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你看書網,我在東廠當縫尸人那些年 菊花盛開。
這個菊花盛開,應該不是陽九腦中想到的那種菊花盛開。
九月賞菊,登高敬老,菊花本是一種高雅的花。
但不知從何時起,菊花就不再是一種花,而是變成了一種非常邪惡的存在。
不過在這個世界,菊花應該還是一種高雅的花。
這菊花盛開是顆種子,只要將這顆埋進土里,很快就會發芽,然后破土,然后開花。
開花后,這朵菊花會釋放出沁人心脾的香氣。
但凡聞到香味的人,都會被迷惑心智,聽從播種者的命令。
毫無疑問,這菊花盛開的威力非常猛,要是用在戰場上,更為恐怖。
菊花盛開,最好是多來幾個。
轉而來到隔壁的玄字九號房,推門的瞬間,陽九就覺得不對勁。
走進屋子,恐怖的寒意從四面八方襲來,饒是陽九都有點受不了。
冬天是很冷,但以陽九的功力,自能抵御嚴寒。
這間屋子里的寒氣,不是天氣的冷,而是另一種無比詭異的冷。
陽九將門關上,掃視一圈,道:“不會又躲在棺材底下吧?”
怨氣如此重,如此冷,妥妥的惡靈啊。
看惡靈并不現身,陽九便先去看縫尸記錄。
先后有四個縫尸人都是如瘋子般,自己將自己給掐死了。
會出現這種情況,只能是縫尸人的神識被惡靈給控制了。
人是不可能自己將自己掐死的。
來到寒玉棺前,陽九看到棺材里躺著一具女尸,兩條胳膊被斬斷,眉心還有一個血洞。
正常來說,這女人是先被斬斷雙臂,再被一箭射中眉心。
打開棺蓋,更恐怖的怨氣撲來。
女尸原本潔白的面部,也是浮現出了淡淡的黑氣。
陽九伸手將女尸的腦袋抬起,后腦勺完好無損,那一箭并未洞穿她的頭顱。
后背也是完整的。
少一個洞,也省得還得將尸體翻過來縫。
既然惡靈不出來,陽九也懶得管,直接點上香,拿出針線開始縫尸。
針還沒插進皮肉,陽九再度感覺到了剔骨的寒意。
下一瞬,他的雙臂竟然不受控制,想去掐自己的脖子。
此前的那些縫尸人,應該都是遇到了相同的情況。
縫尸人自己掐死自己,后面就不該再安排縫尸人去嘗試縫尸。
這種情況,明顯將尸體摧毀所造成的危害,都比繼續縫尸要小。
但因縫尸人命比紙賤,可能上頭的人覺得多死幾個要飯的,反而能減輕朝廷的負擔。
哪怕陽九功力深厚,此刻也是無法阻止自己的雙手掐向自己的脖子。
他心頭卻在想,自己有金剛不壞之體,真能自己將自己掐死?
好奇歸好奇,這種事絕對不能嘗試,萬一真能掐出個好歹呢?
