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你看書網,我在東廠當縫尸人那些年 時間尚早,本來還可再縫一具尸體。
然而比起縫尸,賺取功德值無疑更重要。
尸體就在閻羅殿,明晚再來縫便是,賺取功德值的機會不常有。
陽九過去跟郭七娘說了一聲,便帶著完顏銀珠離開東廠,來到大街上。
東廠這邊,衙門林立,并不怎么熱鬧。
慢慢來到南市后,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宛如有廟會一般。
站在拱橋上,完顏銀珠的嘴角掛著笑意。
都說長安是不夜城,此刻親眼目睹,真是名不虛傳。
“陽大人,謝謝你帶我來這里。”完顏銀珠感到很滿足。
比起草原,她更喜歡長安。
來世,她想投胎在長安。
陽九笑道:“走,我們去街上逛逛。”
南市最為繁華,煙火氣最重,完顏銀珠東看看,西瞅瞅,對許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都很好奇。
她潔白的玉手輕輕撫摸過那些東西,雖然感覺不到它們的溫度,但她臉上的笑容,卻是愈發燦爛。
“陽九?”剛才路邊攤吃完餛飩的十師姐,陡然瞥見了陽九。
她幾步追上,悄然尾隨,倒想看看,這大半夜的,陽九不去陪小師妹,卻跑來這熱鬧的南市,莫非是要去找誰家的小娘子?
“陽大人,我已經知足了,今晚給你添麻煩了。”完顏銀珠突然轉身,看著陽九的眸子里,多有悲傷。
人間如此美好,可她卻死了,很快就得離開,真是舍不得。
但再怎么不舍,也得離開啊。
陽九笑道:“如果香公主喜歡,倒是可以多留幾日。”
“不用了,這美好已經印在我的記憶中了,但愿來世,我還能記得,還能找得到。”完顏銀珠對長安城的喜愛,絕非裝出來的。
陽九輕笑道:“如果傳說都是真的,那一碗孟婆湯下去,什么都不記得了。”
“說的也是。”完顏銀珠反而笑了。
人都死了,心態更得放輕松,沒必要去為來生操心。
“陽大人,那你多多保重,我先走了。”完顏銀珠說著躬身朝陽九行了一禮。
陽九抱拳還禮,道:“一路走好。”
完顏銀珠邁開步子,朝前方跑去,跑著跑著便消散不見。
《功德簿》在此刻出現:
宿主幫完顏銀珠了卻遺愿,獲得二十點功德,目前剩余功德點數為一千二百一十五。
只是陪完顏銀珠在長安街頭走走,就能得到二十點功德,感覺還不錯。
“陽九,你在自言自語什么?”十師姐聽到陽九的那些話,簡直無法理解。
陽九轉過身,問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懷孕了嘛,半夜也會覺得餓,出來吃點東西。”十師姐的右手輕輕放在肚子上。
她的小腹非常平坦,就算是懷孕,估摸也是剛懷。
陽九猛地伸手抓住十師姐的手腕,搞得十師姐尖叫出聲。
“還真是喜脈,是慕容霸的種嗎?”陽九松手,笑著問道。
十師姐冷笑道:“慕容霸不是早被你們砍掉腦袋了嗎?”
陽九對此并不感興趣,但若這女人以后經常來打擾他和甘思思的生活,下場可能不會太好。
陽九擺擺手,轉身便走。
十師姐站在原地,嘴角帶笑。
要在長安生活,還得養個娃,需要用很多很多銀子。
好在甘思思的日子過得不錯,只要她留在長安,就會吃喝不愁。
來到陽宅,陽九看了一眼匾額,總覺得不對勁。
如果是姓陰的人,難道還得掛個“陰宅”不成?
