一句。
陽九還沒來得及說話,錢正文已是轉身離去。
陽九趕緊在《生死簿》上超度錢正文。
隨著《功德簿》出現,并獎勵陽九五十點功德值,陽九總算是弄清楚了賺取功德最快的法子。
但凡是善良的靈魂,其實都可以用《生死簿》超度來賺取功德值。
推門出去,只見鬼鬼就站在門口。
“你還是去陪小蟲玩吧,這里的尸體,我都能應付。”陽九笑道。
鬼鬼也很喜歡跟僵小蟲玩,但比起玩,她覺得她的首要任務是保護陽九的安全。
但在陽九的堅持下,她還是飄身離去。
推門進入天字三字號,陽九希望能碰到一具兇悍點的尸體。
像錢正文完全就是靠關系才被存進天字號房,而非憑借自身強大的實力。
寒玉棺中是具被五馬分尸的將軍尸體。
這將軍的身上還穿著金色戰甲,看著很是值錢。
縫尸記錄顯示,有五個縫尸人,身體都被這將軍直接撕裂。
將軍的尸體碎成這樣,可見絕非是尸體撕裂了縫尸人,而是將軍的靈魂,從一開始就擁有了非常強大的力量。
擁有金剛不壞之體的陽九,自然不用害怕這種力量。
況且在他手中,還有拘鬼符和殺鬼符在,就算這將軍的靈魂再兇悍,也能應付。
點上香,陽九直接開棺縫尸。
縫了一條左臂后,陽九勐地察覺到了不對勁。
在他身后,有無比瘆人的寒氣襲來。
陽九沒有轉身,而是繼續縫將軍的右臂,順便笑問道:“將軍莫非想要偷襲我這個小小的縫尸人?”
“你倒是能說會道。”那將軍的聲音雄渾有力,非常冷。
不過將軍很快想到,關鍵不在于陽九能說會道,而是在于陽九竟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縫尸人能有這種本事?
陽九輕笑道:“我很會說,但更會做。”
看到自己的右臂,已經快被縫好,將軍的眉頭皺了起來。
也就是一分神的功夫,陽九便將他的左臂縫好,現在不過是說了幾句話,右臂又快被縫好。
陽九縫尸的速度,真是驚人。
“你再不停下,我便將你撕碎。”那將軍冷聲威脅。
陽九指了指一側燃著的香,笑道:“不將將軍的尸體縫好,我一樣會死。”
“那你真是死定了。”將軍聽懂了陽九的意思。
陽九已經準備好了拘鬼符,就等將軍靠得再近點,便將其封進拘鬼符里。
誰知這將軍的魂竟是沒有靠近,只是站在門口那邊,雙手輕輕揮動。
頓時有兩股方向相反的力量,分別抓住陽九的雙臂向兩側拉扯。
那力量越來越強,若作用到普通人的身上,肯定會像那些縫尸人一樣,身體直接被撕開。
陽九擁有金剛不壞之體,自身的功力也很深厚,完全能夠跟這股力量抗衡。
“你不是縫尸人。”那將軍愈發覺得,陽九不是普通人。
陽九笑道:“天底下有那么多縫尸人,出現一兩個能力超強的縫尸人,很正常吧。”
那將軍的雙手揮動得更加迅速,讓拉扯陽九雙臂的力量,愈發強大。
這時候要是鬼鬼在,很輕松就能化解當前的困境。
然而陽九也想做次嘗試,看能不能依靠他自己的力量,斗過這個惡鬼。
陽九慢慢轉過身,笑看著將軍,問道:“將軍犯了何罪?”
能被五馬分尸,所犯的罪肯定不輕。
“老子是被冤枉的。”那將軍怒道。
陽九揶揄道:“被冤枉了,卻去肆意殘殺無辜的縫尸人,那些縫尸人就不無辜?”
那將軍冷哼一聲,在這里跟一個縫尸人爭論這些,毫無意義。
只要他堅持下去,就算無法將陽九撕碎,陽九也會因為沒能在規定時間內縫好尸體而死。
像陽九這么厲害的縫尸人,放眼天下,肯定也找不出幾個來。
但看陽九神情輕松,似乎還有所保留,將軍愈發著急。
事實上,此刻他所能發揮出的力量,已然到了極限。
繼續堅持下去,恐怕他自身會有魂飛魄散的危險。
看著將軍咬牙切齒的模樣,陽九勸道:“將軍還是放棄吧,你殺不了我,而我卻能弄死你,你的尸體,今晚我縫定了。”
“逞口舌之快。”將軍冷笑。
陽九真若有辦法,又何必跟他在這里耗?