陽九心念一動,數張拘鬼符從九蛇歸洞里閃出。
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在瞬間消失。
陽九接住拘鬼符,環顧四周,仍然沒有發現惡靈。
既然拘鬼符的出現,能夠讓那種威壓消失,可見惡靈的確是存在的。
香已經點上,還是得盡快將尸體縫好。
有拘鬼符在手,不管那惡靈接下來想做什么,陽九都能輕松應付。
盡管得防著被惡靈偷襲,肯定會影響縫尸的速度,好在這具尸體,也就眉心的一個洞,還有兩條胳膊,并不難縫。
陽九決定先縫眉心的洞,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用上了鎮尸符。
靈魂都能變得如此邪惡,尸體有可能也會發生恐怖的異變。
香燃盡前,若尸體沒有縫合,鬼知道會發生何事。
那種事,恐怕陽九也無法承受。
將眉心的洞縫好后,那惡靈也沒找到機會出手。
然后是左臂,再然后是右臂,想不到開始縫尸后,居然還很順利。
右臂剛縫了一小半,面前遽然騰起一股黑煙,一張扭曲猙獰的臉,張嘴露出森森獠牙,迅疾撲來。
陽九右手一翻,三張拘鬼符閃耀著金芒,同時擊向了那女鬼的臉。
女鬼竟是沒有躲避,拿臉撞上拘鬼符,嗖一聲便被封進了拘鬼符。
屋子里的寒氣瞬間消失。
安安靜靜縫尸,才是享受。
將剩下的半條胳膊縫好后,《生死簿》也是出現記錄這女尸的生平。
女尸名叫左劍霞,從小就跟著爹娘上山采藥。
在她六七歲的時候,已經能認清山上所有的草藥。
他們的村子背靠一座藥山,山上長滿各種草藥,村民們也是靠采藥為生。
然而在左劍霞十二歲那年,村子里卻爆發了一場可怕的瘟疫。
短短數天內,就有超過一半的村民得病死了,其中包括左劍霞的爹娘。
瘟疫消失后,村里沒活下來幾個人。
活下來的人再也不想住在這個傷心的地方,便選擇離開。
只有左劍霞選擇留下,偌大的村子里,就剩下她一個人,還有后山那些瘆人的墳包。
左劍霞留下,并非留戀這片土地,而是想給爹娘守孝。
三年后,已經十五歲的她長得亭亭玉立。
但她的性格更加孤僻,總是望著山外的世界,想去又不敢去。
風吹雨打讓她的皮膚變成了暗紅色,非常粗糙。
一晃又是數年過去,年逾二十的左劍霞,再也受不了這無盡的孤獨,終日只知道跟花鳥蟲魚說話,再這樣下去,她肯定會瘋掉。
就在她下定決心,打算出山到人多的地方去時,一個不速之客闖進了她的生活。
那是一個三十出頭漢子,談不上有多英俊,身板卻很結實。
左劍霞發現他時,他就倒在村外的河邊,前胸后背都有刀傷,失血極多。
左劍霞發現那人還一口氣在,便將他背回了家。
這么多年的采藥經歷,讓她熟悉不同草藥的功效。
男人的傷口處還在流血,故而止血是最重要的,還得防止感染。
在左劍霞的照料下,數日后,那男人終于醒轉。
得知是左劍霞救了他,他跪在地上,感激不盡。
左劍霞吃吃笑著,這幾天的相處,她的心思全都在這個男人身上,心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那男人浪跡江湖,什么風浪沒見過,看到左劍霞的眼神,就知道這個丑姑娘喜歡他。
只是救下一個受傷的男人,就會芳心暗許,足見左劍霞的心思有多單純。
左劍霞的相貌,對他來說非常丑,但他的傷勢,還需要靜養。
這座山村里除了左劍霞,沒有別人,悶得很,倒是可以和這丑姑娘耍耍。
那男人經常混跡風月場所,也對良家婦女下手,三言兩語,就將左劍霞的心撩撥得癢癢的。
男人醒后的第五日,就哄騙得左劍霞主動獻身。
養傷的日子,倒也過得非常香艷,不再沉悶。
左劍霞也得到了極大的快樂。
此前她就聽說過,兩情相悅是這世間最愉悅的事,那時候她還不信,現在親身體驗過,才知道這居然是真的。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
這天左劍霞還在做飯,那男人傷愈后,便偷偷離開。
等左劍霞做好飯,卻是到處都找不到男人。
直到這時,她才知道那男人所說的一切,其實都在騙她。
江湖險惡,人心更加邪惡。
左劍霞咽不下這口氣,她最美好的東西都交了出去,不能就這么算了。
收拾好東西,她便下山去追。
想來那男人不會想到,她會有膽追下山,肯定走得慢,一定能追得上。
但左劍霞下山后,卻是追錯了方向,無論她跑得多快,也只會距那男人越來越遠。
只身進入江湖,左劍霞倒是很興奮,畢竟現在的她不再是小孩子,而是變成了大人。