尚未到子時,甘思思還在做針線活。
聽到陽九回來,她急忙將東xz起來,起身打洗腳水。
“今晚倒是早。”甘思思過來幫陽九脫掉外衣。
到了冬月,氣溫更低。
尤其是入了夜,微風也跟刀子似的,刮在臉上火辣辣得疼。
陽九笑道:“剛才在回來的路上,我碰到你的十師姐了,她居然真的懷孕了。”
“十師姐不是水性楊花的人啊。”甘思思對十師姐的印象還算不錯,故而才肯給她銀子。
陽九道:“可能是遇到真愛了吧。”
至于那男人去哪里,也只有十師姐自己知道。
洗完腳,二人便上床睡覺,難免又是春光無限好。
次日吃過早餐,甘思思早早去了火鍋店。
冬日天寒地凍,吃頓火鍋暖暖身子,乃是許多人共同的追求。
有的人一大早就會來到火鍋店,將火鍋當成了早餐。
陽九呆在屋子里,拿出冥紙扎了個小紙人。
小紙人的相貌正是那個金國的細作。
只要此人還在長安城,就能將其找出來。
看到小紙人抬手指路,陽九的臉上露出笑容。
這細作做夢都不會想到,陽九會通過縫尸得知他的相貌,然后又能用小紙人找到他。
“陽大人,你也來找狄閣老?”在小紙人的指引下,陽九來到了狄居易的官邸,結果卻在這里碰到了絕情。
絕情正在狄府門口來回踱步,似乎在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陽九藏起小紙人,笑問道:“你也是?”
“有點事,但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去跟狄閣老談談。”絕情也很猶豫。
狄居易為新政操碎了心,實在不該為那些捕風捉影的事而分心。
然而此事又非小事,最近金國頻繁在邊關挑釁,極有可能會再次挑起戰事。
等這個冬天過去,開春后,兩國交戰的可能性非常高。
越是在這種緊要關頭,越要謹小細微。
陽九問道:“何事?”
此事跟陽九說了也沒什么,或許陽九還能幫得上忙。
“是金國間客的事。”絕情小聲說道。
金國有派間客到大夏帝國,同樣大夏帝國也有派細作到金國。
即便是明面上的戰爭,背地里也有間諜在頻繁活動。
誰能掌握更重要的機密,誰就能在戰爭中占據主動權。
兩國在鏟除間客上,手段向來都很激進,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放過一個。
間客細作就像蛀蟲,若是放任不管,哪怕再強盛的帝國,也有可能會因蟲蛀而崩塌。
陽九皺眉問道:“你是說金國的細作就在狄府?”
“只是有這個線索,具體還在查,我過來就是想知會狄閣老一聲,讓他務必小心。”絕情說道。
不過話說回來,細作若能潛入狄居易的官邸,的確能夠刺探到很多很有價值的消息。
陽九道:“我正好有事想找狄閣老,那我們一起?”
絕情點頭。
敲開門,二人被下人帶到了正堂。
茶喝了兩碗后,狄居易才匆匆出現。
“剛處理了點急事,怠慢了兩位,還望海涵。”狄居易為人向來都很謙卑。
看陽九不說話,絕情率先說道:“狄閣老,金國間客案,目前有眉目了。”
“這是好消息,此案一定要盡快查明,將那些細作全都清除,否則我大魏…大夏江山危矣。”狄居易沉聲說道。
絕情點點頭,道:“據可靠消息,在長安城的金國間客,少說就有三百人,而在全國各地,這個數字恐怕會更驚人。”
況且藏身在帝國的細作,可不僅僅來自金國,還有匈奴、吐蕃等國家,哪個不想推翻武夏帝國,好瓜分中原肥沃的土地。
陽九覺得那個不斷威脅金人變成細作的金人,極有可能是金國細作的頭目,只要抓住并控制這家伙,就能將金國派遣到長安的細作全都捏在手里。
到時候一旦開戰,他們還能通過這些細作,向金國送去假消息,從而在戰場上占得先機。
“兩位來,恐怕不僅僅是為了此事吧?”狄居易也不傻。
像這種事,絕情沒必要跑來向他匯報,直接稟明諸葛正雄,諸葛正雄自會向圣人說清。