正如假若他有辦法,肯定早將陽九撕成了數塊。
陽九右掌一翻,掌心里赫然出現了一張拘鬼符。
他打算先用拘鬼符試試看,若是不行,再有殺鬼符。
若他自己畫的殺鬼符還不行,那就用系統獎勵的殺鬼符,就不信還對付不了這惡鬼了。
拘鬼符閃耀著金芒,那金芒讓將軍很是不安,只覺這張符若是朝他砸來,情況會很糟糕。
陽九的左手輕輕翻轉,掌心又出現了一個殺鬼符。
殺鬼符爆射出的光芒,簡直讓將軍膽戰心驚。
無論那張符砸過來,情況都很不妙。
前提是陽九有本事將靈符砸過來。
陽九扭頭看了一眼一側的燃香,平時縫尸的時候,并不覺得這香燃燒得很快。
現在跟這將軍的魂斗法,那縫尸香燃燒的速度,就跟流星劃過似的。
不能再拖延下去。
陽九深吸口氣,放棄抵抗,任由那兩股力量肆意拉扯他的雙臂。
丹田內的內力,卻如潮水般從雙掌掌心噴出,帶著兩張靈符幾乎在同時殺向將軍。
拘鬼符在前,殺鬼符在后,陽九這么做,也是想再給這將軍一次機會。
那將軍趕緊收了力,想要逃走,不料這一收力,拘鬼符的速度變得更快,直直撲到了他的臉上。
將軍的魂頓時被封進了拘鬼符。
陽九活動了一下雙臂,有這金剛不壞之體就是好,不然剛才還真不容易脫困。
沒有將軍的魂搗亂,剩下的兩只腳和頭,很快就被縫好。
《生死簿》現。
這將軍名叫孫百勝,竟是前朝人。
孫百勝從小就很喜歡研讀兵法,并且苦練武功,為的就是長大后能夠當上將軍,可帶領千軍萬馬征戰沙場。
這也是許多好男兒共同的夢想。
但真正能實現的人,寥寥無幾。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孫百勝非常刻苦,長大后,也是直接參了軍。
孫百勝這個名字,乃是他爺爺起的。
參軍后,孫百勝也希望能夠做到百戰百勝,不辜負爺爺對他的期望。
戰場上的孫百勝,驍勇善戰,很快就闖出了名頭。
從一個普通的兵士,到當上驃騎將軍,他只用到了不到四年的時間。
也是他運氣好,前朝在這時候氣數將盡,長久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百姓,只要有人給他們一口飯吃,他們就會跟著那人去造反。
造反不是目的,一直有飯吃才是王道。
這時候,全國各地的反軍,如雨后春筍。
朝廷剛鎮壓這邊,那邊又起禍亂,剛鎮壓那邊,這邊再燃戰火。
所有人都知道,朝廷的氣數盡了。
只有坐在皇宮里的皇帝,始終堅信,他能夠扭轉乾坤,不讓祖宗傳下來的基業毀在他的手中。
像那些善戰的兵將,前朝的末代皇帝全都選擇重用。
孫百勝再次被提拔,麾下已是有多達十萬兵馬。
他帶著這十萬兵馬,南征百戰,百戰百勝。
不斷起義都是普通老百姓,奪下一座城,就開始搶錢搶糧搶女人,跟土匪沒什么兩樣,碰到孫百勝帶領的精兵,瞬間就被擊潰。
數年過去,孫百勝已經成了赫赫有名的戰神。
各地起事的人也是越來越少。
但有一隊人馬,非常強悍,已經占據了好幾座城池,也聚集起了數十萬的兵馬。
孫百勝奉命前去圍剿,頭一回吃了敗仗。
吃到敗仗,對孫百勝的打擊非常大。
不過他很快就從失利中走了出來,畢竟這世上,就沒有常勝將軍。
只要一直在打仗,就算能贏下一百場戰役,也可能會在第一百零一場戰役慘敗。
戰敗不可怕,只要能總結經驗教訓,此后不再犯同樣的錯誤,就能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
