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4章 價高者得(3)

　　天地間一片渾濁。

　　在一場大戰結束后，無數流淌著的血液滲到了泥土里面，讓地面變成了又厚又粘的泥漿。淡藍色的陽光透過扭曲的毒蛇樹樹冠，把戰場上四散的尸體周圍染上一輪光暈。

　　這是一片丑惡的土壤，是一塊滿是死亡與毀滅的地帶。空氣里，到處都是排泄物的臭味與血漿凝結的味道。但必須說明的是，這里其實還只是加勒哈斯塔城里戰況最不慘烈的一處戰場。

　　交戰的一方是龍裔戰士——被永序之鱗商會發布的賞格所刺激，許多強大的巨龍降臨了無底深淵第46層，他們發現了有如此之多的對手，于是乎紛紛召喚自己的眷屬種族前來襄助——他們種類繁多，既有典型的狗頭人、半龍人，龍脈野獸，也有一些不那么典型的少見種族。

　　比如，亮皮半身人、石獵侏儒、霜血獸人、邪齒蜥蜴人、焦陽大地精、銀額戰士、林君精靈、深龍卓爾之類的。

　　他們此時共同的敵人，則是一群群不死生物。后者的出現，也讓一些藏在那些龍裔戰士里的、永序之鱗商會的密探感到不可思議。要知道，在幾個月之前，在食人魔戰士攻擊銀色宮殿的時候，這支不死生物大軍可還是協助過永序之鱗商會的開拓戰團，從側翼打了幾場漂亮的助攻。

　　而現在，他們的那位君主、不死之惡魔奧喀斯，卻居然和烏黯主君格拉茲特達成了合作？

　　這也應了那句話：世事無常，大常包小常。果然，在無底深淵，突如其來的爭斗才是真正的常態，一時的默契只是一種小概率才會發生的事情。

　　在召喚了這些族裔之后，那些強大的巨龍基本上都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去了。雖然永序之鱗商會已經同意，他們的這些族裔取得的戰果也會算在他們頭上，但那些巨龍其實還只是將這些族裔視作一項添頭，很少有巨龍會認為自己的眷屬種族能夠跟自身的力量相媲美。

　　不過，相比于其它地方的戰斗，已經潛入無底深淵的奎斯卻更加關注這一片戰場。

　　因為，他覺得這些龍類眷屬很有用。

　　一方面，在整個多元宇宙之中，永序之鱗商會直接控制的物質位面已經超過兩百，而間接能夠影響到的物質位面，數量則已經超過六千多個。想要經營好那些位面，永序之鱗必須要扶持一些代理人。在人手方面，商會一直存在很大的缺口。

　　另一方面，在不派出開拓者戰團的前提下，商會在加勒哈斯塔能夠直接動用的力量十分有限。而奎斯又想要以更加低調的方式，謀奪舍爾魯帕賽特的那截蛇骨，他覺得這批龍裔眷屬種族是一支非常好的助力。

　　“得想個辦法，”奎斯籌謀著什么，與此同時，他也在緊密觀察著戰場上的動向。

　　此時，一艘由青銅和骨骼構成的戰艦，正由一群背負盾牌、身穿青銅鎧甲的骷髏戰士拖動著，從鹽河的中心緩緩向岸邊駛來。

　　這些骷髏拖拽著巨大的鎖鏈，鎖鏈末端連接著戰船頭部的撞角，那艘巨大的戰艦把沿途的所有船只掃到一邊，船頭的利刃像劈柴一樣切開堅硬的船殼，或者干脆把它們碾成木屑。

　　戰艦的甲板上，一排排骷髏射手彎弓搭箭，隨時準備再射出一輪奪命的箭雨。當這艘艦船靠岸時，那些拉船的骷髏戰士已經放下了鎖鏈，抓起了背后的盾牌，抽出嵌在肋骨縫隙間的鐮刃劍，頃刻間組成一道整齊劃一的盾墻。隨著骨骼摩擦發出的咔噠聲，它們開始齊步向前推進。

　　這些在歲月的摧殘下變成黃褐色的干枯骸骨，開始一齊邁步。它們的步伐是如此地流暢而整齊。奎斯作為旁觀者，不由得想起麾下首席魔法顧問斯內德對于不死大君奧喀斯的一句評價，“如此依賴于一支不死生物大軍，那位惡魔領主固然強大，可想要當上惡魔王子基本是沒戲了”。

　　骷髏們在離戰艦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步，整齊地排成一排，肩并肩組成一道盾墻。它們的頭盔上刻著從一個骷髏頭里鉆出來的張嘴毒蛇，盾牌上刻著更多毒蛇與骷髏的圖案。