外面的世界有太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很快就讓她忘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
但在她的內心深處,卻是從沒放棄過要報仇。
她一片真心,那個男人居然只是想要玩玩,簡直十惡不赦。
江湖很大,但也很小。
浪跡江湖四年多后,在一家酒樓,左劍霞居然又碰到了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的身旁,還跟著一個小姑娘,看年齡應該不超過十八歲,長得非常水靈。
又一個受害者。
左劍霞吃著酒,暗下決心,一定要將這個男人殺了,以免將來會有更多的無辜姑娘受害。
左劍霞率先離開酒樓,在暗中等著,結果那男人遲遲沒有出來。
當她再去酒樓尋找時,才知道他們居然在酒樓住了下來。
酒樓的三樓就是客房,供有需要的客人住宿,而且也能賺到更多的銀子。
這酒樓的老板,可是很會做生意。
左劍霞花了不少銀子,才從小二那里打聽到了男人住的房間。
她拿出竹筒,將迷煙吹進了房間里,等了片刻,方才進屋。
那男人就趴在那姑娘的身上,不過褲子還沒脫,只能怪左劍霞來的不是時候。
左劍霞將那男人扒光,死死綁在椅子上,至于那姑娘,她懶得管。
只要她將這男人殺了,那姑娘自然也就解脫了。
拿出解藥,給那男人聞了聞,男人很快醒來。
看到左劍霞,那男人一臉驚恐。
這些年,他也數次夢到左劍霞,沒想到居然真的會再遇。
會不會是夢?
他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非常疼,卻是沒能從夢中醒來。
“劍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那男人滿臉驚恐,迷煙的效力還沒過,身子又被綁得死死的,只能求饒。
左劍霞已經不是當年純情的小姑娘了,不管這男人編出怎樣的鬼話,她都不會相信。
她哂然一笑,揶揄道:“你的苦衷就是準備進入這個小姑娘的身體?”
“我中了毒,不跟她那啥的話,就會死…”那男人還在狡辯。
左劍霞卻是一把脫掉他的褲子,陰笑道:“割掉不就好了?”
那男人滿臉驚懼,看到左劍霞拿出一把短刀,急忙道:“別,我說實話,其實我對你真的沒有…”
“啊…”
左劍霞懶得聽他廢話,一刀下去,先騸了再說。
床上的姑娘還在熟睡中,因中了迷煙,估摸一時半會很難醒過來。
那一刀下去,左劍霞感覺很爽,這些年所受的苦和委屈,好像都不重要了。
這個負心漢,她要慢慢殺,絕對不能著急。
就像凌遲處死犯人那樣,一刀刀割掉男人身上的肉,看著他痛苦的表情,聽著他凄慘的叫聲,想必會更爽。
沒割幾刀,男人就痛得暈了過去。
左劍霞弄來冷水,噴到男人臉上,將他弄醒后繼續。
床上熟睡的姑娘突然醒轉,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呆,她趕緊提好褲子,從枕頭下摸出一把剪刀,悄然來到左劍霞的身后。
左劍霞察覺到身后有動靜,轉身的瞬間,那姑娘將剪刀狠狠插進了左劍霞的額頭。
左劍霞踉蹌后退,倒在地上,喘氣如牛。
“先給我松綁。”那男人看著手足無措的姑娘,急聲喊道。
那姑娘幫男人解開繩索,男人看著還沒斷氣的左劍霞,從床底下抽出一把長刀,唰一下斬掉了左劍霞的一條左臂。
左劍霞立即疼暈過去。
那男人將左劍霞弄醒后,又砍掉了她的右臂。
“我、我們走吧,要是被官府的人發現,就、就…”那姑娘看著遍地的鮮血,怕得要命。
左劍霞這副模樣,肯定活不了了。
那男人轉身就是一刀,直直捅穿那姑娘的肚子。
那男人蹲下身,抓住插在左劍霞額頭的剪刀,用力慢慢插了進去。
看完左劍霞的生平,陽九更加感慨,有機會報仇時,最好動作快點。
反派死于話多并非全無道理。
合上棺蓋,陽九先去一側洗手,再想想該如何處置左劍霞的靈魂。
左劍霞死得憋屈,明明可以報仇,最后自己反落得這般下場,必然心有怨念,無法想開。
縫尸一百五十九具,獎勵宿主采藥術。
只要能認識各種草藥,就能采藥。
這采藥術就是能讓陽九辨識各種草藥,相當于一本《本草綱目》。
擦干手,陽九看著拘鬼符里的左劍霞,輕笑道:“左姑娘,害你的人不是我,現在你的尸體已經縫好,我這就放你出來,若你敢嘗試攻擊我,我定不會輕饒。”
也不管左劍霞有沒有聽懂,陽九便將拘鬼符撕開。
左劍霞的靈頓時出現在陽九面前。
她輕輕揮動雙臂,欣喜之情,全都寫在臉上。
“多謝。”她很快抬起頭,朝陽九道謝。
陽九道:“既然你喜歡雙臂回到身體的感覺,又為何之前要殺那么多縫尸人?”