絕情深吸口氣,道:“狄閣老,我懷疑金國間客的頭目鬼影,就在您的府上。”
“在這里?”狄居易滿臉震驚。
狄府雖大,但府上的下人并不多,全都是狄居易親自挑選的可信之人。
如果說這些人有問題,狄居易不大相信。
但絕情的辦案能力,狄居易也很信任。
“絕情,可有眉目了?”狄居易想著低聲問道。
絕情道:“目前我敢肯定,鬼影人就在狄府,但具體是誰,還沒有頭緒,今天我過來,就是想提醒狄閣老小心點。”
“這很重要。”狄居易平日里就在家里處理公務,有些機密文件,有時候也會忘記收好。
即便收好了,若金國細作真在身邊,那也是防不勝防。
狄居易此前辭官離開長安,官復原職后,又回到長安的這座府邸里,所有的下人都是曾經被遣散的那些人。
狄居易要找到他們很容易,畢竟這些人跟了他很多年,值得信任。
家里的每一個下人,狄居易都很熟悉,此刻在腦中過了一遍,還是不敢相信其中會有金國的細作。
陽九拿出小紙人,笑道:“狄閣老,我在縫尸的時候,也發現了金國細作的問題,故而扎了這個小紙人,小紙人能幫我們找到金國細作。”
“陽大人,你這…”狄居易知道陽九很受魏忠賢的器重,甚至就連圣人都很看重陽九,盡管陽九只是個六品小官,他也尊一聲“大人”。
陽九道:“我知道狄閣老不會相信,但正是這小紙人帶我來到了狄閣老的府上,還在門口遇到了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的絕情。”
看到絕情點頭,狄居易眉頭皺得更緊。
本以為陽九和絕情是攜手而來,沒想到他們兩個是在門口碰上,而且所來是為同一件事。
“好,陽大人,那今天就讓老夫好好開開眼。”狄居易自然不會偏袒府中的下人。
如果確定那人是金國細作,按律法處置便是。
陽九舉著小紙人,道:“找到他。”
小紙人立即抬起手,指向門外。
三人離開正堂,順著小紙人所指的方向,來到了狄府的后院。
后院這里,下人們正在忙碌,有劈柴的,有挑水的,有撿菜的…
小紙人的手指著的正是正在劈柴的那人。
其實來到這里,不用小紙人指,陽九也已認出了那人。
“鬼影。”陽九朝著那人喊道。
絕情說金國細作的頭目叫鬼影,此人聽到這個稱呼,必定會很震驚。
然而出乎陽九的意料,此人竟是沒有任何異常的反應,跟其余人一樣,都是抬頭好奇地朝這邊看來,看到狄居易也在時,紛紛過來行禮。
“老金,你隨老夫來。”狄居易對那劈柴的漢子說道。
那漢子點點頭,惴惴不安地跟在三人身后。
來到正堂,狄居易直接問道:“老金,你當真是金國細作?”
“老爺,我跟了您這么多年,我是誰,您還不清楚嗎?”老金撲通跪下,雙眸噙著淚水。
狄居易嘆了口氣,說實話,他心里最不希望被懷疑的人是老金。
偏偏陽九手里的小紙人指著的就是老金。
哪怕老金真的沒有任何問題,以后也不能繼續留在府上了。
狄居易看向陽九,道:“陽大人,可還有證據?”
總不能因一個小紙人指了指,就說老金是金國細作的頭目鬼影吧?
不過狄居易知道朝廷定下的規矩,只要可疑,便可殺。
錯殺比不殺所造成的危害要小得多。
陽九笑道:“只要找到人,接下來的證據,自然就是口供了。”
狄居易微微皺眉。
但凡細作,全都是死士,縱然用再嚴酷的刑罰,也無法撬開他們的嘴。
況且真將他們逼急了,他們就會選擇一死了之。
撬開細作的嘴,比哄騙黃花閨女張開腿要難得多。
有真話水,就不怕人不說實話。
陽九走上前,蹲到老金的面前,笑道:“鬼影,我知道你不怕死,但這世上,有一些非常詭異的存在,能讓你乖乖開口。”
“小的不記得曾有得罪過大人…”老金這話說的很有水平。
言外之意就是陽九如此針對他,其實是為了報私仇。
陽九猛地出手,一把老金的嘴巴,揮掌將一滴真話水送進了老金的喉嚨。
“你、你給我吃了什么?”老金連連咳嗽,想將那冰涼的玩意兒咳出來。
陽九笑著拍拍老金的肩膀,道:“這可是好東西,敢問老哥如何稱呼?”