誰知道第二場失利很快到來。
然后是第三場,第四場…
戰神的名號,在這時候反而變成了天大的笑話。
但孫百勝始終沒有放棄,一直守在通往長安城的要道上,跟號稱是魏軍的反賊纏斗。
魏軍其實也很懼怕孫百勝,若無孫百勝,相信他們早就殺到了長安城,已然完成了改朝換代。
為了除掉孫百勝,他們用了反間計。
孫百勝跟魏軍統帥是同鄉,自幼就相識,關系非常好,哪怕現在兵戎相見,他們也會經常在一起把酒言歡。
這樣的謠言,很快就傳遍了長安城,自然也能傳進前朝皇帝的耳中。
皇帝震怒,當即下旨,命孫百勝來長安受罰。
孫百勝一直在敗,讓魏軍在不斷逼近長安城,無疑讓皇帝更加相信那些謠言是真的。
孫百勝本來不用回長安,大可用戰功說話。
但他活得磊落,只想快點跟皇帝解釋清楚。
都說兵者詭道也,故而兩軍交戰,向來都是間客先行。
間客承擔著刺探情報的重任,必要的時候,也會離間敵國的君臣關系。
在勢均力敵的戰爭中,間客就變得更為重要。
哪一國的間客更優秀,哪一國就能贏得最后的勝利。
孫百勝問心無愧,沒有帶一兵一卒,直接回到了長安。
跪在金鑾殿上,他義正言辭,向皇帝表忠心。
皇帝看著他,心里倒也愿意繼續信任。
誰讓皇帝現在只有孫百勝了呢。
真要將孫百勝給殺了,還有誰能去抵御魏軍?
魏軍一直朝長安打來,沿途的百姓,又是送糧,又是送人,讓魏軍的實力在不斷增強。
滿朝文武,竟無一人能救帝國于危難之間。
但就在這時,長安城中突然出現一隊兵馬,聲勢浩大地殺向了皇宮。
那些兵士舉著孫百勝的戰旗,揚言要救孫百勝。
孫百勝聽到這消息,緩緩閉上眼睛,知道一切都完了。
那隊人馬,肯定是魏兵假扮的,為的就是要坐實通敵叛國的罪名。
皇帝很是害怕,但還是在震怒中下旨將孫百勝五馬分尸。
當身體跟五匹馬用繩子相連時,孫百勝心頭萬分后悔。
早知如此,就不該回長安來,直接降了多好。
這皇帝黑白不分,沒有腦子,就算能度過眼前的難關,也很快會被別的力量擊潰。
孫百勝被五馬分尸后,朝中再無人能抵御魏軍。
魏軍長驅直入,攻下長安城,殺進皇宮。
前朝覆滅,大魏新建。
魏皇開始大肆改革,就是要讓苦命的百姓們重新過上好日子。
這時候,還沒有縫尸人制度。
孫百勝的尸體,自然不用縫,直接塞進棺材里下葬便是。
孫百勝的靈魂也被一同封進了棺材里。
在漫長的歲月里,他都無法離開,積壓下來的怨氣越來越重。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有盜墓賊挖開了孫百勝的墳墓,將棺材撬開。
孫百勝的棺材里,沒有任何陪葬品,只有一具四分五裂的沒有腐爛的尸體。
那幾個盜墓賊直呼晦氣,忙活了半晚上,連一個子兒也沒撈著。
他們索性解開褲子,將尿尿進了孫百勝的棺材里。
然而下一秒,他們的身體就被硬生生撕開。
這時候的大魏帝國,已經建立了縫尸人制度,只因各地不斷有精怪出現,搞得民不聊生。
自從有了縫尸人,將破損的尸體縫合再入葬后,山野精怪大大減少,成效斐然。
孫百勝的尸體被發現后,當地的官衙立馬安排縫尸人進行縫尸。
但很可惜,任何想要嘗試縫合孫百勝的縫尸人,身體都會被撕碎。
孫百勝的尸體也被送到了長安城,多名縫尸人相繼慘死,因無人能縫,只得暫時封存在寒玉棺中,直到東廠閻羅殿建立,又被搬進了天字三號房,直到今天。
陽九合上棺蓋。
孫百勝并非大奸大惡之人,該如何處置他的靈魂?
縫尸二百三十四具,獎勵宿主前朝藏寶圖。
前朝藏寶圖?