左劍霞垂下頭,無法回答。
若非陽九手段高明,肯定也會被她殺死。
在被那個男人傷害過后,左劍霞就不再相信任何男人的話,只要是男人接近她,她都想殺。
“我知道我罪孽深重,很快我就會下地獄,那是…”左劍霞滿臉苦笑。
陰間的秩序如何,陽九一無所知。
在左劍霞身死時,她在陽間的罪惡便已勾銷。
“我突然發現我好像能離開我的尸身了,那我現在就可以去找那家伙報仇了。”左劍霞想到那晚的事,她非常后悔。
要是她下手痛快點,那她就不用死了,死的就是那個男人。
陽九笑問道:“所以你到現在還是放不下?”
左劍霞已經在陽間逗留太久,若不放下心頭的執念,就無法去往陰曹地府。
“我不明白,這世道為何總是惡人會長命,而好人都會早死?”左劍霞看到過這人世間的美好,她也想跟那些普通人一樣,生兒育女,一日三餐,四季平安。
陽九道:“別看你在這里很生猛,我敢保證,等你離開這里,找到那人,也奈何不了他。”
“那、那…”左劍霞呆呆看著陽九,眸子里噙著淚水。
陽九微笑道:“如果你實在放不下,我可以幫忙。”
“你會幫我殺了那個負心漢?”左劍霞簡直不敢相信。
幫這個忙,自然可以,前提是那個男人如今還在人世。
像那種惡人,作惡太多,有時候會被江湖中的大俠殺死,再正常不過。
陽九拿出冥紙,當著左劍霞的面扎了個小紙人。
看到小紙人的臉,跟那負心漢一模一樣,左劍霞都想將這小紙人摧毀。
點睛后,陽九一聲令下,小紙人緩緩抬起了右手。
“那家伙還在人世。”陽九道。
左劍霞自嘲地道:“莪就說嘛,這世道,那種惡人怎可能會短命?”