“鬼影…”老金一張嘴,自己都懵了。
絕情激動地道:“你果然是鬼影。”
狄居易眉頭緊皺,總覺得老金這么回答,真是有夠扯。
就算是剛入行的細作,也不會犯這么低級的錯誤吧?
陽九笑笑,道:“很好,接下來,將你所掌握的金國細作,全都詳細寫下來,包括姓名和住址。”
“沒有筆墨…”鬼影說道。
狄居易一聲令下,很快就有下人送來筆墨。
鬼影抓起筆,唰唰奮筆疾書。
看到鬼影寫下一個個名字和住址,狄居易和絕情都看傻了眼。
“陽大人,你是不是會仙法啊?賽扁鵲也只有在你問話時,才會說真話,現在鬼影也是這樣,還有…”絕情秀眉輕蹙,心頭徹底被迷霧罩住。
跟陽九越是熟悉,越是無法看透陽九這個人。
鬼影寫的很快,但也耗費了大量的時間。
陽九甚至都擔心真話水的效用會過去。
待到鬼影寫完,隨便問個問題,才知道真話水依然有用。
絕情收好那份名單,道:“陽大人,莪現在就去…”
“絕情,不用如此著急,他們還不知道鬼影已經叛變了。”陽九讓絕情別太著急,太過著急,反而會打草驚蛇。
這些金國細作之間,肯定有某種聯絡方式。
故而想要將他們一網打盡,還是得好好布網,然后同時行動,才不會漏掉任何一條魚,哪怕是條小魚苗,也別想逃掉。
絕情心里想著,若非陽九提醒,可能她真的會將事情搞砸。
鬼影跪在地上,全身劇顫。
直到此刻,他都想不通,為何陽九讓他做的事,他都無法拒絕。
“老金,你真是…”此刻證據確鑿,狄居易也無話可說。
幸好老金這家伙被陽九和絕情揪了出來,不然府上有個金國細作的頭目,早晚有一天會出大事。
“陽大人,如何處置鬼影?”絕情問道。
畢竟鬼影是陽九找到的,也是陽九讓鬼影交代了所有細作的詳細信息,如何處置鬼影,六扇門也得先聽聽陽九的意見。
陽九道:“如果能控制鬼影,讓鬼影為我們所用,或許比殺了他更有價值。”
“陽大人,這、這太冒險了。”絕情臉色大變。
哪怕是給鬼影下毒,鬼影也有可能會反咬他們一口。
像鬼影這樣的間客頭目,肯定不會怕死。
狄居易倒是覺得陽九所說很有道理,但要如何做,才能讓鬼影老實聽話呢?
忠心耿耿丹雖然不多,但陽九倒是愿意賞給鬼影一顆。
留著鬼影,將來一旦跟金國開戰,必然大有用處。
為了守護三月的江山,陽九也是操碎了心。
忠心耿耿丹的事,陽九知道無法跟狄居易和絕情解釋清楚。
陽九只是拿出忠心耿耿丹,道:“鬼影,這里有顆毒藥,你先吃了,每三個月我會給你一顆解藥,若沒有解藥,就會毒入肺腑,爆體而亡。”
鬼影還沒說話,就被陽九捏住嘴巴,硬生生將藥丸給塞了進去。
狄居易和絕情呆呆看著,用這樣的毒藥,真能控制敵國的間客頭目?
“鬼影,我是誰?”稍等片刻,陽九笑著問道。
鬼影恭聲道:“九爺,鬼影此生,唯您馬首是瞻。”
陽九笑著點點頭,道:“此后,你就繼續留在狄閣老的府上,等我們有需要的時候,自會找你,當然從金國那邊傳來的情報,都得上報我跟狄閣老。”
“是。”鬼影答道。
狄居易感覺鬼影變得有點不一樣了,具體哪兒不一樣,又不好說。
既然鬼影仍要留在府上,狄居易覺得有必要讓親兵駐扎。
從狄府出來,絕情低聲問道:“陽大人,這樣真的可行嗎?”