陽九聽到這名字,整個人都有些懵。
然而仔細一研究,心下便恍然。
這前朝藏寶圖的“前朝”,并非孫百勝效命的前朝,而是前朝的前朝。
具體是哪個朝代,無從得知。
此前陽九就得到了一張金國藏寶圖。
現在手頭有兩張藏寶圖,看來抽空得去進行一場尋寶游戲了。
洗把手,陽九撕開了拘鬼符,將孫百勝的靈魂放了出來。
看到自己的尸體已被縫好,孫百勝很是無奈。
現在就算將陽九殺了,也改變不了他將要徹底離開人世的事實。
最可笑的是他能輕松撕開那些縫尸人的身體,卻是無法操控自己的尸體。
“若非不是你的對手,我定殺你。”孫百勝冷聲說道。
陽九笑道:“我相信將軍沒那么傻。”
“我能看到魏朝亡了,真的很幸運。”孫百勝說著竟是哈哈大笑起來。
武三月篡位,改國號為夏。
就算她將來有可能會將江山還給李氏子孫,就現在而言,大魏確實是亡了。
陽九道:“改朝換代是很正常的。”
“告辭。”孫百勝也不知道為何到現在,他都不愿意去陰曹地府。
既然陽九已經將他逼到了這一步,那他不得不前往。
陽九抱拳道:“將軍慢走。”
孫百勝的魂消失后,陽九拿出《生死簿》,提筆超度孫百勝,五十點功德值馬上到手。
時間已經很晚了,陽九當即離開閻羅殿,前往皇宮。
武三月已經等了很久了。
自從習武后,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好了很多,平時做事也不覺得累。
往常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批閱完的奏折,現在很快就能完成。
人的精力旺盛后,此前做不成的事,也能輕而易舉就做到。
習武的好處非常多,武三月現在就后悔,她開始得太晚了。
次日送武三月去上朝后,陽九來看甘思思。
皇宮里很大,可甘思思都快被悶死了。
“九郎,能陪我去南市逛逛嗎?”甘思思心情沉郁。
陽九笑著答應。
有他相陪,就算風云道的賊人來了,也別想傷甘思思的一根毫毛。
南市還是像往常一樣熱鬧。
確切地說,應該是比往常更加熱鬧了。
街頭出現了很多此前都沒有的貨物。
若非那些東西買來真的沒用,放在家里又占地方,甘思思肯定會全都買下。
“以后覺得悶了,要趁早跟我說,要知道你心情不好,很容易影響到了肚子里的寶寶。”陽九緊緊抓著甘思思的手。
甘思思狠狠點頭。
不遠處的人群里,絕情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輕輕搖頭。
陽九說是要以身做餌,引出紙火殺人桉的真兇。
但看他現在陪著甘思思逛街,肯定是沒空。
許久沒見甘思思,想不到甘思思的肚子,竟然已經那么大了。
絕情隨后在想,既然陽九沒空,她要不要靠自己去引兇手出來?
就算真要那么做,還是等天黑后再說吧,大白天這么亮,很容易被人看到啊。
她才不要那么做。
要是能引出真兇還好,萬一沒能引出來,就太虧了。
在南市的火鍋店吃過午飯,陽九便送甘思思回宮。
他們所走的路,正好經過了魏寶兒被殺的那條小巷。
陽九勐地停下腳步,捂著肚子道:“思思,你在這里等我,我有點事要辦。”
“九郎,你就不能再堅持一下?”甘思思掩嘴竊笑。
皇宮里的茅廁,又大又干凈,乃是她很喜歡的地方。
但看陽九著急的樣子,甘思思也沒辦法。
那條堆滿垃圾的小巷,前兩天剛被清理過,現在里面非常干凈。
畢竟這條巷子里死過人,死人的原因是那人在這里方便。
現在兇手還沒抓住,沒人膽大包天到還敢在這條小巷方便。
陽九走到小巷深處,并不拖泥帶水,直接解開了褲子。
剛蹲到地上,就聽一側傳來一個陰惻惻的女聲:“你怎么忍心將這里弄臟?”