看小紙人的反應,那男人如今應該是在長安城。
陽九帶上左劍霞,離開東廠,順著小紙人指示的方向,竟是來到了皇宮外。
“這是什么地方?”左劍霞看著高大的宮墻,滿臉疑惑。
陽九答道:“皇宮。”
“他在皇宮?是了,我將他給…”左劍霞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將那男人騸掉后,再也無法禍害良家婦女,只能當個太監。
但那男人真能進宮,也是頗有幾分能耐。
并不是自了宮,真的就能進宮當太監。
陽九嘆了口氣,道:“既然他人在皇宮,那他肯定跑不了,明天我再帶你去找他。”
“好。”左劍霞有點不大相信陽九的能耐,真能帶她進宮。
她了解縫尸人的地位,縫尸人都是些吃不上飯的可憐人,要么是乞丐,要么是難民。
那負心漢躲在皇宮里,倒是安全得很。
陽九讓左劍霞暫時住在這個小紙人里,盡管左劍霞很不樂意,最后還是選擇了順從。
只要能報仇,附身在長得像那負心漢的小紙人身上,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回去的時候,陽九將小紙人放在了縫尸鋪,然后回家跟甘思思膩歪。
次日。
他又來到縫尸鋪,拿上小紙人,前往皇宮。
但此刻小紙人所指的方向,竟然不是皇宮,而是菜市口。
今天會斬賽扁鵲,相信會有很多人都跑去看熱鬧,甚至還有劫法場的。
在菜市口,陽九碰到了絕情,得知昨晚六扇門大牢非常安靜,沒有發生任何不對勁的事。
想救賽扁鵲,劫獄比劫法場劃算得多。
看來即便是身染重疾的人,也知道公然跟朝廷對抗的后果。
“陽大人,你又在找誰?”絕情看到陽九手里的小紙人,笑著問道。
陽九也不隱瞞,笑道:“一個宮里的公公。”
絕情只覺陽九是真的瘋了。
距午時三刻還早,菜市口這邊已是人山人海。
來巡邏戒備的官兵,明顯比以往砍頭的時候要多。
百姓們都在竊竊私語,說是有人在密謀想要劫法場。
就算賽扁鵲這家伙再邪惡,這世間也很難再找出醫術跟他一樣高明的醫者了,就這樣殺了,有不少人還是覺得很可惜。
順著小紙人所指,陽九很快找到了左劍霞口中的負心漢。
那人穿著四品太監的官服,就坐在監斬臺上面。
監斬官正是諸葛正雄,但這時候,諸葛正雄還沒有來。
能讓諸葛正雄親自監斬,倒是讓賽扁鵲顯得很有排面。
“徐公公?”絕情頗感驚訝。
陽九扭頭看著絕情,無語道:“你跟著我作甚?”
絕情等人混跡在百姓當中,就是想要提早發覺想要劫法場的江湖中人。
但在碰到陽九后,他對陽九要找的太監很感興趣。
在人群里,也有出宮辦事的小太監停下腳步,想要看一次砍頭。
她絕對沒有料到,陽九要殺的人會是司禮監的陳公公。
司禮監掌印太監正是魏忠賢。
就算魏忠賢再怎么器重陽九,陽九這般亂來,恐怕也會讓魏忠賢心生不滿。
滿朝文武,可沒有誰敢得罪魏忠賢。
“陽大人,陳公公位高權重,可…”絕情不想看著陽九跳進火坑。
陽九輕笑道:“他不過是個人面獸心的畜生罷了,讓這樣的畜生留在皇宮,留在圣人身邊,終有一日,恐怕會對圣人不利。”
絕情點點頭,如果陳公公真的是個惡人,那陽九所說一點都沒錯。
看來能夠發現陳公公是惡人,肯定又跟縫尸有關。
絕情沒有問,但她心里對陽九這個人充滿了好奇。
剛到午時,諸葛正雄就來到了刑場。
賽扁鵲已經在刑臺跪了很久了,身上也全是百姓們丟過來的穢物。
百姓們愛看砍頭,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能夠朝犯人丟各種穢物,只要能丟中犯人,那種感覺真是好得不得了。
“大人,時辰到了。”陳公公低聲說道。
諸葛正雄點點頭,抓起令牌往前一拋,道:“斬。”
劊子手舉起大刀,對準賽扁鵲的脖子,一刀而斷。
賽扁鵲的頭顱骨碌碌滾了出去。
百姓們的歡呼聲,此起彼伏,響徹蒼穹。
“陳公公,六扇門還有一些事在等著我去處理,就先告辭了。”諸葛正雄完成任務后,直接跟陳公公道別。
陳公公笑著讓諸葛正雄隨意,然后從懷里摸出兩個雪白的熱饅頭,來到賽扁鵲的尸身旁邊,當著眾人的面蘸了兩個血饅頭。
百姓們都看傻了眼,畢竟他們要用人血饅頭治病時,還得花重金跟劊子手買。
陳公公將兩個血饅頭包好,離開刑臺,正要閃身進入轎子,卻被陽九喊住。
“你是?”看到陽九身上的官服,陳公公已然猜到了陽九的身份。
陽九抱拳笑道:“在下東廠縫尸人陽九,見過陳公公。”
這個陳公公,看著也就四十出頭。
左劍霞初次遇到他時,他應該有三十歲,再往后左劍霞浪跡江湖多年,再遇到時,他應該有三十五六了。
也就是說,陳公公后來用五六年的時間,不但順利進了宮,還在司禮監做了四品大太監,真是厲害。
“原來是陽大人,久仰大名,不知陽大人找我何事?”陳公公有點趕時間。
這人血饅頭必須得趁熱吃,效果才好,要是涼了,基本上就沒啥用了。
陽九笑道:“有個故人想跟陳公公敘敘舊,不知陳公公可有時間?”