間客之事,絕非小事。
真要是出了紕漏,沒人能擔得起。
陽九拍拍絕情的肩膀,笑道:“相信我。”
信九哥,得永生?
絕情倒是知道在貓不理火鍋店的那些員工當中,這六個字非常流行。
然而在絕情心里,始終覺得陽九這人非常可靠,既然陽九如此有信心,那此事她暫時就不摻和了。
回縫尸鋪的途中,陽九看到官府剛張貼出來告示,明日午時三刻,神醫賽扁鵲將會在菜市口被砍頭。
賽扁鵲的惡行,長安百姓都很清楚,畢竟是賽扁鵲自己嘴里說出來的,可信度非常高。
許多百姓都在痛罵,很想看到賽扁鵲的頭被砍掉。
但也有一些人,則在暗中密謀要救下賽扁鵲。
他們當中要么是自己生病,要么是家人朋友生病,想著只要他們能救下賽扁鵲,賽扁鵲肯定會愿意幫他們看病。
不管賽扁鵲有多邪惡,這賽扁鵲就是會看病啊。
江湖中有那么多的神醫,可他們的醫術跟賽扁鵲相比,屁都不是。
賽扁鵲名頭太過響亮,必然會有一些腦熱之人想要劫獄,這點朝廷自然想得到,到時候菜市口那邊,定會有重兵把守。
誰敢劫法場,只會將性命留在法場。
入夜后。
陽九剛走進東廠,就被魏忠賢叫去。
魏忠賢酷愛下棋,總是一個人在研究棋譜。
“拜見督主。”陽九行禮。
魏忠賢擺手道:“隨便坐。”
這盤棋正到精彩處,每一步都精妙絕倫,魏忠賢需要用心研究,才會對自己的棋藝大有幫助。
“督主,這一手下在那里,白棋就會滿盤皆輸。”看到魏忠賢落子,陽九忍不住說道。
都說觀棋不語真君子,但魏忠賢只是在復盤,絮叨兩句倒也不算是小人行徑。
魏忠賢呵呵笑道:“這棋本就是白棋輸了,若非有這一妙手,白棋會輸得更慘。”
“督主,但白棋若是下在這里,局勢是不是就會變得不一樣?”陽九將魏忠賢落下的白子挪到了另一個地方。
魏忠賢盯著那地方,皺眉道:“此處早成絕境,落子也只是…只是…”
妙啊。
看似無用的一手,卻能打開另一片新天地,讓垂死掙扎的白棋,再獲新生。
此后就算是魏忠賢執白,也能輕松戰勝黑棋。
這便是真正的絕處逢生。
陽九的棋藝有多高,魏忠賢現在總算是看明白了。
如果陽九拿出真實水平來跟他對弈,恐怕下上一百盤,他也難以贏下一盤。
說完了棋,魏忠賢方才說找陽九來的正事。
“賽扁鵲盡管自己認了罪,但因他醫術高明,江湖中想求他治病的人多如牛毛,故而明天的法場,恐怕會成煉獄。”魏忠賢將一切看得非常清楚。
陽九道:“諸葛大人已經加派了人手,相信不會出什么紕漏。”
“那今晚呢?”魏忠賢笑問。
那些江湖人若想救下賽扁鵲,在明天劫法場是最愚蠢的行為。
只要他們當中,有個腦子稍微正常點的,他們就會在今晚行動。
在今晚跑去六扇門劫獄,成功率要遠遠高過明天去劫法場。
“我已經派人過去協助諸葛大人。”看陽九滿臉焦急,魏忠賢哈哈大笑。
這老太監非得這么搞,就是想要顯擺自己很有能耐?
