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需要更多的煤炭,火爐得燒得更旺盛一點,才能煮開那一大桶熱水。”
說完,他就酒館吧臺后方,動了隱藏在一塊沉重墊腳石下面的巨大控制桿,活塞開始劇烈地起伏,齒輪緩慢開始轉動。
有不少蒸汽從埋藏在墻體的管道中泄漏,
這些管道因為常年不使用而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損壞,并且幾十年來都沒有經過修補。
片刻之后,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獸人與斧頭”酒館的地板和天花板緩緩打開:屋頂和地面就從中間分離并繼續向外擴大,內嵌在建筑墻壁內部的鋼架結構讓其向兩側緩緩打開,仿佛巨大的蝴蝶即將破繭而出。
漢斯發誓,在有生之年,永遠不會忘記這一次目睹從地板下升起飛艇的情景。
“我的天!”他驚嘆道:“我們的‘庇護所’下面,
居然還有那么大的一個空間!”
這是他所見過的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東西。
揮動砍柴用的斧頭,
烏爾格林麻利地剁開了幾根因為房屋打開而露出來的牽引纜索,
一個飛艇如同巨大的氣球,開始從地下升向天空。
起初,漢斯只看到了一個頭部圓環,接著則是圓滾滾的中段,最后則是一個巨大的鰭狀尾巴。這景象,就如同在大海里看著一頭鯨魚沖出水面一般。
而且,這飛艇的個頭足以堪比體型最為龐大的鯨魚,它的機身黑而透亮,閃閃發光。
仿佛看著一座嶄新的火山島,在茫茫大海中緩緩誕生。這艘飛艇硬式氣囊的直徑足足有整個“獸人與斧頭”酒館大廳對角線那么長。
隨著這艘宏偉的人造飛行器繼續上升,漢斯發現,當機身最寬的地方露出機庫后,船身又向內彎曲,成了一個平滑的弧形圓柱。飛艇尾部有四個巨大的鰭片尾翼,如同弩箭的箭羽。
在它的腹部下面,懸掛著一個較小的圓柱形結構,
由鉚接金屬制造而成。
在這個較小的建筑上,有舷窗,從舷窗里伸出的炮管、轉盤和其他機械裝置。僅僅是看,漢斯就能猜測到它們的用途。
當飛艇完全升空,僅剩的一根牽引纜繩將其拉正放平,艇艙的門距離地面大約有十幾碼高。
“這怎么上去?”
漢斯仰頭看著這個憑空從地底冒出的巨大機械造物,在脖頸酸痛之前,他不由得疑問道。
“我的儲藏室里譚森浮空碟。”烏爾格林回答。
“什么碟子?”
“一種被施加了法術,可以緩慢上下移動的碟形載具,”代替不屑文盲講解的老烏爾格林,達耶特傭兵團的團長賈拉索給了漢斯一個答案。而且,他還很貼心地為其演示了一番。
黑暗精靈貴族使用浮空術就像是一種類法術能力,而出身魔索布萊城的賈拉索顯然也不會例外,他徑直飛上了天,隨手就打開了沒有從內部閂死的飛艇艙室大門。
“精靈的鬼把戲真多。”烏爾格林嘟囔了一句。
就在酒館老板發牢騷的時候,賈拉索就從艙室內扔出了一條軟質懸梯,達耶特傭兵團的卓爾雇傭兵飛快地順著懸梯攀爬上去,烏爾格林緊隨其后,他也沒有去自己的儲藏室翻找譚森浮碟。
“小子,上來!”烏爾格林對似乎還在留戀地面的漢斯喊了一聲,后者還在遲疑。
“別磨蹭了!”碎踵者知道那家伙在想什么,“我捎帶你一程,找你那個呆頭呆腦的兄弟。”
猶如一道幽影,賈拉索出現在了烏爾格林身后,“深井密探,我好像并沒有——”
“你會駕駛飛艇么?”酒館老板頭也不回,只是沖正準備攀爬懸梯的漢斯打了個意味著“麻利點”含義的手勢,“經緯盤、舵輪、推桿、小型魔動蒸汽機操作指南…哪個你熟悉?”
“看來別無選擇了?”賈拉索嘟囔了一句。
這個上午,漢斯絕對不是唯一吃了沒有文化虧的男人。賈拉索發誓,自己以后一定要報名參加永序之鱗商會開設的載具駕駛課訓練班,好歹給自己考幾張證書出來。
大約十分鐘之后,烏爾格林的大嗓門便在飛艇的艙室內響起:“燃料就緒、機械運轉正常、氣囊檢測完畢,這說明我們已經可以出發了。”于是,他拉動身邊的一處小拉桿,汽笛頓時響徹整個街區。卓爾們快速握住艙室墻壁上的扶手,各就各位,而賈拉索則揮劍砍斷了最后一根纜索。
“做好準備!”