“現在沒空,陽大人,我們再約如何?”陳公公笑得人畜無害。
陽九道:“那今天晚上,我在酒仙樓請客,陳公公一定要賞光。”
“改天吧,今晚我也很忙啊。”陳公公說著鉆進了轎子。
目送陳公公的轎子遠去,陽九的臉上全是笑容。
“陽大人,你為何不殺了他?”躲在小紙人里的左劍霞很不滿地問道。
陽九道:“這家伙畢竟是司禮監的四品太監,明著不好殺,只能偷著殺。”
陳公公必然不知道,陽九說的故人會是左劍霞。
否則,陳公公這會兒,肯定會選擇跑路。
皇宮里是很安全,可若左劍霞找了陽九來,那皇宮反而成了最危險的地方。
左劍霞早就死了,陳公公可能都忘了這個名字,畢竟被他害死的人非常多,全要記住的話,還是頗有幾分難度的。
傍晚。
陽九便早早進宮,徑直來到了司禮監。
魏忠賢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呆在東廠,司禮監的許多事務,都是像陳公公這樣的大太監在處理。
有小紙人指路,很容易就能找到陳公公。
想不到這會兒陳公公居然在養心殿。
陽九摸摸額頭,幫左劍霞殺負心漢,這事辦的真不容易。
功德值真他娘的難賺。
天色已黑,左劍霞便從小紙人里出來,就跟在陽九身邊。
陽九只是個縫尸人,居然真的能夠隨便進出皇宮。
等了半晌,也不見陳公公出來。
陽九一咬牙,帶著左劍霞進去。
武三月聽到陽九來了,便讓陽九進來候著。
陳公公就跪在大殿正中,額頭觸地,屁股翹得非常高,一直在抖動。
“這不是陳公公嗎?”陽九來到大殿中,湊近陳公公,滿臉驚訝。
陳公公微微扭頭,看著陽九的眸子里,萬念俱灰。
“九兒,你來得正好,你說我該找個什么理由,將這奴才殺了?”武三月柔聲問道。
武三月要殺陳公公?
為什么?
難怪陳公公會被嚇成這樣。
“圣人,老奴真的什么都沒說,還請圣人明察啊。”陳公公再次連連磕頭。
他的額頭早就磕破,每次撞擊,都是痛徹心扉。
但為了活命,這點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武三月知道陽九心里肯定很疑惑,笑著說道:“這老東西說你我有染,九兒,告訴他,你我之間是不是清白的。”
陽九一把摟過武三月,笑道:“陳公公,我和圣人清清白白,你到處亂說話,可知禍從口出?”
你娘啊,這還叫清清白白?