“一個賽扁鵲死就死了,但若因此激化朝廷跟江湖的矛盾,后果可就不堪設想。”魏忠賢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
陽九道:“督主若有吩咐,屬下定當…”
“過幾天,你去一趟湘西。”魏忠賢笑著說道。
陽九愣住,問道:“去湘西?”
“對,去湘西。”魏忠賢笑得很歡快。
這老狐貍,真是巴不得讓我死啊。
湘西那邊可是有曹虎在,趕尸客棧的勢力滲透進了湘西的千家萬戶。
可以說只要涉足湘西,就會直接暴露在曹虎的面前,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魏忠賢放下握在手里的棋子,道:“曹虎想要干一番大事業,如今還在準備中,我們必須得做點什么,將這股邪惡力量扼殺在萌芽中。”
“是。”陽九應道。
他已經知道曹虎的很多秘密,倒是也想親自跟曹虎過過招。
“好了,去縫尸吧。”魏忠賢朝外擺手。
只要有空,陽九必定會進閻羅殿,如今閻羅殿里的尸體,有一大半都被縫好。
空出來的寒玉棺,完全能滿足從各地送來的問題尸體。
閻羅殿所承受的壓力也是減輕了不少。
魏忠賢倒是想勸陽九暫時不用如此賣力,大可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也好以更好的精力投身到縫尸偉業中。
離開魏忠賢居住的院落,陽九轉而來到閻羅殿。
玄字號房只剩下十一具尸體,再加把勁,不日就能將這些尸體全都縫完。
然后就該輪到地字號房了。
地字號房里的尸體,要比玄字號房的尸體竟然多一些。
玄字號房有五十多具尸體,地字號房卻有六十多具。
推開玄字十一號房的門,一股濃濃的胭脂香味迎面撲來。
但寒玉棺中躺著的是個男人,相貌清秀,臉白如雪。
縫尸記錄上顯示,三個因此尸而死的縫尸人,都是中毒而亡。
有的香料,本身就有劇毒,故而在調制的時候,需要掌握好份量,稍有差池,就會命喪黃泉。
也有的香料,本身沒有毒,但跟別的香料混到一起,就會產生致命的毒氣。
這個縫尸記錄倒是有點明尸體生前是個香料商人,故而對香料的毒性,也進行了簡單的記述,就是為了提醒后面的縫尸人,一定要小心劇毒。
點上香,打開棺蓋,香味更加刺鼻。
棺中的尸體胸口被劈開,都能看到心臟。
既然這尸體會放毒,陽九便趕緊服了顆解毒丹,以防不測。
拿出針線,才剛縫了一針,尸體上就有白氣騰起。
陽九屏住呼吸,快速縫尸。
哪怕吃了解毒丹,還是得避免吸入大量的毒氣。
只要針扎進尸體的皮肉里,這尸體就會釋放毒氣。
人只要吸入這種毒氣,就會七竅流血,死得極慘。
在縫尸的時候,尸體會冒毒氣。
此外,倒是再沒不正常的地方。
憋了一口氣,陽九很快就將傷口縫好,然后飛奔到屋外,大口大口喘氣。
尸體被縫好后,就不再有毒氣冒出。
《生死簿》出現,開始記錄這尸體的生平。
這尸體名叫趙德雨,打小就對味道特別敏感。
但凡是他聞過的味道,就會被深深根植在腦中,一輩子都忘不掉。
正是憑借這點,長大后,趙德雨成為十里八鄉最有名的香料制造商。
但凡是趙德雨做的香料,都會被人們瘋搶。
趙德雨賣出的時候,香料的價格很是公道,只能讓趙德雨稍微賺點錢。
對趙德雨來說,賺的錢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而制作香料,才是讓他感到快樂的事。