烏爾格林喊著,又拉動了一處拉桿,頓時從飛艇下面傳來了數架發動機啟動的聲音,它們的咆哮聲震耳欲聾。慢慢地,漢斯開始感覺到動靜了,一陣陣氣流從舷窗吹進來,拂過他的臉。
飛艇開始上升并且迅速前移動,他們腳下的地面漸行漸遠,真正意義上大敞四開的“獸人與斧頭”酒館也被甩在了后面。
不過,伴隨著向目的地快速移動,飛艇突然劇烈搖晃起來。漢斯一個沒扶穩就撞到金屬艙壁上時,頓時頭暈眼花,他嘗試著再次站穩腳步。但當他看到眼前的景象時,他寧愿自己的頭再被金屬板撞一下暈過去算了,而不是像是只剛剛被人強迫洗澡過后的小貓似地趴在地上。
在他經歷過的恐懼之中,這次也許是最糟糕的。每一秒鐘,他都在想象著飛艇的艙壁斷裂,或者自己被狂風帶走,然后墜落身亡。或許更糟糕——吊艙已經脫離了氣囊,正在下墜——等待著他們的最終只有死亡。
實際上,嚇人的并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死亡之前的絕望與無助感。
面對如此情況,他實在無能為力。即使能夠走到老烏爾格林身邊,他也不知道如何駕駛;即使摸到了艙門,他們離地面也有幾百尺高,他后悔沒去替酒館老板找到那個譚森浮碟。
他以前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即使在戰斗中被敵人包圍,他也總覺得自己能夠掌握自己的命運,可以憑借自己的技藝和兇猛殺出一條路來。而現在,在這樣一艘被暴風肆虐的飛艇上,也許能做的僅僅是祈禱如果飛艇墜落,就希望它能墜落在海中,那樣他或許可以跳進海里,鳧水求生。
只是,漢斯在穩定了心神之后,發現其他人似乎并沒有表現出相似的恐慌。
特別是那個老烏爾格林,他就像是在吧臺后面為客人準備酒水那樣來回踱步,檢查著儀表,拉桿。當忙完這一切,年邁的半矮人才吃力地站在駕駛座上,看樣子是在休息。
所有的黑暗精靈不僅都抓住了扶手,還叉開雙腿站著,以保持著完美的平衡。
不像漢斯,他們站起來沒有任何困難。他對此十分嫉妒。也許是因為他們以前乘坐過這樣的載具,所以有經驗。漢斯心想。不管是什么,他都希望自己能夠變得一樣。
“發生什么了?”漢斯盡可能沿著直線走到烏爾格林身邊,他慶幸自己還能把聲音保持平穩。
“別擔心,你個蠢小子!”烏爾格林大喊道,否則,他的聲音就很難穿透隆隆的引擎響動。
“我們只是遇到了一點湍流!”
“湍流?”
“對!我們下方的氣流有點不穩定,就像水中的波浪——我估計這是今天城里大戰硝煙攜帶的熱氣流所致——別擔心!很快就會過去的,我二十多年前也遇到過這種情況。”
“我不擔心。”漢斯撒了個謊。
“很好!很有精神!這艘老家伙能承受更加惡劣的天氣!相信我!我心里有數兒!”老烏爾格林繼續鼓勵了他一句,“因為這東西是我造的!”
“這也是我擔心的原因。”漢斯低聲地嘟囔。
把頭扭向一邊,漢斯透過舷窗想要看些遠處的景象,來緩解迫在眉睫的焦慮感。然而當他的視線從那個小小的圓形窗戶穿過去之后,他卻突然睜開眼睛猛地站直了身體——飛艇稍稍下降了一點,漢斯動作幅度太大,以腦袋差點又撞到了天花板上。
他慢吞吞地移動到窗前,看見旭日映襯著遠處城市的輪廓,這是一幅相當美麗的景象。
就在那些樓房頂上——比樓頂還要高出不少距離——一座雄偉且通體潔白的堡壘居然憑空浮現在半空。而且,它仿佛是被鏡子映照出來似地,在許多幢建筑物頂上都有著自己的映像。
“那叫崇善所,又稱圣堂。”賈拉索再一次安靜地出現,在不發出聲音之前,這個卓爾安靜得可以令所有人感到絕望。“你絕對不希望碰到從那里面出來的…”
就在一邊觀望一邊聽著賈拉索的話語時,漢斯看到一些巨大的生物開始突然從那個潔白的浮空建筑物中沖了出來。祂朝飛艇飛來,他由衷地希望那些生物不是敵人。
那些生物長得像是具有某些駿馬特征的人類——但無疑要特別巨大——其胸膛與肩膀寬闊得極為夸張,長長的手臂上長著粗大鐵硬的手指,彎曲成挙時相當于巨型鐵蹄。他們的腿則更像修長的馬腿,腳則是真正的蹄子。下肢覆蓋著濃密的短發,臉龐像極了馬臉,狹長而輪廓分明;一叢長長的鬃毛從其頭頂一直披垂下來,一直長到其后背中央。
他們是蓋丁天族的士兵,狂馬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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