陳公公不敢吱聲。
陽九敢在他面前摟抱武三月,肯定當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死人能夠保守秘密,自然沒什么好怕的。
陽九松開武三月,道:“不過,今晚不是我和三月要殺你。”
陳公公滿臉疑惑,不明所以。
“左姑娘,接下來就看你的了。”陽九笑著說道。
左劍霞已經嘗試過幾次,根本就行不通。
她只會在陳公公的體內穿來穿去,無法傷到陳公公分毫。
陽九一伸指,好讓陳公公能夠看到左劍霞。
“九兒,左姑娘是誰?”武三月醋醋地問道。
她一直以為,陽九也就她跟甘思思兩個女人,沒想到居然還有第三個。
陽九也在武三月的額頭點了一下。
看到左劍霞時,武三月著實被嚇得不輕,好在有陽九在身邊,才沒有被嚇得大喊大叫。
“你、你怎么會在這里?你不是死了嗎?你…”陳公公看到左劍霞時,眼珠子都快飛了出去。
左劍霞獰笑道:“我是死了,但我又回來了,而且還找到了你,我一刀騸了你,想不到你居然還能跑到皇宮當太監…”
陽九將小紙人搓成團,又拿出冥紙,貼心地給左劍霞扎了把長劍。
咬破手指,在長劍上輕輕一劃,陽九便將長劍遞給左劍霞,笑道:“左姑娘,這里是養心殿,是圣人睡覺的地方,你將他帶出去,要殺要剮,隨你盡興。“
左劍霞拿紙刀逼著陳公公出去。
陳公公知道陽九武功奇高,呆在殿中,只會是死路一條。
等到了外面,拿著紙刀的左劍霞,又能將他怎么樣?
剛看到左劍霞的時候,的確很是震驚,也很害怕。
但當回過神,還怕個鬼啊,鬼是傷不了人的。
陳公公站起身,慢慢退到了外面。
左劍霞也跟了出去。
武三月和陽九來到門口,想看看左劍霞如何報仇。
“想不到這世間真的有鬼。”武三月看到左劍霞揮劍不斷刺向陳公公,但每次都被陳公公輕松避開。
陳公公且戰且退,就算現在逃出這養心殿,也很難逃出皇宮。
陽九和武三月故意在他面前做親密的動作,那無論如何,他都死定了。
陽九道:“不僅僅有鬼,還有僵尸呢。”
“那…”武三月瞬間不想住在這養心殿了。
要是先皇的鬼魂也在人世逗留,那每次她跟陽九親熱時,先皇豈不是都在旁側看著?
太瘆人了。
偌大的皇宮里,其實再沒有合適的寢宮。
既如此,武三月決定再將養心殿修繕一下。
“左姑娘,你是鬼,他傷不到你,所以不用怕。”看左劍霞遲遲拿不下陳公公,陽九忍不住出聲指點。
每次陳公公攻來,左劍霞都會躲閃,看得陽九很是郁悶。
陳公公現在只是能看到左劍霞罷了,絕無法抓到左劍霞。
聽從陽九的建議,左劍霞不再顧及自己的安危,揮劍亂刺。
陳公公武功極高,但若碰不到左劍霞,就會很被動。
陽九撿起一塊石頭,瞅準機會,隨意擲出,正中陳公公的膝蓋。
陳公公吃痛倒地,左劍霞也是一劍刺來,直入陳公公的心臟。
陳公公雙眸暴突,滿臉驚恐,意識快速變得模糊。
左劍霞拔出長劍,又在陳公公身上捅了好幾下,確認陳公公斷氣后,才將長劍丟掉,過來向陽九道謝。
死后,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居然還能大仇得報。
陽九笑看著她,催道:“左姑娘,現在你可以安心上路,祝你好運。”
左劍霞點點頭,再次道謝,然后隨風飄散。
《功德簿》也是迅速出現:
宿主幫左劍霞了卻遺愿,獲得二十點功德,目前剩余功德點數為一千二百三十五。
“九兒,想不到你這么厲害,居然還能跟鬼打交道。”武三月拉著陽九回到殿中。
既然陽九都來了,肯定不能輕易放他離開。
纏綿將近一個時辰,看著熟睡中的武三月,陽九起身離開,直接來到了縫尸鋪。
今晚,賽扁鵲的尸體還在等他。
賽扁鵲的尸體已被放在縫尸桌上。
許多縫尸鋪都在忙碌。
直到現在,一號縫尸鋪還是沒有新人報道。
凈手焚香,陽九拿出針線開始縫尸。
剛開始縫的時候,賽扁鵲的尸體還很老實,但將尸體翻過去后,尸體就開始掙扎,想要逃離縫尸桌。
已經沒剩下幾針,陽九死死摁住,快速將最后幾針縫好。
《生死簿》隨即出現,開始記錄賽扁鵲的生平。
此尸名叫古新兵,從小就是個搗蛋鬼,很喜歡惡作劇。
哪怕他年齡小,也搞得鄰居都很討厭他,甚至有條件的鄰居都搬走了。
長大后,他的性子倒是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古新兵老老實實跟著一個師傅在學做瓷器。
陽九看到這里,很是懵逼。
本以為古新兵是賽扁鵲的真名,可賽扁鵲明明是神醫,都到那般年紀了,居然還在學做瓷器?