要是能做出一種新香料來,要比跟黃花閨女睡覺還要讓他興奮一百倍。
他對香料的癡迷程度,沒有人能夠比擬。
那些買下趙德雨香料的人,全都將香料帶到了長安城,然后以極高的價錢賣了出去,
這中間的差價非常離譜。
做了很多年香料的趙德雨,沒有變富,倒是在他這里販賣香料的人,反而有不少人因此變成了真正的富豪。
長安城的那些富家小姐,莫不喜歡用趙德雨的香料特意調制的胭脂水粉。
哪怕后來有人將此事告訴趙德雨,趙德雨也是毫不在意。
香料在他手里是一種價格,到了別人手里又變成了另一種價格,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趙德雨不在乎,有人卻很在意。
那是一個留著八字胡的猥瑣老頭,親自找上趙德雨,想要壟斷趙德雨的香料。
他會給趙德雨很多很多錢,前提是趙德雨此后制作完成的香料,全都得交給他。
趙德雨倒是很爽快,一口答應下來。
反正他的香料賣誰不是賣,而且此人給的價格更高,不賣才是傻子。
趙德雨卻沒料到,正是這個決定,竟會給他帶來殺身之禍。
那人將他的香料全都收走后,并沒有轉賣出去,而是積壓下來。
沒多久,長安城中那些用他的香料制作胭脂水粉的商家,全都因為香料而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就在那些商家快堅持不住時,那八字胡出現,一股腦將所有香料都賣了出去,價格是平日里的數倍。
饒是如此,所有香料還是被搶購一空。
對這些商家來說,香料漲價沒什么,畢竟原材料變貴后,他們做出來的成品胭脂水粉,售價也會跟著增高。
有些黑心商家為了獲得更高的利潤,不再采購比黃金還要貴的趙德雨的香料。
他們用亂七八糟的香料,來做替代,做出來的胭脂水粉,味道依舊好聞。
但那些姑娘涂抹到臉上,很快臉都腫得跟年豬的屁股似的。
只要不用這些劣質胭脂水粉,腫脹的臉過幾天就會下去。
不過也有一些姑娘,因涂抹的次數太多,即便停用,臉也被毀了。
這天趙德雨在家里制作香料,突然有一群黑衣人沖進來,二話不說,直接將趙德雨打暈給抬到了一座山谷中。
趙德雨迷迷糊糊醒來,看到的是一張無比猙獰的臉。
那是個妙齡少女,但一張臉卻被徹底毀了,皺巴巴坑洼洼,非常惡心。
那姑娘讓人摁住趙德雨,很快扒光了趙德雨的衣服,來了個霸王硬上弓。
本來她要嫁給一個大官的公子,就因用了假香料制作的胭脂,一張臉才會毀掉。
被退婚的時候,那大官的公子罵她這輩子永遠都會是朵老黃花,因為只要看到她的那張臉,就不會有男人愿意要她。
這姑娘怒不可遏,便想到了用假香料騙人的趙德雨。
破了身后,那姑娘又拿起一把刀,對著趙德雨的胸口劈了兩下。
趙德雨躺了很久,胸前鮮血如注,過了很久很久,方才咽了氣。
那姑娘的腦回路,真是特別稀奇。
臉毀了,不去找賣假胭脂的店鋪,反而跑去找趙德雨。
要殺趙德雨前,還得讓趙德雨先爽一把,真是很貼心了。
趙德雨其實什么都沒做錯,他就是做香料的,將香料賣給誰,以什么價錢賣,那都是他的自由。
陽九合上棺蓋,來到旁側洗手。
縫尸一百五十七具,獎勵宿主制香術。
這制香術,就是用來制造香料的技術。
有了這技術,陽九也能做出上等的香料來。
離開后,陽九來到了隔壁的玄字十號房。
寒玉棺中躺著的竟然是曹虎。
在許多尸體的生平中,陽九都有看到過曹虎的真面目,故而此刻才會一眼就認出來。
曹虎死了?