　　奎斯將目光從骷髏身上，轉移到它們拖拽的大船上，鍍銅的船頭鐫刻著深沉晦暗的深淵文字，下面的浮雕描繪著一場場深淵戰爭圖景，或者…甚至是一些眾神之間的沖突。

　　船帆在粗糲的鹽風中上下翻騰，上面描繪的深淵經文也隨之起伏，如果凡人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看到那些黑暗文字，很有可能在看第一眼時就會受到一種不可逆的扭曲，其身體會漸漸出現許多亡靈化的跡象。

　　船槳已經被抬了起來，無論從外面還是從里面看，都看不到任何劃槳奴隸。因為這艘船的船槳，其實全是由那些被封印下層甲板的、不知數量有多少的怨靈在驅動。

　　甲板上響起了沉重的鼓點聲，甲板上的骷髏弓手彎弓搭箭，隨時準備發射，他們的骨頭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閃閃發亮，船下的骷髏士兵舉起持劍的手，做好了戰斗準備。

　　起初，這單調的鼙鼓聲是周圍唯一的聲音，甚至壓倒了岸邊龍裔戰士的嘶吼。

　　然后，隨著一陣急促的鼓點，一個高挑的身影出現在戰艦的船頭。她身上的亞麻布已經在歲月的摧殘下發黃僵硬，上面沾滿了不知積累多少年的污垢，行走時噼啪作響。

　　盡管如此，可還是可以看出，這個尸巫在生前一定是個美麗的女人，身材高挑，體態優美。

　　淡黃色的薄紗長袍包括著修長的雙腿，前臂和小腿上穿戴者金色的臂甲和護膝，她身穿一件設計優雅、雕刻華麗的鐵甲，鍍著金邊，鑲嵌著珍珠和綠松石。

　　一個純金打造的面具遮蓋了她被歲月侵蝕的容貌，用動物毛皮制成的頭飾覆蓋了她的后腦和脖頸。面具上的五官美不勝收，卻又讓人毛骨悚人：她栩栩如生，卻帶著死亡的氣息。

　　她一手握著一根兩面開刃的寬刃投槍，一手持一把長柄青銅戰斧，瞬間接管了戰局的指揮。

　　“汝等之命運已被裁定，”一個流沙般的聲音響了起來，她的聲音伴隨著鼓點，顯得虛無縹緲，又好像無處不在。“奉不死君王奧喀斯大人的命令，我在此宣判汝等的死亡，此地將成為不死者的樂途，而汝等將會在此被剝皮拆骨，靈魂將會在此地承受永無止境的囚禁與折磨。”

　　說完，隨著亞麻布的噼啪聲，那桿長矛劃破空氣呼嘯著飛向龍裔戰士的族群里，命中了一名被族人用精鋼盾牌牢牢保護在中心的銀額女巫。

　　長矛刺穿了她的胸膛，把她那顆跳動的心臟直接扯出體外，并且還帶著她朝后飛去，牢牢釘在了地面上。那名銀額女巫的軀體很快開始腐爛，只是幾此呼吸的時間，便化作了一團枯骨。

　　“死亡領域：奧喀斯之攫！”

　　奎斯認出了這種高階牧師神術，于是也就知道了，那個尸妖是奧喀斯的高階牧師。

　　奧喀斯可能沒有狄摩高根般的力量，他支配的領土與格拉茲特相較更是不算什么。但是，奧喀斯在主物質界的教團才是他真正的主力。

　　尤其是獸人，半獸人，食人魔和巨人之中，有部分十分尊敬奧喀斯。另外，更別提那些為數眾多，心智腐化，行為卑劣的人類信徒。

　　奧喀斯的神廟一般都被隱藏起來，他的信徒都是秘密結社的成員，那些家伙在施以暴力與進行爭戰時常常呼喊其名。他多向他的信徒索求活祭，鮮血和頭骨為祭祀他時主要且重要的意像。

　　雖然有不少巫妖，吸血鬼等因為秘約或者是強制性的魔法效果而為奧喀斯效力，但是具有高度理智的高級不死生物，其實鮮有有自愿投入奧喀斯麾下的。

　　更不要說，進階成為奧喀斯的牧師。

　　這么一看，那名尸妖在奧喀斯的教團之中顯然具有非同一般的身份。

　　“派遣一個高階牧師來這里，奧喀斯那家伙想要做些什么？”奎斯看出一些問題，這樣一個高階牧師出現在這里，其目的絕不可能只是為了清理一些龍裔眷屬。

　　“即便和格拉茲特的結盟就是走個過場，可他也沒有理由派遣一名高階牧師來加勒哈斯塔如此偏僻的戰場走個過場。這樣做，摸魚劃水也太明顯了一些吧？”

　　于是乎，他一邊繼續對這處戰局保持關注，一邊用引力波向四周慢慢擴散。隨著引力波掃過一座古堡廢墟，奎斯立刻覺察到了許多種異樣的反饋。

　　“魔鬼的氣息？還有…一種極其令人惡心感覺，就好像是銘刻在骨子里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