那他什么時候才能學好醫術變成神醫?
陽九沉住氣,繼續看下去。
古新兵雖然沒有天賦,好在足夠努力,那師傅也不藏私,將所有本事全都傾囊相授。
古新兵慢慢也成長了起來,變成了小有名氣的做瓷大師。
平日里,古新兵只知道老老實實干活,賺來的銀子全都交給老娘保管。
最近一段時間,老娘催婚催得緊,搞得古新兵的心悶悶的。
正好賽扁鵲要被砍頭,他便決定跑去觀看,或許這么做能給自己減壓。
看到這里,顯而易見,這尸體并非是賽扁鵲的。
是六扇門的捕快送錯了尸體?
尸體是絕情親自送來的,相貌長得跟賽扁鵲一模一樣,豈會有假?
但在昨晚,古新兵突然被人給綁了,直接來到了六扇門大牢。
古新兵看到了關在牢里的賽扁鵲,才發現他的相貌,竟跟賽扁鵲有點像。
獄卒拿出人皮面具,套上去后,古新兵便變成了賽扁鵲。
賽扁鵲則是易容成了古新兵,隨后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六扇門的大牢。
被押赴刑場時,古新兵非常害怕,也想高聲求饒。
但他的聲帶被弄壞了,再怎么用力喊,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直到腦袋落地,古新兵都沒明白,那些人為何會選中他來替換真正的賽扁鵲。
就因他長得有點像賽扁鵲?
真實的原因可能就是這個。
陽九看著古新兵的尸體,心情沉重。
白天郭七娘特意帶著斷情和周香紅去菜市口看砍頭。
看到賽扁鵲人頭落地,那兩個女鬼都很激動,然后跟陽九說了一堆感激的話后,雙雙離去。
誰能想到,被砍掉腦袋的人竟是個做瓷器的,真正的賽扁鵲這會兒不知道在哪逍遙快活呢。
想在六扇門的大牢里替換犯人,這需要買通不少人。
一切都是偷偷摸摸悄然進行的,難怪會沒有任何動靜。
陽九一拉鐵環,打開門,看到絕情立即走來。
“陽大人辛苦了。”絕情笑著抱拳。
六扇門的捕快已經走進縫尸鋪里,要將古新兵的尸體抬走。
陽九皺著眉頭,沉聲問道:“絕情,你相信六扇門真的會懲惡揚善嗎?”
“陽大人,你這話是什么意思?”絕情瞪大眼睛。
有什么話完全可以直說,沒必要搞得這么含蓄,還得帶上六扇門的聲譽。
別的朝廷部門,可能會變成藏污納垢之地,但絕情敢肯定在六扇門,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懲惡揚善,衛護百姓。
陽九直言道:“此人不是賽扁鵲。”
“什么?”絕情大驚。
陽九道:“此人叫古新兵,是個做瓷器的,并非賽扁鵲。”
“陽大人,你可有…”絕情知道陽九既然敢這么說,肯定是有了確鑿的證據。
陽九在古新兵的耳朵后面摸了摸,很快就扯下了人皮面具。
那兩個抬尸體的捕快,見狀卻是同時拔刀,分別劈向陽九和絕情。
絕情長劍出鞘,只用一招,就同時挑斷了那兩個捕快的手腕。
誰知那二人反應迅速,撿起掉落的刀,直接抹了脖子,動作都是出奇地一致。
“賽扁鵲是我親自從牢里押送到刑場的,中途沒有出現任何岔子…”絕情想說賽扁鵲應該是在六扇門大牢里被替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