陽九覺得不可思議。
如果是名字相同,倒是不足為奇,畢竟這世間同名同姓的人非常多。
只是名字相同,相貌也相同,那就過于巧合了。
陽九暫時不知道這具尸體的名字,只有等將尸體縫好,從其生平來判斷此尸到底是不是曹虎。
尸體的喉嚨被割開,肚子也被割開,傷口處都已腐爛,光是看著就讓人作嘔。
縫尸記錄上顯示有兩個縫尸人,將手掌插進了自己的喉頭。
那兩個縫尸人都是普通人,不會武功,就算用上吃奶的力氣,也做不到這點。
但他們就是被自己插喉而死,死得太過詭異,讓此尸直接被送到了東廠閻羅殿。
凈手焚香,陽九打開棺蓋,一股惡臭襲來,惡心至極。
趙德雨長期跟各種香料打交道,故而死后也是周身散發著清香。
聞了散發香味的尸體,再聞這種惡臭尸體,哪怕是陽九也有點受不了。
縫尸的時候,陽九總覺得自己的雙手怪怪的。
每一針插進去,他的手都會抖,居然很想將自己的手掌插進自己的喉嚨。
這個可怕的念頭剛生出,就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握住他的手,想將他的手插進喉嚨。
陽九心頭很慌,想不到這具尸體居然還有這種本事。
即便將鎮尸符貼到尸體的身上,這種被拉扯的感覺也沒有消息。
陽九咬牙堅持,手底下的速度非常快。
將尸體縫好后,陽九長舒口氣。
到目前為止,此尸是玄字號房里最危險的尸體。
《生死簿》現。
這尸體名叫周少剛,年幼的時候,爹娘就死在了瘟疫中。
變成孤兒的周少剛,并沒有氣餒,而是暗暗立誓,將來有一天,他一定會出人頭地,讓所有人都要對他刮目相看。
在流浪中,周少剛學過幾年武功,后來朝廷在征兵,他便報了名。
這年頭,只要有人報名,定會被收進軍營。
不會打仗沒關系,只要能湊個數,也能將敵人嚇破膽。
上了戰場后,周少剛非常勇猛,每次作戰,都能斬殺數十敵兵。
周少剛很快就得到了升遷。
周少剛天生就是為打仗而生。
得到將軍的賞識,官也是越做越大,周少剛反而很害怕。
此刻他所擁有的一切得來不易,算得上是他用命換來的。
萬一下次上戰場,他沒能那么幸運,將命留在戰場上,那他此生到底做了什么?
當時邊關戰事正吃緊,周少剛提出要解甲歸田,著實震驚到了將軍。
將軍二話不說,就將周少剛揍了一頓。
但凡是大魏帝國的好男兒,都不會像周少剛這樣貪生怕死。
將軍并沒有放周少剛離開,也沒有再讓周少剛上戰場,就留在城中,做個閑職,混口飯吃。
再次上陣殺敵,周少剛全然沒了以前的勇敢,總是畏手畏腳,有好幾次差點被敵兵斬殺。
這次僥幸活下來后,周少剛選擇當了逃兵。
只要逃到沒人認識他的地方,他肯定能重新扎根,好好生活。
然而周少剛的好日子,只過了不到三個月,就被官兵發現。
周少剛選擇再次逃走,而不是主動承認錯誤,祈求原諒。
那群官兵都不是吃素的,一直在追趕周少剛。
不管周少剛如此狡猾,始終沒能逃出那群官兵的手掌心。
被擒住的時候,周少剛面露苦笑,只要決定當了逃兵,最終等待他的肯定是死亡。
就在那些官兵要處決周少剛時,突然有一群人沖來,看到魏兵就是砍。
周少剛趁機逃跑,居然還真的讓他給跑掉了。
逃走的周少剛,只覺天大地大,竟是沒有他的容身之所。
也就是在這時,金國人找上了他。
只要他愿意當金國的間客,金國人有辦法讓他改頭換面,從此這世上不會再有逃兵周少剛,而會多一個金國安插在大魏帝國的間客。
周少剛雖然當了逃兵,也痛恨魏兵對他窮追不舍,但想讓他叛國,他絕對做不到。
看著那群金國人,周少剛一瞬間,竟是恢復了往日在戰場上的神勇,拔刀就殺。
十幾個金國人,很快就有一大半倒在了地上。
周少剛終因寡不敵眾,被金人殺死。
雖說當了逃兵,但周少剛最后的選擇,卻很男人。
陽九一豎拇指,笑著緩緩將棺蓋合上。
縫尸一百五十八具,獎勵宿主菊花盛開。
菊花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