陽九也沒想到他這么做,真的能夠引出紙火殺人桉的真兇。
“姑娘,別偷看,你看著,我拉不出來。”陽九蹲在地上。
一抬頭,只見有個紙人緩緩飄落。
這紙人是個男仆,相貌堂堂,美中不足的是用鮮血點了眼睛,看著很是瘆人。
陽九不像那些被害者,在看到紙火的時候,就被嚇得屁滾尿流,只想逃離。
“姑娘的傀儡術很高明啊,但比起我曾經的一個朋友,還是差點。”陽九莫名想起了三爺。
曾經他當三爺是朋友,可惜三爺后來竟想殺他,就算三爺在臨終前解釋說從未想過要殺陽九,但陽九始終覺得那是三爺沒那個本事。
要是有本事,三爺早將他給殺了。
“你、你是什么人?”那女聲再次飄來。
陽九提好褲子,身子一晃,已是一把掐住那紙人的脖子,用力一捏,便將紙人的頭顱卸掉。
許是那姑娘覺得遇到了高手,也不管這紙人,當即展開輕松便逃。
但出乎她的意料,陽九竟不知在何時,已經出現在了她的前方。
她的狂奔,反而是在朝陽九奔去,看起來非常可笑。
她迅疾變換方向,結果都是這樣。
不管朝哪個方向跑,都是在奔向陽九。
在烈日下,陽九肯定不是鬼。
畢竟剛才陽九在蹲下打算出恭時,可是先在墻角那里撒了尿。
鬼會撒尿嗎?
既然不是鬼,只能說明陽九的輕身功夫,真的非常了得。
她自知逃不掉,便不再逃,而是來到陽九面前,抱拳道:“閣下武功高強,我認栽。”
“我倒想請教姑娘,為何要殺人?”陽九笑問。
那姑娘冷聲道:“我只是討厭你們的那種行為罷了。”
“你沒說實話。”陽九道。
討厭那種行為的人多得是,但站出來將那些不文明的人殺掉的人,自古都沒出過一個。
這姑娘的出現,也算是開了先河。
陽九笑道:“沒事,等我將你送到六扇門,你慢慢跟六扇門的神捕去說吧。”
“你是官府的人?”那姑娘眸露驚駭。
陽九道:“東廠縫尸人陽九。”
“久仰大名。”那姑娘再次抱拳。
她這話并非恭維,而是陽九爺的名號,她真的知道。
只是她做夢都想不到,她很敬仰的陽九爺,竟也會做出這種令人不齒的事。
“姑娘是乖乖跟我走,還是讓我把你綁回去?”陽九笑問。
那姑娘嘆了口氣,道:“我跟你走。”
陽九走出小巷,身后跟著那姑娘。
等在巷口旁側的甘思思,非常震驚。
“九郎,你們…”她的嘴巴慢慢張開。
陽九笑道:“思思,其實我一點都不著急,只是為了引這位姑娘出來,不得不在里面尿了一點兒。”
甘思思秀眉輕蹙,在這巷子里解個手,怎么就能引出一個蒙面姑娘?
“你一定是甘女俠吧?”那姑娘說著又朝甘思思行禮。
陽九和甘思思的故事,也是她很喜歡的故事。
想不到這姑娘居然還認識自己,甘思思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送甘思思到宮門口后,陽九又帶著那姑娘走向六扇門。
“姑娘,我還是想聽你說實話,為何要殺人?”陽九邊走邊問。
那姑娘道:“他們做出那種事,該死。”
“真的該死嗎?”陽九追問。
那姑娘停下腳步,她心里當然清楚,其中有不少人都是無辜的。
只是在小巷里方便一下,肯定不是死罪啊。
但只要讓她看到,她就會很生氣,然后失去理智,忍不住將其殺害。
每次殺人,她都很后悔,也想停下來,可下次再撞見那種人,還是忍不住會出手。
陽九嘆口氣,問道:“所以在你身上發生過什么事?”
若非有過特別糟心的經歷,相信這姑娘也不會變成這樣。
“沒有…”那姑娘語氣堅決。
陽九笑笑,加快腳步,想不到那姑娘沒有要逃的意思,反�
��跟得很緊。
絕情剛回六扇門,準備小憩片刻,聽到陽九造訪,趕緊出去。
看到陽九身邊的蒙面女子,她身軀微顫,問道:“她是…兇手?”
“那些人都是我殺的。”那姑娘點頭。
陽九笑道:“我的計劃成功了。”
雖不想承認,但絕情真是對陽九佩服得五體投地。
其實換做以前的她,肯定也能立馬想到用這種方式引兇手出來。
卻不知為何,最近的她總是心神不寧,做什么都無法專心。
現在她查桉的水平,連六扇門最普通的捕快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